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像是小贼们装模作样时的假哭,倒像是有人挨了打,痛得大哭起来。 果然,宝珠又听到了鞭子挥舞的声音。 挨打之人哭得更大声了,他含糊不清地喊道:“又没有死人,为何要这样惩罚我,回来我就给了他们一个月月钱,他们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话音未落,一个暴怒的女声大喝道:“逆子!陈家百年家业,恐怕就要毁在你手中了!” 说罢又是几声鞭响。 原来是今日驱使侍从下水捞狸奴的那位陈公子家! 这是他们家的园子。 园子里的陈公子哭得嗓子劈了叉,宝珠在园子外听得津津有味,正想靠近些好听得更仔细时,不防陈园里头响起了一个稚嫩的声音。 “喂,你是谁,为何在我家门口徘徊!” 有妖怪! 宝珠被吓得毛骨悚然! 这陈园里竟然还住着妖怪! 像是作恶被人捉住了一般,宝珠本能地撒丫子狂奔起来,真妖怪跑得比方才的假妖怪们还要快! 生怕那妖怪在身后追她,宝珠围着阮园转了好几个圈,确定身后没有尾巴后,才小心地钻回了阮园,回到了她与李挚歇息的那个小院。 李挚一如她离开时那样沉睡着。 宝珠喘着粗气,走到他的身边,挨着他坐了下来。 她的心直到此刻还在扑通扑通狂跳着! 宝珠捂着心口,努力平缓心情,却不知不觉的,忽然有些委屈起来。 趁着身边人一无所知,她将头靠在李挚的肩膀上,又伸手抱住了他的一只胳膊。 “都怪你。”宝珠噘着嘴抱怨道,“上一世没来得及作恶我就死掉了。” 结果这辈子不过偷听了点旁人阴私,便心虚不已,被那只猫妖一句话给撵跑了。 现在回头想想,陈园里当然住了妖怪,明明宝珠白日里也瞧见过那只白猫的模样。 “还是要时常作恶,作恶时才不会胆怯。” 宝珠做出了总结。 说罢,她用脸蹭了蹭李挚的胳膊,留恋地嗅了嗅他身上的气息。 “今天晚上我害怕了,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了,再过几天你安定好了,我就回去。” 宝珠自顾自地说着。 她的眼皮越来越重,还没来得及松开李挚的胳膊,一阵凶猛的睡意来袭,宝珠昏睡了过去。 李挚睁开了眼。 他低头看着宝珠毫无防备的侧脸,轻叹一声。 这一晚,宝珠睡得意外的沉,直到太阳升起,阳光照耀进房间中,她才悠悠醒转过来。 李挚又不见了踪影,但宝珠知道昨夜,他还在自己的身旁。 这感觉像上辈子,李挚官越当越大后的每一个早晨一般。 宝珠懒洋洋地眨了眨眼,有些不知今夕是何年。 在这样大的一个宅子中,她的那些侍女们,春花秋月们,是否正在门外候着,只等着她醒来,便要上前服侍她梳妆打扮,拿出华丽的珠宝给她增添颜色,继续重复沉闷无趣的一天。 不要。 宝珠清醒了过来。 叹了口气,宝珠正打算收拾自己,听到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李挚提着水囊,身上沾着烟火气,匆匆地走了进来。 “我找了一个小厨房,尝试烧了一些热水,一路上餐风露宿,小姐受苦了,用些热水洗漱吧。” 他说着,顺手将昨晚过夜用的草席收拾好,又转身走出了房间。 “我就在院中,小姐可以自便。” 宝珠应了,潦草地就着这一囊水洗漱了一番。 院中的李挚背对着宝珠,听着身后淅淅沥沥的水声,喉头微动。 他站在小院中,眼观鼻,鼻观心,直到身后的动静停了下来。 “今日李公子还有许多事情要进城去做吧,我的亲人还不知道在何处,就不与公子同行了。” 宝珠站起身,对李挚道。 “今夜我恐怕仍旧宿在阮园中,不知小姐?” 李挚转过身,一双好看的眼睛直视着宝珠。 宝珠偏开头,犹豫了片刻,嗫喏道:“我自然也宿在阮园。” “那便好。”李挚笑了起来,他紧握的拳头松开,“如此,那便晚上见。” “晚上见。” 既然得了宝珠的许诺,李挚便立即动身,前往城中。 宝珠呆呆地站在原地,思索乱飞了一会儿,叹气道:“我这一天怎么打发呢?” “不如跟我一起玩。” 一道稚嫩的声音在宝珠头顶上响起。 此刻如果宝珠是狐形,一定全身的毛都被吓得炸开来。 她猛地抬头看向房顶,怒道:“你怎么走路没有声音!” 一只纯白无暇的猫施施然从屋顶上跳了下来,她长着一双翠绿色的眼睛,毛发蓬松,体态优雅,一看便知道不是长在寻常人家中的小狸奴。 “怎么,被我看到了你跟凡人纠缠,觉得丢人吗?” 赛雪婀娜地走到宝珠面前,端庄地坐下,蓬松的尾巴自然地遮住了前爪。 她翠绿色的眼眸如同无暇的祖母绿,闪耀着诱人的光。 “我与凡人纠缠丢人什么,你给凡人当猫也不见你羞愧呀。”宝珠轻笑一声,“少管别人的闲事!” 赛雪一怔,不知所措地睁大了眼睛:“你竟然反驳我。” “那你还要我跟你一起玩吗?” “要吧……”赛雪站起身,尾巴高高竖起,“你想不想知道,陈园中的秘密?” 宝珠眨了眨眼,好不容易被压了下去的好奇心骤然升起。 “你快说!” 这边,李挚找到了仙渡府中的异人寺,与侍从说明来意后,见到了一位眉头紧皱的天师。 他将永涟山上发现怪异尸体的事情与天师描述了一番。 “哦,知道了。”这位天师潦草地在册子上记录下了李挚的证词,“有空的时候我们会派人上去看看的。” 李挚一怔,不解道:“这样的事情,在仙渡府中难道是寻常?” 天师闻言苦笑道:“你若是几个月前过来说,我听了你的话立刻就带人上山,但现在嘛……” 天师话音未落,一位身材健硕的侍从自外头匆匆进来,凑近天师,小声地说了什么。 天师唉声叹气地听完了,冲着李挚抬了抬下巴道:“喏,这又来一件。” “又是尸体腹中干干净净,脸上带着笑。” 李挚自报过家门,这位天师见他相貌堂堂、仪表不凡,想来迟早是公家的人,再者仙渡府中小道消息传得沸沸扬扬,如何隐瞒的下去。 他满口抱怨道:“我们人手不够,这两天已经从下头临时抽调天师上来支援了,你们祁陵县也调了几个人上来,此时也快到了吧。” 李挚倒是认识两个祁陵县的天师,只是,他这样频繁地与异事扯上关联,终究不妙。 “原来如此,那便预祝异人寺早日破案。” 与天师道别后,李挚又转身朝着仙渡府学政衙门走去,不过巧的是,刚走了几步路,便遇见了几个书生打扮的男子,出声叫住了他。 “李挚!这样巧,你也提前到仙渡府来了!” 李挚回头一看,露出笑来。 这几位书生都是李挚的同窗,直到李挚回乡给祖母守孝前,他们曾在县学中同窗了好几年。 “好久不见,先不急着办事,到饭点了,我一定要请你吃上一顿!” 这位名唤周桓的同窗,带着极为高兴的笑容,拉住了李挚的袖子。 李挚看着跟在后头的另外两个同窗,心中倏地一动。
第15章 这位周桓,乃是祁陵县有名的浪荡子,因家中有钱,他从小便好看热闹、好打抱不平,更是从早到晚地扎在勾栏院中,与旁的恩客们争风吃醋。 直到他母亲得了急病,临死前念着周桓没有出息,眼睛都没闭上,含恨而逝。 母亲的死,让这浪荡子遽然之间清醒了,他与曾经的狐朋狗友们划清了界限,埋头狠狠读了几年书,也教他考上了秀才。 周桓出手大方,在县学读书时没少照顾比他小上近十岁的李挚,又有许久不见,因此李挚笑着同意了。 一行四人都是恰好碰上,在仙渡府热闹的大街上寻了一处酒楼,吵吵闹闹地让小二给他们找了张二楼的桌子,落座后,便兴奋地交谈起来。 李挚虽然是四人当中最小的,可论沉稳,周桓等人都说自己不如他,桌上周桓不住拉着他们讨论着这次秋闱要考的题目,他只默默地喝着茶,微笑听着。 周桓看在眼里,挤兑他道:“你个李挚,我们在这儿猜题,你一言不发,是不是要把我们猜的题记住了,回去做两篇大作,把我们全都比过去?” 李挚听了,几乎没笑出声,连忙放下手中的茶杯告饶道:“我有这心思,回回学里大考你们还找我一块儿研究题?” 周桓不过说笑,知道他一贯不爱出风头,见状就放过了他,只点着刚上的炸肉丸、烩鹿肉道:“你不爱说话,那就多吃点吧,不然那嘴用处太少。” 又问小二要了一小坛子酒,非得要几位同窗喝上几杯。 几杯酒水下肚,几人脸上便起了红云。 “到底是仙渡府,随意找了个酒楼,都能有这样好的酒。”周桓嚼着花生米感叹道,“我这回估计是考不上的,不过来见见世面也是好的。” 提到这个,另外两位书生面上的表情也复杂了起来了。 一位叫赵敬的矮个子叹了口气,嘴角不自然地抽动了一下,笑着举杯道:“其实我们这些书生考科举,也不过是为了实现理想抱负,一次不成便考两次,既然是理想抱负,哪能有那么容易实现。” “我觉得赵敬这话说的特别好!”周桓放下筷子鼓掌道。 另一位叫顾琛的书生却摇摇头道:“其实,考不上也能兼济天下,这不过是一条出头路罢了。” 这话听着虽然略微丧气,但也正常,周桓正要开口,顾琛语出惊人:“这一次,我不打算考了。” 周桓一口酒喷了顾琛一脸。 李挚连忙从袖中拿了手帕递给顾琛。 “顾兄,三年一次呢,你这是?”周桓吃惊地看着他。 赵敬却仿佛早就知道了这件事,伸手拍了拍顾琛的胳膊,对周桓道:“万物自有命数,顾兄自有他的路要走。” “不是。”周桓急得直挠头,“读书人,书生,我们的路不就是科考吗?不然你来仙渡府做什么呢?” 顾琛家境殷实,他又是家中独子,若是这次不考了,留在祁陵县也舒服,何必舟车劳累跑来仙渡府,周桓有些不解。 桌上这三人你来我往,李挚虽没开口,却也多了许多心事。 他的眼睛里倒映着这三人的影子。 “不考便不考,想来两位兄长自有考量。”李挚忽然出声打断了周桓的质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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