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闻司? 宋朝月曾有耳闻,这是一个独立于六部之外的所在。据说唯听天子号令,是天子手中的一把利刃。这把刀,可斩皇亲,亦可杀佞臣,权力大着呢。 宋朝月就这般出了神,她念及那幕血腥之景,一切都说得通了。原他是广闻司之人,是以出手才如此利落。 见过那男子画像后,宋朝月便像被魇着了一般,成日魂不守舍,平日里最为熟稔之事也总是出错。 阿罗不愿见此,强领着她出了门,带着她去了最喜欢的糕饼铺子买了好吃的。 主仆二人走在街上,分食着才从炉灶里端出还冒着热气的糕点。 一口才方下肚,便听见喧闹的街巷上传来些不同寻常的声音。身后不断地有人惊呼,待到宋朝月回头之际,几匹马儿已经从她旁边飞驰而过,裹挟而来的劲风卷起她的发丝。 阿罗还以为宋朝月要被碰倒,反应迅速伸手去抓她。宋朝月被外力拽得踉跄后退两步,糕饼没抓稳啪叽一下倒扣在了地上。 瞧着沾上污泥的黄灿灿的糕饼,一向好脾气的宋朝月却来了火,对着罪魁祸首离开的方向喊道:“赔我的糕饼!” 她隐隐约约瞧见其中有一人似乎回了头,不过下一瞬,便见其挥扬起马鞭,连马带人消失无影无踪。 她被这陡生的意外抹去了兴致,领着阿罗返回家中,谁知家里竟有意外之喜,宋明泽买了一模一样的吃食等着她。 宋朝月立刻笑逐颜开,梨涡轻浅,眼睛弯得像个月牙,“还是阿弟懂我,知我喜欢吃这糕饼。” 宋明泽没有接下这话,反丧气地垂下头问:“那阿姐……你当真要嫁去笙歌城吗?” 当真要去吗?宋朝月的手指陷进了松软的糕饼之中,她将糕饼往嘴里送,却味同嚼蜡。 等了三年,她想要赌一赌,万一赌对了呢。
第2章 出嫁 得了宋家人的应,在宋家姑母到达都城笙歌没几日,孟家便派人前来与宋家父母定下了婚期——四月三十。 这般算来,仅余二十多日,其间还需得留出从泗水城到笙歌城赶路的日程。用如此短的时间筹办婚仪,属实是着急了些。 宋家虽已提前被告知国公府急着迎娶新妇,却未曾想是这么个急法儿。 婚期定下当日,宋母与府中下人尽数忙活起来,筹办嫁妆、递出喜帖……这桩桩件件累在一起已让宋家夫妇许久未能睡个囫囵觉。 婚期定下没过几日,孟家的聘礼也悉数到场,一箱一箱的金石玉器抬进宋宅,引得城中百姓驻足观看,议论说这宋司马的女儿定是嫁了一个顶富贵的人家。而与这聘礼而来的,还有孟家派过来的喜婆及迎亲使者。 他们自都城笙歌而来,紧赶慢赶走了十日,宋朝月若是出嫁,定然还需更多时间,家中人筹备出嫁之事的动作也需得更快些。 出发的日子越来越近,宋府依旧一派忙碌,宋朝月瞧着那一个个熟悉的身影进进出出,心中却愈加不安。 偏生是这样的日子,宋明泽还想方设法找机会拉宋朝月出门玩,说是姐姐出嫁以后便再难寻这样的机会。 如若是往常,宋明泽胆敢这般游手好闲、荒废学业,必定早已棍棒上身。不过这段时日宋家夫妇俱有意无意放纵,都想着让姐弟两人好好相处些时日。 毕竟这一去笙歌城,不知下次再见为何时。国公府并非是普通人家,料想亦不会准允儿媳常往娘家走。 - 泗水城中央有一条清澈的河流穿过,宋朝月带着阿罗还有宋明泽坐着一条柚木小船,自城南穿到城北。 春日的暖阳晒得宋朝月发困,待她醒来之际,便见阿罗也倚靠在船壁之上睡着了,而她那个弟弟,正坐在船头偷偷拭着眼泪,嘴里还不知道叽里咕噜说着些什么。 “宋明泽,你怎的又哭了?” 宋明泽听到声响,赶忙拭掉眼泪,却固执不肯回头,“谁哭了,你别胡说,方才是一个小虫子飞进我眼睛里了。” 得,宋朝月知道这人嘴比茅坑里的石头还硬,也不再多问,只是偷偷看了他一眼又一眼。 过了片刻,待到宋明泽平复完情绪,宋朝月轻启唇道:“你不是还要与我同去笙歌城,送我出嫁的嘛。等到时候我在孟家熟悉些了,你也可以常来找我啊……” 宋朝月说了许许多多,宋明泽一直盯着被船头划破的水流,低声道:“阿姐,你一定会如愿的。” “那就借阿弟吉言,我等你做上比爹爹还大的官,到时候咱们一家人在都城团聚吧。” 四月末,泗水城结束了多雨季节,到了宋朝月该出嫁的日子。 孟家派了由几十人组成的侍卫队护着宋朝月一路北上,那阵仗,在这充州属实难见,引得百姓们驻足围观,人群中议论颇多。 反观宋朝月,一脸淡然,好像对自己出嫁一事并不在意,其实是她心里头想着别的事儿。她迫切地想要到笙歌城看一看,自己这未来夫婿究竟是不是心年多时的他。 出嫁的漫长路途之上,第一次出远门的宋朝月没有叫一声苦喊一声累,这般坚韧,很难想象是仕宦之家的娇娇女儿。 舟车劳顿了十日,在宋朝月觉得自己骨头在马车颠簸中快要散架之时,终于是到达了大衡都城笙歌城。 这是宋朝月第一次亲眼见到那说书先生口中的笙歌城:楼高近百尺,处处雕梁画栋张灯结彩。 每一条大街都有足有泗水城的街道的两倍宽,即便如此,街巷上依旧是人头攒动,这么一个平常的日子瞧着却是比泗水过年还要热闹。 宋朝月好奇地掀开车帘往外看,嘴巴微张,眼睛骨碌碌转着。 不过在她旁边的骑着马的宋明泽瞧着却不怎么惊讶,只是淡然打量着四周。 宋朝月轻笑了一下,目光落在这小子挺得板正的背脊之上,知他是在故作沉稳。 “阿弟,咱们先去孟家在城中的另一处别苑落脚,待到三十这一天也就是三日后再行婚仪对吧?” 宋明泽转身瞧见姐姐那双试探的眼睛,便知她没打什么好主意,尤为严肃地说道:“阿姐你莫想了,娘亲特意叮嘱,到了之后只准待在别苑,不许到处乱跑。” 宋朝月不满地瞥了他一眼,“小气鬼,明明你自己最爱乱跑。” 她本来还想出门打听一下自己将嫁之人呢。 前头孟家迎亲的使者听见着姐弟二人拌嘴,回过头笑眯眯对宋明泽说道:“若不是知道您比宋小姐小上两岁,我还以为您是哥哥呢。” 宋明泽只是笑笑,没接话。 孟家别苑处城南,而孟国公府在城北。这暂时歇脚的别苑依然比宋家大上数倍,不难想象孟国公府该是何等气派、富丽堂皇。 三日之期一晃便至,天还未亮,宋朝月便被下人们叫醒,睡眼惺忪地穿着喜服、任由好几个人给她梳妆打扮。 她几乎彻夜未睡,待在陌生的地方,躺在一张陌生的榻上,整夜睁着眼细数着自己的心跳。 身边所有人都同她说,她要嫁的人很好很好。宋朝月好像也隐隐有了期待,希望自己能如愿。 姑母带着她的夫君赵义康还有一儿一女早早前来,要亲送自己这个侄女出嫁。 所有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气,唯独宋明泽,一直沉默地坐在院中,不发一言。 “子澄,快来门口等着,吉时将至,还得由你将你阿姐背出府去呢?”姑母在屋内唤着,宋明泽慢吞吞走到了门口时,宋朝月已经盖上了红盖头,由两人牵着走了出来。 宋明泽稳稳地将她阿姐背起,一步一步朝大门走去。 喜轿早已经在门口等候多时,一见到新娘子,乐人们便摇头晃脑地吹起了唢呐,到处都一派喜气。万事俱备,却独独缺了新郎。 背着姐姐的宋明泽不再前行,喜婆颇有眼力见地察觉到他骤停的脚步,立马上前解释道:“孟公子前些日子受了点小伤,难以骑马前来,不过公子会在国公府门前静候,还望体谅。” 宋明泽听罢,略恼地看了喜婆一眼,不情不愿地将宋朝月放上了喜轿。 接上新娘,迎亲的队伍热热闹闹地朝城北孟国公府走去。 宋明泽一直站在原地目送着姐姐离开,直到姑母的儿子赵伯山一把搭上他的肩头,这才不情不愿收回了视线。 “子澄兄,走,我带你去这笙歌城最有名的金银楼逛上一逛,那里面可热闹了,各类奇绝你绝对没见过!” 宋明泽淡淡地将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扯下,“不必,我累了,想歇一歇。” 赵伯山正预备开口说些什么,无意中瞥到自家母亲努力朝他使眼色,遂将含在口中的话吞下,动身回家了。 “明泽,走吧,去我家住上一段时间,休息好了姑父让伯山带你在这笙歌城玩一玩儿。” 宋明泽不着痕迹地后撤了两步,言语间颇为疏离,“不必,我自己住客栈,后日便回充州。” 说罢,他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赵义康指着他离去的方向,又看了看宋涟,已然有了怒意。他狠甩一下袖子,“你这子侄当真是无状。” 宋涟想要出言解释,赵义康却早已迈着大步离开。 彼时的孟家,人来人往好不热闹,门槛几乎快被踏破。 笙歌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几近全数到场,众人口中祝贺着,而新郎官还依旧在自己的院中,面上瞧不出一丝喜色。 益阳公主身边的老嬷嬷来他院中传信,说新妇将至要他赶快去接。 闻言,孟舒安阖眼长舒一口气,认命般朝身边的仆从伸出右手,要他扶自己前往。 乌泱泱的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新郎官来了,所有的目光便都看向了那个从后院而来身着喜服的年轻人。 “舒安,今日瞧着气色颇好,果真是要娶新妇的人了。” 听到有人这么说,孟舒安只是扯起唇礼貌地笑了笑,对此并不作过多的答复。 孟国公和益阳公主走上前去,益阳公主满眼欣慰,替儿子整理了一下衣襟,温声道:“舒安,今日是你的大喜日子,高兴些。” 孟舒安不着痕迹躲过母亲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沉默地朝前走了两步。 约莫半炷香后,听到门口的喜官用嘹亮的嗓子高声喊道:新妇至—— 听到这几个字,孟舒安将搭在仆从身上的手放下,独自迈出大门。 宋朝月听着轿子外头的声音越来越大,问走在自己轿边的阿罗:“是不是快到了?” 阿罗抬眼看前头,那处门口全停着奢华马车的府宅,想必就是孟国公府了,遂应“是”。 “落轿——” 喜娘笑得极为灿烂,走到了孟舒安与喜轿中间。 “迎新妇——”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阵喝彩,宋朝月垂眸,看到一双骨节分明的手伸到了她跟前,那手很白,几乎没什么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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