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又说了几句堂上的事,但他毕竟只是送饭,等审案的人吃完了,他也得收拾收拾离开,从青云楼掌柜手中取了赏钱后离开。 接着来回话的是掌灯的班头: “小的入夜掌灯时,府尹大人正好抓着长恩伯回衙门,好像是从宫门外直接把人抓来的,长恩伯的手给捆在身后,嘴巴也给堵住了,看见跪在堂下的公子,冲过去就想踢人,幸好被官差拦住了。过了一会儿后,刑部、大理寺和都察院的大人们就都来的,他们也没跟府尹大人说什么话,好像早就知道案情似的,一个劲的催促我家大人赶快审理。” 听完掌灯官差的话,金梧秋惊诧不已,长恩伯的案子开封府能受理,已经是出乎意料,居然还惊动了刑部、大理寺和都察院,这些人是来审长恩伯的,还是来帮长恩伯的? 疑惑片刻后,金梧秋得出结论:长恩伯若是能请动三法司的人为他站台脱罪,那长恩伯府在京城勋贵圈也就不会沦为三流门第了。 能让三法司连夜赶来的,一定是更加位高权重之人,比如:太后。 祁珂虽然是公主,但这个身份只能让她过得逍遥自在,可除了荣华富贵,她这个公主手上并无实权,能调动的只有她公主府的那些。 这也是长恩伯敢动心思污蔑她的原因,他知道祁珂的风评不好,背后又没有势力依附,只要能说动太后出面,祁珂就算被冤枉了也无人敢为她奔走出头。 他借祁珂的身份掩盖自己杀妻的事实,再用太后的威势欺压祁珂,一环套一环,差点就让他成功了。 只可惜,他志得意满的时候却忘了,欺瞒太后这项罪名,可能比他杀妻的罪名要大很多。 至少他如果只是杀妻,而不妄想污蔑公主欺瞒太后,那顶多是刘家来跟他打官司,达不到天听,他最终损失些名声,找个替死鬼顶罪,也不至于惊动三法司的人来审。 班头说完,拿赏钱离开。 最后一个回话的是打板子的衙役,天亮轮值回家休息的途中,被青云楼掌柜请了过来。 “长恩伯一开始还想否认,直到长恩伯夫人刘氏的尸体搬上了公堂他才闭嘴,府尹大人让仵作当堂验尸,最终在长恩伯夫人的后颈处发现颈骨损伤这一关键证据,证明长恩伯夫人是先被人打晕之后再吊死在房梁上的。” “验尸的过程,府尹大人强制长恩伯与他的妾室在旁全程观看,然后将两人分开审讯,府尹大人故意对长恩伯的妾室说,长恩伯已经供认不讳,把杀人罪名全都推到了她身上,那妾室信了,当堂翻供,把长恩伯如何计划杀妻,又是如何施为的过程倒了个干净,有了她的供词,长恩伯杀妻罪名当堂成立。” “然后就是审他污蔑公主,欺瞒太后,诓骗太妃这三项重罪,现在应该还在审理中,不过在下已经下值,后面的审讯过程就不得而知了。” 这衙役把自己知道的一切尽数说出,拿了比其他两人更为丰厚一些的报酬后,由茶楼掌柜的亲自从后门送走,然后才回到三楼雅间,问金梧秋: “东家,后续审理过程还要调查吗?日班的衙役,小人也认识几个。” 金梧秋摇了摇头: “不必了。” 开封府能审的权限就是长恩伯杀妻,污蔑公主、欺瞒太后等罪行就得三法司去定了,这罪名是大是小,对金梧秋来说并没有差异,毕竟她的最终目的就是帮祁珂正名,帮刘氏伸冤,如今目的已达到。 然而,即便她没有再让人接着调查,长恩伯杀妻的案件还是满城皆知,街头巷尾的传播速度快到难以想像,百姓们自发到开封府门前为枉死的刘氏鸣冤,要让官府严惩恶徒,声势浩大,骇人听闻。 而官府也没有令关注此案的百姓们失望,案件审理三日之后的清晨,就公然在开封府衙门前宣读了关于长恩伯杀妻一案的判决,大致意思就是: 长恩伯蒋固康杀妻罪名成立,判斩立决,其妾柳氏帮凶唆使罪名成立,同斩不赦,两日后行刑。 又因其手段毒辣,天理难容,朝廷上下为之震怒,陛下亲自下旨褫夺长恩伯爵位及长恩伯老夫人柳氏的诰命,令长恩伯府所有产业抄没入库,追封本案最大受害人刘氏为大兴定安县夫人,使其出蒋家坟茔,其子蒋商与蒋固康脱离父子关系,改名刘商,继承刘氏所有嫁妆产业,若有亏空,着令蒋家全数赔偿。 一件伯府杀妻的案子就这样公平公正的解决,蒋固康和柳氏罪有应得,杀人偿命。 但令金梧秋没想到的是,本案最后对蒋家的判决。 她原以为让蒋固康伏法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没想到圣旨居然连既得利益者的蒋家也有所波及,他们十多年来一边享受着刘氏钱财的好处,一边借刘氏商户女的身份打压诋毁。 蒋固康在府内杀妻,蒋家那么多人,不可能没人知道内情,最起码蒋老夫人肯定知晓,但她非但没有劝阻儿子的暴行,还与之配合,就冲这一点,蒋老夫人的诰命被夺就不冤,蒋家就该担上同谋的罪名,受到惩罚。 既然蒋家人瞧不上刘氏身上的铜臭味,那就没收其家产,让他们尝尝没了刘氏,没了钱,他们蒋家人又能高贵到哪里去。 金梧秋对这个判决满意到不能再满意,心道这陛下也算是中正之人,性情之人,知道如何判决才能大快人心,才能平息大众愤怒的情绪。 她家谢郎在这样头脑清醒的老板手下做事,看来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因为左脚先踏入殿而被炒鱿鱼追杀了。 【作者有话说】 这章本该是昨天晚上发的,怕影响千字榜才拖到今天。抱歉抱歉,今天的更新在下午吧。
第28章 ◎陛下回回把人家当刀使,根本不管人家死活。◎ 长恩伯府短短几日间就从勋贵圈除名, 成为有史以来最快消失的封爵府邸,毕竟就算再怎么没落,在京中也该有几门姻亲故交, 犯事后只要联络得当,从审案到判决的过程中总能遇到几个愿意为他说几句话的。 可这回却不同, 开封府尹直接从宫门口拿人, 拿了人回去就连夜审案, 紧跟着三法司也即刻到场,从审讯到判决斩首抄家, 前前后后加起来才用了不到三天。 这速度……这么说吧, 先帝时期武王逼宫谋反一案, 在证据确凿武王当场认罪的情况下,从审到判决都花了三个月的时间。 当然了, 蒋固康的势力肯定不能与王爷相提并论,只是打个比方。 反正长恩伯府的倒台快得出人意料,事后蒋固康被斩首,长恩伯府被抄, 家产悉数没收,充入国库,有人觉得恶有恶报大快人心, 也有人觉得对于功勋之后的判决过重。 蒋固康被斩首后的第二日, 朝堂中对此议论纷纷, 有几个老牌世家对蒋家的抄没判决略有不满, 竟联合站出来为蒋家站台, 甚至怀疑开封府和三法司对蒋固康其罪行判决是否过重。 半月一次的大朝会在一片争吵中度进行, 高坐帝台的年轻帝王撑着龙椅, 一边转动扳指一边静静看着那些老牌世家的伯爷、侯爷们跟御史台、刑部、都察院吵得口沫横飞, 面红耳赤,唯有开封府尹缩在角落,被骂被质疑也一言不发。 邱文举悄悄往帝台上看去一眼,见皇帝都不开口制止,他还能说什么? 这案子看似是他开封府审的,但三法司强势入场,判决是圣旨直接下的,他也就担了个抓人审案的名,京中那些老牌世家出了名的同气连枝,他惹不起总躲得起。 好不容易等到朝会结束,那些伯爷、侯爷们越吵越精神,见超不过御史台和刑部都察院,就想倚老卖老的让皇帝给他们个面子。 毕竟他们今天不是为蒋家争,而是为了他们自己争。 他们就想让皇帝亲口说出蒋家这回是例外,今后不会用同等强势的手段对付他们这些老家伙。 于是就有了几个七老八十的伯爷、侯爷到宣和殿求见之事,但令他们没想到的是,大驸马梁浅居然也在宣和殿外等候陛下召见,既然碰上了,那就只能一起了。 老臣子们和梁浅同时被召入,刚说了两句蒋家的好话,就被素来混不吝的大驸马梁浅给怼了回来: “蒋固康死有余辜,你们有什么不服的?他杀的可是发妻啊,当然了,你们这些尸位素餐的老东西对发妻也没好到哪里去,不会一个个的也都憋着要杀妻吧,所以才提前在陛下面前说些狗屁不通的预防话,就是为了今后你们想杀妻时做准备吧?” 大驸马梁浅的战斗力惊人,并且无差别攻击。 老伯爷气得胡子眉毛都翘起来: “竖子敢尔!在陛下面前说此等污蔑之言,是何居心?” 梁浅双手交握在前,一派乖巧的说着气人的话: “哎哟,我不过是随便说说,老伯爷何必上纲上线,心平气和一点,大度一点,才能身体健康活得长久嘛。” 这下老伯爷气得连手都抖起来了,他旁边的老侯爷立刻支援: “大驸马口出狂言,眼中可还可有陛下?我等今日不过仗义执言,若是世家门阀功勋不计,犯了一点错就抄家杀头,那今后岂非人人自危?” 这帽子够大,梁浅拿不准能不能继续,悄悄往龙案后的祁昭看了一眼,只觉陛下神情冷淡,看不出喜怒,倒是察觉到梁浅投来的目光,祁昭与之对视一眼,眉峰微微一挑,梁浅便心领神会,准备拿出专业嘴替的十成功力,火力全开。 “老侯爷这叫什么话?什么叫犯一点错?长恩伯……哦,不对,现在已经是姓蒋的死鬼,那死鬼杀妻手段极其残忍,事后还试图毁灭证据,此等恶贼便是杀他一百遍也不为过,老侯爷竟然觉得那死鬼只是犯了点小错,那我还真想祝老侯爷找个这样的女婿,反正哪怕把老侯爷的女儿杀尽了,也只是犯一点小——错而已!” 梁浅的嘴巴一张一合间把老侯爷气得差点升天,幸好有身旁同样被气的老伯爷相互扶持,两个加起来一百五十岁的老头此刻都气喘吁吁,指着梁浅痛骂: “混账!混账东西!你……” 然而梁浅没给他们多少发挥的机会,仗着自己嘴皮子利索,截过话头就继续贴脸开大: “你什么你?老侯爷可得保重身体,别被气出个好歹,万一中风了我还怕你讹我呢!” “咳。” 祁昭适时一声咳嗽,将快要翻白眼的老侯爷拯救回来,几个老臣自觉加起来也说不过大驸马那张破嘴,干脆朝着龙案跪下惨呼: “陛下————老臣们若有不是之处,陛下可以直接降罪,何必叫大驸马出言侮辱啊。” 祁珂往梁浅瞥了一眼,梁浅竟一同跪下,不过是冲着几个告状的老头,拱手作揖,果断道歉: “梁浅无德无状,冲撞几位老肱骨,实在不该,还请原谅则个!梁浅在此给诸位赔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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