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车后落鸢低下头,往外抽了抽胳膊,“小姐,奴婢去把您的书包取下来。” 她转过身,书包已经出现在小雀的手中,落鸢犹豫了一下,伸出双手,“公子,奴婢来吧。” “不必。”小雀将胳膊往上抬了抬,“你只需在书院内照顾好小姐便是。” 落鸢在映月山庄是伺候园中花草的,待了两年,早已学会察言观色。 她刚来时便听说过小雀的名字,和她一样是买来的,但一来就得了小姐赏识,之后便飞上枝头,一直伺候在小姐左右。 他不仅和小姐同住在城中,还能和小姐同桌用膳,山庄中有琐碎传闻,这人未来或许会成为陈家的姑爷。 她隐约察觉出对方对她并不友善,便低下头应了声是,弯腰跟在了二人身后。 晚膳时,落鸢亲眼见到小雀坐在小姐对面,为她递筷布菜,二人不像主仆,更像夫妻,更是印证了心底猜测。 但她在陈映澄身后站了没多久,便被芹娘叫去别处用膳。 餐桌上便只剩下了陈映澄和小雀。 陈映澄白日受累,吃饭也没力气,“天太热,一点胃口都没有。” 话音刚落,屋内吹过一阵清风,不偏不倚刚巧在陈映澄身上拂过,源源不断,像开了风扇似的。 “师父若知道你用御风诀来扇风,怕是要气死。” “他不知道。” 陈映澄:“他前几日打你那一掌可好了?” 小雀:“无碍。” 陈映澄:“我本以为你这几日就会启程去水兴城。” 小雀:“青宝司的人已经到了,我晚几日出发。” 陈映澄:“你也不必等着我和二哥一起,二哥御剑载我,很快就能到。且表妹的婚礼是二十四,我最早也要二十三出发。” 小雀:“那边暂时不需要我。” 陈映澄:“说来,我过几日便要向学院请假。本来每逢初四、十四、二四都是学院放假的日子,我再多请几日,应该也没有大事。但现在我们导师是冷成光……” “他肯定会想办法为难我。” “既是正事,冷少爷想必也不会阻拦。” “他肯定会准假,只是少不了要对我指指点点,你不知道今日的入学考试……” 小雀起身为她盛汤,今日莲子粥放了绿豆,但做得太浓稠,看着噎人。 “我就知道他满肚子坏水,所以一拿到卷子我就动笔,可惜还是没做完,下午他又让做了不到一半的人抄书。幸好他还算有点良心,没说全都得做完……” “小姐。”小雀打断她,将碗放下,“粥要凉了。” 陈映澄低头看了眼,“今天的粥怎么这么稠?” “待会儿我去跟厨房说一声。” 陈映澄提着汤匙,又道:“说起厨房,书院的食堂也是真的难吃,也不知道经费都拨到哪里去了。” “小姐若是吃不习惯,我以后中午去给小姐送饭。” “好呀!”陈映澄一口应下,又面露难色,“算了算了,你还是别去了。” “……为何?” “书院不许露富,不许攀比。”陈映澄叹气,自我安慰道,“其实也没那么难吃,院长和老师都和我们吃一样的,冷成光嘴那么刁都在食堂用膳,我也不能搞特殊。” “好。” 他应下,提勺咽下今日的浓粥,果真噎人。
第21章 自从陈映澄进了书院,便没有在学堂那么自由了。 学堂教书先生私人办的,每日只上半天课,不想上课只需跟先生知会一声就行了,有时陈映澄连说都不说,直接带着小雀逃课。 但在书院,别说逃课了,连请假都十分麻烦。 要先写了假条,说明事由,递给冷成光,冷成光批准后,再递给院长,院长批准了,还要向负责检查出勤的老师报备,销假也是这样的麻烦—— 和她在大学请假一样麻烦。 陈映澄跟冷成光请假,不出所料地被他一顿阴阳怪气。 “才上了几天学就请假,怎么,这学上得不如你意?” “你可瞧好了,是我表姐成亲,又不是无缘无故。” “你表姐不是前两年刚成亲?” “这是我二表姐。” “你们家真是人丁兴旺。”冷成光揶揄道,手里提着毛笔,迟迟不签名。 这是老师这是老师这是老师。 尊师重道尊师重道尊师重道。 陈映澄强忍着跟他抬杠的冲动,说道:“我还要去找院长,您就高抬贵手,放我一马吧。” “瞧你说的,好像我故意为难你似的。” 冷成光签完字,将假条递给她,陈映澄伸手去拿,他又成心逗她,一把收了回去。 “冷成光!” “嘘,这是在学院,你该叫我一声师兄。要旁人听到了,还以为咱们多亲近似的。” 陈映澄咬牙切齿道:“别犯贱,快给我。” “你终于原形毕露了。”冷成光满眼促狭,在她发火前,将假条递给她,“一点就炸。” “还不是因为你贱。” 陈映澄将假条折好,转身要走,冷成光又叫住她。 “喂,那日那个姑娘,我将她送回去了。也兑现承诺,将家中藏书给她借阅。” “哦,算你还有点良心。” 冷成光打开折扇,轻扇两下,声音比之刚才小了不少,“所以你也别再生气。” 陈映澄没听清,上前一步,“所以什么?” “……所以你快走吧。院长下午要去青宝司,马上要走。” “那你还耽搁这么久!”陈映澄骂他一句,快步跑了。 冷成光望着她的背影,低声道:“笨蛋。” 不光笨,还聋。 若是生在他们家,怕是都不能平安长大。 * 陈映澄请了假,便和陈正澈一同出发前往水兴城。 送去的贺礼早早便启程了,他们御剑只用了半日,正巧在城外遇见了送礼队伍,便一同入了客栈。 沈浣此次要嫁的是邹家的少爷,邹家老祖邹世阳,原是水兴城的城主,五十年前渡劫时飞升失败,被雷劈死了。 水兴城现任城主,邹家的家主邹肇是邹世阳的曾孙,修为不高,勉强是个金丹道者,曾在赤日学院修行。 当年邹世阳死后水兴城要选新城主,邹肇年纪尚小,还是他师父——赤日学院的元婴尊者来替他撑腰,才让他坐上了城主之位。 邹肇有些修道的天赋,但在治国方面资质平平,有陈映澄外公帮衬才稳住了水兴城。 现在她外公退休,现任的主司也是沈构的学生,依旧在邹肇身侧辅佐。 邹肇对礼重沈家,让自己的孙子娶了沈浣。 至于为什么不娶沈构的亲孙女,而是娶他弟弟的孙女,是因为……沈浣父亲就是沈构的亲儿子。 他们口中这位表舅,其实是亲舅舅。 这其中牵扯出一段狗血复杂的往事,兄夺弟妻,两人暗度陈仓,沈构弟弟死在战场,他发妻,也就是陈映澄的亲外婆,在知晓此事后忧思成疾,撒手人寰。 他现在的夫人于湘,是曾经弟弟的妻子。 这件事并不光彩,所以当年于湘假死,改名换姓后带着孩子嫁给沈构,之后便深居简出,鲜少在外人面前露面。 但水兴城和沈家亲近之人,无一不知晓此事。 沈婧十一岁丧母,母亲刚刚去世,她便多了个只差三岁的亲弟弟。 父亲与继母琴瑟和鸣,她守着母亲的尸骨,在十四岁时离开水兴城,独自去往青宝城生活。 之后她进了清歇处,成了清歇处的主人,与陈元覆相识,生下陈映澄兄弟姐妹,几十年的时间里,从来没和沈家联系过。 是在陈映澄出生之后,沈构得知他外孙女患了怪症,出面求了邹家的一位名医来诊治。 虽然没能将陈映澄的病治好,但也使两家的关系缓和了些许,逢年过节时,陈元覆也会让陈正拓他们来水兴城走动。 不过在陈映澄的梦里,她亲眼看到过母亲是如何一个人在青宝城艰苦生存,明明是名门闺秀的大小姐,却要和船头的挑夫一起抢活来维持生计。 第一次梦见少年的沈婧,她脏兮兮的,身材瘦小,陈映澄都没认出她来,以为又是书里哪个可怜的配角。 直到她爹出现,她才发现这个露宿在桥头的乞丐竟然是她的母亲。 沈构明知她在青宝城受苦,但却沉溺在温柔乡里,从没派人去请她回来。 后来老了,打着想念女儿的名义来寻她,不过是得知她成了青宝城有名的女商,又要嫁给陈家的独子,不舍得这份人脉罢了。 一想到是自己的病让沈婧不得已和沈构开始接触,陈映澄就浑身难受。 但一家人都刻意瞒着她此事,她也只能假模假样地亲近这个外公。 按礼节两人到了水兴城便该去拜访沈构一家,但她并不是个守礼的人,拉着陈正澈把客栈周围逛了个遍,日落时分才去拜见。 其实沈府离他们下榻的客栈不过一条街,两人去时正赶上沈家用晚膳。 于湘嫁给沈构后,除了他们的“表舅”沈如卫,还生了一个女儿,不过嫁到了赤日城,要明早才能回来。 沈如卫不学无术,资质平庸,三法司选考时,靠着沈构腆着老脸去拉关系,才得了个文库小官的职位,现如今带着一家五口在沈家啃老。 陈映澄兄妹二人闯入他们的家宴,饭桌上几人的脸色千奇百怪。 沈构笑容慈爱,招手让他们过去; 于湘也是面带笑容,只是显出几分勉强,也没有起身; 沈如卫一家的表情就更精彩了,活像在饭菜里吃到了苍蝇,还要强颜欢笑。 “外公!”陈映澄小跑过去,挤在于湘和沈构的中间,露出前些日子她生辰时沈构送的镂空金镶玉镯,“许久不见,外公越发精神矍铄。” 沈构顶着一头鹤发,身侧的于湘比他小十几岁,看着依然是黑发如墨,只是夹杂着几根银丝。 沈构笑吟吟地摸着她的脑袋,“吃饭了吗?” “我吃过了。”陈映澄笑道,“这里的包子确实比青宝城的好吃些。” 她刚说完,旁边响起沈浣的声音,幽幽道:“妹妹来了水兴城却不先拜见爷爷奶奶,却去吃包子?实在有些不妥。” 表舅也跟着做出长辈的模样训诫,“是啊,不管怎么说,都该先回家来。府中也给你们准备好了住处,怎么偏要去客栈住?” 陈正澈道:“外公,您也知道,我们外出素来都是住客栈的,澄澄她经常梦魇,住在府中怕惊扰了你们。” 又拿她挡枪。 陈映澄冲他撇撇嘴,转头又笑道: “表姐说的是,怪我!我一来,便听到大街小巷都在说表姐要成亲的事情,说表姐和姐夫之间是如何如何般配,一时听得入迷,便忘了要来拜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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