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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林家人撒完土，那几个抬棺的汉子便开始往里头填土了。 看着黄土一点点淹没鲜红色的棺木，林佳程终究还是忍不住低下了头，赵文娟也小声抽泣起来，就连秦欢，都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要不是老太太临死前非要看到孙媳妇儿，她要面临的，还不知道是多么残酷的人生呢。 悲伤的氛围笼罩了林家人，只有林佳豪还绷着脸，好奇地打量着眼前这一切，忍不住抖了抖脖子里扎人的五谷，才十岁的他，还不能完全理解死亡的含义。 很快，棺木被彻底掩埋，一块石碑，一个小土堆，便是老太太最后的容身之所。 待林家人哭够了，大伙儿才返回去准备吃席。 这个年代都穷，大伙儿兜里都没钱，所以只办中午一顿。 开场是一碗小葱豆腐汤，随后，回锅肉、白菜炒肉丝、韭菜炒蛋和醋熘白菜也都上了桌。 这席面已经算得上是很不错的了，毕竟大家的随礼都简单，甚至还有那脸皮厚的人家，随一把粉条就敢带着全家人来吃。 席面热热闹闹的，林家人却还得继续跪下给老太太烧纸钱。 等席散了，几个帮忙的婶子开始收拾碗盘，林家人才能吃上一口饭。 大伙肚子里都缺油水，席上基本上都没有剩菜，甚至连回锅肉碗底的油都被人带回去了。 等碗筷刷完，林佳程又和几个请来帮忙的人去归还桌子板凳。 这些桌子板凳都是四处借的，村子里都这样，要是要办席，那就你借我家的用，我借你家的用，等席面结束，再根据上面用黄漆写的名字还到各家去。 村子里的人情世故便是如此，每一户的生活似乎都紧密连到了一起。 到了需要帮忙的时候，整个村子都拧成了一股绳，你帮我一把，我帮你一把，日子就能顺顺当当地过下去了。 但是，这种人情世故同时也是残酷的，要是得罪的人家太多，就算是家里有人去世，抬棺的人可能都凑不齐。 等还完桌椅板凳，院子里已经萧条下来了。帮忙的人都领了一条毛巾走了，院子里只剩下了林家人。 “大哥！我们明天一起去摸虾米好不好？大虎哥哥前几天带着小虎哥哥摸了好多虾米！” 一进门，林佳豪就抱着林佳程的大腿，哀求道。 两年前，林佳程考上了城里造纸厂的学徒工，除了逢年过节，基本上都不会放假回来，林佳豪已经好久没见到大哥了。 这会儿，大哥终于回来，林佳豪便缠着他要一起去摸虾米。 那稚言稚语，倒是冲淡了林佳程心底的悲伤。 他摸了摸林佳豪的头发，看着他这般不知不懂不悲伤的样子，勉强笑了笑。 “你带他去吧，老太太走了，咱们也要把日子有滋有味地过下去。”赵文娟也跟着说道。 林佳程强打精神笑道：“好，大哥陪你多玩两天再去上工，等过两个月我在城里租个房子，安定下来了，就把你们都接到城里去住，怎么样？”
第2章 “过两个月就要租房了？你那工作有眉目了？不是才当了两年学徒工吗？照理来说，还得干一年才有机会转正。难道有人提前退下来了？”赵文娟从灶房出来，一边擦手，一边疑惑地问道。 “是，本来是要多干几年的，但我趁着下班之后和刚哥学了开车，把驾照考下来了，运输队就破格把我招进去了，正式的公告过两天应该就下来了。”林佳程笑着宣布了这个好消息。 “诶呦？运输队啊？我听说这地方可不好进，是不是你刘叔帮你找的门路？那我们可得抽个时间好好去拜访一下他。” 这么大一个好消息砸下来，一下子就把赵文娟心里的悲伤搅散了一些。 这个年代，最吃香的职业之一就是运输队的司机了。 货车这个东西可不好开，驾驶证没学个两三年都拿不到手。 而且要进运输队开货车，只会开车可不行，还得学会最基本的修车手艺，确保半路车出了毛病也能修，然后才有机会运货。 只会开车和修车还不是最关键的，最关键的是要认路，要知道哪条路最近，哪条路最安全，得学会跟各地的人打交道，各地的方言都要会一些。 货车司机走南闯北的，见识也广，连厂里的领导都要给几分面子。 听母亲提起了刘叔，林佳程眼底却闪过一丝莫名的神色，道：“不用了，这事刘长安也没帮我忙，是我自己找的师父，趁着下班的时候练的，要我说，与其送礼拜访他，倒不如把这些心思留下来孝敬刚哥。” 赵文娟最是了解林佳程不过了，一听这话，就知道刘长安和林佳程之间肯定是生了一些龃龉。 “怎么，那刘长安给你眼色看了？他从小就跟在你爹后面蹭西席先生，又靠着那些年和林家划清界限才慢慢发了家，娘知道你看不上他，但是这回他好歹帮了你一次，让你进了造纸厂，咱们要懂得感恩。不然就凭一个考试，你怎么能进去这么好的单位？” 赵文娟轻声细语地劝着，但林佳程眉间的郁色却一点儿也没消散。 坐在灶房的秦欢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只觉得这名字和剧情格外熟悉。 她穿越前实在书荒的时候粗略看过的一篇男频年代文，那本小说里面就有这个情节！ 原先只觉得林佳程和林佳豪两兄弟的名字是巧合，现在听到他们的对话，秦欢便确定了，原来自己不仅仅只是穿越，而且还是穿书！ 她居然穿越到了《九零靠摆摊发家致富》这部年代文之中！ 书中的男主正是刘长安的儿子刘轩，秦欢很清晰地记得，刘轩他爹就是小时候跟在地主家的少爷屁股后头读了一点书，然后一步步爬到了造纸厂副厂长的位置上。 而且，书中还暗示过，当年刘长安能进造纸厂正是因为举报了林家的产业。 可以说，刘家的崛起，是踩着林家一步步爬上去的。 在那本男频年代文中，刘轩是货真价实的男主，不仅出生于职工家庭，一成年就接班做了正式工人，还在风口来临的时候毅然辞职，不仅免受下岗潮的残害，还靠着摆摊赚到了第一桶金。 而后，靠着这点资金以及岳父的帮助，他盯上了“超级市场”这个东西，开了县城里的第一家私立的超级市场，成了几家连锁超市的老板，一步步走上了人生巅峰。 而那书中的反派，正是林佳豪！妥妥的男主对照组，不仅是地主家的余孽，还仗着自己那一点点小聪明，在摆摊的时候抢男主的生意，有了几个钱之后还开了好多家连锁的百货超市，每一步都是在和男主打擂台。 在那本小说里，林佳豪也算是个人物，但是在故事的最后，他却依旧被男主一家给搞破产了。 看着院子里正忙着地挖蚯蚓的小萝卜头，秦欢实在是难以想象，这个还不到她腰高的小朋友，居然是日后叱咤商界的大反派？ 对了，林佳程，林佳程在书里的结局是什么呢？ 秦欢努力回忆，终于从脑海深处扒拉出来了那一段记忆。 林佳豪一直致力于和男主打擂台，似乎就和他哥哥有关？ 这个一直活在林佳豪记忆中的角色，好像是在27岁那年运输货物的时候死在了运输途中。 长兄死后，林佳豪便从小就扛起了养家重任，不仅瞒着妈妈从学校辍学，还悄悄盯着对照组刘家，不知不觉就黑化了。 对，书里说那是一个雪夜，大路结冰封路了，林佳程为了赶订单选择了走小路，然后车子抛锚，遇到了山沟里的匪徒，生命永远停在了27岁。 这个订单，正是刘长安派给他的任务。 27岁，秦欢牢牢记住了这个时间节点。 现在林佳程才23岁，还有四年，还有四年可以逆天改命。 秦欢是不想林佳程死的，她穿越过来的前一天，原主就被大哥大嫂两个绑着去了孙瞎子家相看。 孙瞎子不仅瞎了，还十分邋遢，鼻涕掉了老长，时不时用袖子一擦，把袖子都染得黢黑。 而且一听见女人的声音就嘿嘿笑，用那双空洞的眼睛盯着你，十分渗人。 这样的男人，就算是没有瞎，村里也没有小姑娘能看得上他。 但是在他娘那一百块钱彩礼的诱惑下，原主的大哥大嫂居然就要把原主推进火坑。 难怪原主宁愿悄悄烧炭，也不愿赖活着呢。 这不，原主烧炭死了，倒是把加班猝死的她换了过来。 穿越到这样一个凄惨的女孩儿身上，秦欢也十分绝望，回想起原主记忆中孙瞎子的面庞就更加绝望了。 刚吸收了原主的记忆，秦欢就开始惦记着要逃跑，可惜在这个去哪里都要介绍信的年代，跑去城里指定是不可能的。 但是往深山老林里躲也不是办法，深山老林里，先不谈会不会有野兽，要是在荒郊野岭遇上更加恶心的人，到那个时候才真的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秦欢翻找着原主的记忆，更加绝望地发现，自从她娘死去之后，身边就再也没有向着她的亲戚了，想要躲到亲戚家这条路也被堵死了。 就在秦欢绝望到想要同大哥大嫂同归于尽的时候，事情出现了转机。 就在大哥大嫂和孙瞎子家商量着加彩礼的时候，隔壁村的赵文娟居然提出自家要出一百五十块的彩礼，替林佳程求娶秦欢。 林家老太太时间不多了，临死前想要看见长孙娶媳妇儿，赵文娟便满村子寻摸合适的姑娘。 听说秦家大哥要把秦欢说给一个瞎子，赵文娟就找上了门，用更高的彩礼把秦欢定给了自己的儿子。 原本秦欢以为林家是比孙瞎子更不堪的人家，直到大哥大嫂收下了彩礼，把孙瞎子家的彩礼退回去，和林家正式定下了婚约之后，秦欢才有了和赵文娟独处的机会。 “秦欢，以后我就叫你欢欢吧。”赵文娟的语气很和缓，恬淡地笑着，和秦欢映像中恶婆婆的模样相差甚远。 见秦欢没有理她，赵文娟便自顾自地开始说道：“抱歉，没有实现询问你的意愿就定下了这番亲事。实在是老太太病得太急，实在想看看孙媳妇的样子，我又四处打听了，倒是有几家适龄姑娘愿意进我林家的门。” 说到这里，赵文娟顿了顿，道：“我提这个不是想说佳程怎么抢手，只是想告诉你我没有恶意。我只是想着你和佳程从未见过，送走了老太太以后也不一定会真的在一起，不想平白耽误了别的没订婚的姑娘，就想着把你从孙瞎子那里抢过来，至少你也不用跳进那个火坑。” 这真的是雪中送炭了，秦欢本来都快绝望了，以为自己又要被卖给另一个陌生人，现在听赵文娟的话，似乎并没有强迫她的意思？不嫁给她儿子也行？ 但是，一个陌生人，为什么会平白无故掏出这么多钱来帮她呢？秦欢心中升起了一丝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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