乌黑冒烟的小兽砸落在地,为了维持形象匆匆化为人身,从地上爬了起来。 锁链在空旷的石洞中叮叮作响,被条条锁链缠绕束缚着的依旧是红衣少年,他的肤色是不见阳光的苍白,双睫密长黑瞳如渊,若非他眉心有着那道血色细印,长穗还以为自己穿越时间,回到了过去。 似乎是长穗出现的太过突兀,在对上长穗的视线时,他先是一怔,随即低笑出声。 “你——”想要说什么,又止住。 暮绛雪抬起腕间布满古老暗纹的锁链,说出同初见时一模一样的示弱话术,“可以帮帮我吗?” 真是让她好找!! 长穗冷冷瞪着他,头发乱蓬蓬的,软白的脸颊上还抹着乌烟。 瞪着瞪着,她圆圆的眼瞳沁出水雾,鼻子也开始泛红发酸。 “帮你可以。”长穗不肯输掉气场,凶神恶煞地朝他走去,拎起他殷红的衣襟,提向自己,“可你该唤我什么?!” “姐姐。”漆黑的眼瞳蛊惑人心,少年含着笑,唤出曾诱y惑长穗落入陷阱的称呼。 不等长穗发作,少年的身形开始抽长变化,逐渐变成她记忆中的模样。长穗愣了,感受到冰凉如绸缎般的墨发荡到腕间,消失的斩情扣又回来了。 男人俯身,又改口:“穗穗。” 一道道锁链震颤着开裂,从暮绛雪修长的身体滑落掉地,暮绛雪用手指缓缓触过她的额心,眼睫……唇角,他伸臂将长穗搂入怀中,死死抱住。 原来,他也没有她想象中那般平静。长穗感受到他剧烈的心跳声。 印在两人心口的情契发烫共鸣,长穗哽咽着回抱,听到他轻声在她耳边唤了声:“是吾妻。”
第124章 终结【下】 “……” 长穗将暮绛雪带出了蛮荒古境。 他是混沌时期就诞生的恶种,与开辟灵洲界的天道同出一脉,寿比天长不死不灭,自诞生起便为祸四方,古史中记载的蛮荒,是他掀起的杀戮战事,也是众神囚禁他的封印古境,若非被困囿其中,当今灵洲界的天道还指不定是谁。 “那你出去后,还打算更天换日做新的天道之主吗?”长穗打趣道。 暮绛雪掀睫望向她,话未明说,意味不明道:“我已经试过,败了。” 倒不是他能力不足,相反,他距离成功只差一步之遥,那时只要他想,顷刻便可重启新天地,可他不想。 有些东西在历经千难取舍、即将唾手可得时,才发现自己意不在此。有些事主动放弃一次,便知永远不会成功。还有一些退缩,看似是败,却是心满意足的永不后悔。 “吾意不在天地,只在一人。”那个人便是长穗。 虚空漩涡重现灵洲界,两人从蛮荒古境出来时,已经是三日之后的事。 又一场红雪临世,天地间铺洒的红瑰丽威慑,却不再是死沉沉的覆灭感。踩在红雪堆积的地面,长穗抬手接了一片红雪,有些无奈,“就不能收一收你那神通吗。” 每次都是红雪昭告,好似生怕旁人不知他要来了。 凉滑的乌发被风吹起,暮绛雪望着天空动了动手指,笑道:“这可和我没关系。” 他的现世有违天道,是天地在为灵洲界的生灵降下预警,有危险的东西降世了。 正如先前白猫让长穗做出的选择,选择遗忘,便是皆大欢喜。用对暮绛雪的永世抛弃,成就灵洲界的岁月静好,踩在三世孽缘崩塌后的皑皑白骨,捧起她遗爱后的至高无上……长穗偏偏悖逆了天道,无视高台荣耀,走上一条不被祝福的不归路。 既然她选择同暮绛雪在一起,那么天地就该将灵洲界被覆灭的屈辱刻入骨髓,永记害他们死过一次的罪魁祸首,也需要长穗承受逆天而为的代价。 ……她想要同暮绛雪在一起,就要担起从神坛跌落的后果。 这场红雪,唤回了被天道刻意抹消的记忆,每一个看到红雪的修者,都想起了不久之前的覆灭,惊恐愤恨的情绪充斥在他们心头,注定让长穗和暮绛雪不会好过。 “是暮绛雪……他、他出现了……” “拦住他们!” 不等两人踏入神剑宗的大门,乌泱泱一群人将他们团团包围,他们手持法器咬牙切齿,恨不能将暮绛雪杀之泄愤,偏偏覆灭的记忆已经刻入灵魂,愤怒的同时更有惧怕,亲眼见证了灵洲界的灭亡,没有人比他们更知暮绛雪的恐怖。 所以就算将两人包围,也没有人胆敢靠近对他们动手。众人只能将视线盯在长穗身上,大声斥问:“通仙子,你意欲何为!” 长穗是暮绛雪的师尊,孽徒犯错,她无论做对做错又为此付出了什么代价,都理应被问责。 “这孽障毁了我们一次,你为何还要将他带出来!” “仙子你还在等什么,还不快把他抓起来,难道要眼睁睁看着灵洲界再次覆灭吗?!” “是啊,你怎么还敢和他站在一起……” “这有什么不敢的,你们难道都忘了吗,无论我们谁死,她长穗都死不了。”他们不敢对暮绛雪动手,便将矛头对准长穗,逼迫着她表态动手。 灵洲界覆灭时,长穗就曾经历过一次万人唾骂,并为赎罪屡次与暮绛雪开战,然而每一次都只有她一人独活。 暮绛雪斩杀所有人,唯独不杀她。久而久之,残活下来的人看她的眼神就变了,开始是每次大战都将她推到最前最危险之地,后来他们求着她,求她去暮绛雪面前,让她去求她那孽徒放他们一条生路。 在灵洲界覆灭期间,长穗见证了生死关头人性最狰狞的丑恶,也看到了圣暇之人宁死不屈也要血战到死,告诉她这不是她的错,更不要向暮绛雪低头。 如今,这群人混在一起,说什么的都有,长穗好似回到了灵洲界的最初覆灭,混沌无措,惶恐愧疚,这是她深埋在记忆深处,最不愿面对的。 好在,她有了三世记忆,被磋磨过的心魂早已足够强大,足够她顶住这些指责怨愤。手指一点点蜷起,她正要出声,暮绛雪忽然勾住她的手指,一根根抚平握入掌心。 “做什么?”血色衣摆轻荡,暮绛雪身形修长,挡在了长穗面前。 额心的血印平添阴邪,他用漆黑的瞳眸扫过围堵在面前的一张张脸,嗓音轻飘飘道:“还想再死一次?” 无人敢与他对视。 想起先前惨死的画面,众人瑟缩着往后退了两步,突兀止住了声音。 长穗被他的模样晃了下神,习惯了他在凡尘温和无杀伤力的状态,他此刻极具攻击力的气质,很难不让她想起那些血腥过往,直到被暮绛雪捏了捏掌心,才回过神来。 “怎么。”暮绛雪贴近放大的面容没有瑕疵,似调侃道:“你也被吓到了?” “怎么会。”板起表情,长穗如何能认,“是被气到了还差不多。” 看到他这副威慑散漫的模样,就恨的牙痒痒。 他们往前走一步,围堵的修士就会退一步,到最后退无可退,众人面面相觑,最终谁也没敢冲上来找死,乌泱泱一群人沉默退到了两侧,任由暮绛雪带长穗踏入神剑宗。 宗内,众弟子持剑严阵以待。 暮绛雪的出现,对所有人而言都是威胁,也就只有长穗敢与他并肩而战。 “穗穗,快过来!” “仙子,千万不要被这魔头蛊惑,神剑宗就是毁在他的手中!!”所有的剑刃齐齐对准暮绛雪,满目憎恨。 当初长穗与桓凌大婚,蛮荒始祖开路,暮绛雪率永暮宗来攻,神剑宗是第一个在乱世中覆灭的宗门,与暮绛雪结下血海深仇。 神剑宗的灭亡,也是灵洲界覆灭的开始,又因暮绛雪是出自本宗,比起其他修士,神剑宗多了沉甸甸的使命,所以他们容不得退缩,这一次,无论如何都不能再重蹈覆辙。 “诸位……”剑拔弩张的局面,超出了长穗的预料,她想到了暮绛雪的出世会有此局面,但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完全没有给她准备的时间。 “诸位听我解释。”很怕这群弟子同暮绛雪动手,长穗死死攥着他不敢放,后面的话不等出口,就被人打回:“还有什么好解释的!” 一人愤慨道:“就是他!是他背叛神剑宗与永暮宗勾结,是他在您与掌执大婚时率妖魔来犯,更是他害死掌执毁了灵洲界,他究竟做了多少恶事,您不是比我们更清楚吗。” 面对如此恶贯满盈、罄竹难书的罪人,任何解释都苍白无力。 长穗确实无法辩解,也没有人比她更清楚,暮绛雪恶到了什么地步。她知道,有些过错可以弥补,有些错一旦犯下,便永远失去了被原谅的资格,暮绛雪也不需要天地的谅解。 “他不会再做伤害灵洲界的事了。”长穗如实道。 宗外的修士们也追了上来,“话说得好听,你如何作保?” 长穗没有丝毫犹豫,亮出在掌心隐现的情契,“就凭他明明可以覆灭灵洲界重启新天地,却选择将一切还回来,就凭他本可以做天地的主宰,现在却选择同我站在一起,听你们对他怨骂却不伤人,就凭……我已与他结成道侣,他答应过我,不会再做恶事。” 敢于结情契的道侣,最重要的就是忠诚信任,暮绛雪为了她复原了灵洲界,对她许下了永不为恶的承诺,长穗便选择信他。 只是长穗信他,不代表其他人敢信。在他们的记忆中,长穗和暮绛雪还是师徒关系,如今师徒变道侣,对他们更是极大的冲击,偏激者直接将长穗打成暮绛雪的帮凶,对她大肆辱骂。 “师徒成婚,你们就不怕被天惩吗?” “暮绛雪犯下如此恶事,你还敢同他结道侣,还是真什么师尊养什么徒弟,莫不是你们早就勾结在了一起,我呸!” 灵洲界死而复生,所有人都恢复了完整的记忆,唯独不知自己是怎样复生、长穗又为他们做了什么,是以他们用词恶毒,对长穗放声辱骂起来。 这是天道对长穗的惩罚。 长穗无所谓功绩的泯灭,这对她来说算不上功德,顶多是赎罪。经历了这么多事,她强大的内心也足以撑住外界对她的恶毒咒z骂,虽然早就不抱期待,但听入耳中还是难免苦涩。毕竟,谁都想自己的感情得到祝福。 暮绛雪感受到了她的失落。 垂落眼睫,他刻意隐匿的存在感顷刻流泻,充斥血气的风无端刮起,让所有人都察觉到危险,咒骂声瞬止。 “不要……”看出暮绛雪的杀意,长穗抱住他的手臂,“不要冲动。” 他们不是来打架的。 暮绛雪深深吸了口气,从未如此憋闷过。他虽答应了长穗不再作恶,但不代表他由恶向善,骨子里流淌的依旧是恶念。 毫无感情发出一声笑,他冷冰冰道:“无所谓信不信,我们不是在同你们商量,是通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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