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以后,小虎的面色又愁苦了起来,手放在桌上捏着筷子,“夫人,城门口的守卫又加强了。” 他抬头望着贺玥渐渐忧郁起来的脸色,轻声叙说,“听说最近有官兵一个村子一个村子的寻人,很快就到陌村了。” 其实小虎现在很清楚的知道贺玥的夫君并不是什么小官,哪有找人会有如此恐怖的阵仗,恨不得把地皮都一寸寸掀过,连城门口的守卫都能调动,那得多大的官职才有这样的权力。 小虎视线下移盯着有一个豁口的碗,手捏筷子的力道有些大,手指有些微痛。 他在想,为什么贺玥不愿意被找到,宁愿过着逃窜吃苦的日子,是因为她夫君待她不好吗?贺玥随身揣着近万两的银票,明明就是随时准备要逃的,被劫只不过是凑巧罢了。 屋子一片寂静,贺玥眸色幽冷,抿了抿唇,最后决定道,“等晚上,我们借着夜色赶紧赶路,这里不能留了。” 她心里有直觉,宁如颂将她所在的范围都圈定了,只等着一寸寸缩紧圈子,再不走,被找到只是时间问题。 她内心念叨了一句,作孽的狗男人。
第47章 您怎么才来 夜幕黑沉,陌村里的人大都节俭,没有多少户人家点灯,今晚浓黑的雾将月色都给掩盖严密,透不出光,一切都黑的让人压抑。 贺玥猜的还是保守,宁如颂早在午时就知道她人在陌村,明面上有官兵在排查,暗地里也有暗卫在寻觅,只有陌村恰好在这两天入住了一对陌生的姐弟。 宁如颂亲自领着一队人马往陌村快马加鞭赶去,阴暗的念头在心里翻涌着,她走了接近四日,他快捉住她了,然后他会带着以后注定永远逃脱不了的猎物,鸣金收兵,打道回府。 躲了四日,也算她有本事。 肃杀冷峻的气氛弥漫着,张侍卫坐在马上,看着不远处的村庄,内心无奈又祈祷的叹着气,太子妃愿您不是故意要跑的,不然恐怕难以善了! 贺玥那边紧锣密鼓的收拾着行囊,她坐在床边,心慌神烦,叠着衣裳的手都在微颤。 一根木钗有些固定不牢发髻,有一缕发垂了下来,她抬着手臂,手指勾着发丝往耳后捋去。 她随意的往开着的花窗方向望去,然后脑袋轰地一下,心神好像都有一瞬间断了线,另一只手上的衣裳落到地上,沾满尘埃。 小虎在一旁拾着别的东西,听到贺玥的动静,怔了瞬,随之转身看她,只见她面露惊恐,昳丽的娇颜都失了几分颜色。 怎么了?小虎顺着她的视线往窗外看去,他砰的一声站起,带倒了原本坐着的椅子。 外头密密麻麻的火光,并且寸寸逼近,他口吻艰难,好似有刀片划着喉咙,“夫人,我们还走吗?” 我们还走得了吗? 贺玥半阖着目,手捂在胸口,跳动的很快,是惊惧,是彷徨,几乎都叫她有些眩晕。 太快了,才短短四日不到,就像一场恍然的梦,到底是镜花水月,浮空一场。 不能再逃了,如果这会儿再逃,被抓住就无法挽回了,她咬牙道,“把东西都放回原处,把灯给熄灭。” 小虎摩挲着手里的包裹,他瞧着贺玥面色虚弱的一字一句道,“好…好的。” 贺玥撑着床起身,她从袖口里把所有的银票都拿了出来,一股脑的都塞在了小虎的手里,看着他不安的神色叮嘱道,“这些钱拿好,以后做个富贵人家,等会儿他们进来,你先什么话都不要讲,一切看情况再开口。” 小虎低垂着头,明白这是要分别了,夫人要走,他看着手上厚厚的银票,声音有着涩意,却只能应下,“好的。” 他动作僵硬的把寝屋内的油灯熄灭,然后出了寝屋,将隔帘放下,躺在铺了一层床被的隔道里。 小虎听到了寝屋内夫人轻声说了一句,“等着他吧。” 他是谁?是派这么多官兵寻找夫人的人吗,是夫人的丈夫吗? 心口酸涩,小虎微微弓身,银票被揣在胸口,有些膈着他的肉,存在感很足,小虎想怎么可以如此贪心,他逃离了贼窝,还得到了足以富贵的过上几辈子的银钱,难道还不够吗? 外头显然也有人注意到了那些持着火把的官兵,一下子人心惶惶。 老婆子起身披着外衣,趿拉着布鞋,打开窗户,心惊肉跳的说道,“怎么了这是!怎么会有官兵!难不成是来抓贼人的?” 她端看了一会儿,发现了不对头的地方,那群官兵分明是往那对姐弟方向赶去的。 天姥爷,那对姐弟不会是犯了什么滔天大罪吧! …… “砰!” 破屋的门本就只能勉强关上,谈不上所谓的牢固,被外力猛的一推,有半边都快裂开了。 破屋的外面围着几圈的官兵,火把的亮度聚集在一块儿,橙色的光很是瞩目。 张侍卫的声音沉重却又响亮,“太子妃您是否在里面!” 小虎被惊到,外头的人说什么?太子妃! 小虎忙不迭的起身,屋门大开,他看着外面的官兵,视线不由自主的停在了一个为首那个穿着玄黑大氅的男子身上。 男子身形宽阔挺拔,面容清冷雅俊,只是眼里映着薄凉狠戾,让人心神俱骇。 小虎只瞧上了那么一眼,就连忙低垂下自己的头,心有余悸的抿唇,实在是过于让人恐惧的一个男子。 他牢牢记得贺玥他说的话,一言不发的窝在角落里,他隐隐感觉有利刃一般的视线落在他身上,让他产生了皮肉被刮下的痛苦错觉。 隔帘里面有微光燃起,应该是点上了灯,贺玥惊喜的声音传出,隐隐还带着哽咽,“我在的。” 帘子被掀开,贺玥披着浅蓝外袍出来,头发披散着,灿若春华的娇靥上带着委屈,“殿下,您怎么才来?” “哦。”宁如颂薄冷的眼睑掀起,那双含着幽深的眼眸直直的望着贺玥的脸,好似能透过她姣好艳绝的皮囊,直探她的内心。 “你一直在等着孤吗。”宁如颂嗓音清润,明明是再平和不过的语气,却叫在场所有人胆寒发竖。 贺玥步履急促,可是明眼人都看出,她左脚伤了,她投入了宁如颂清冽的怀里,双手揽着他的腰,泪泣如雨,呜咽着说道,“一直在等。” 她双手更用力,将脸埋在他的胸前,不停的哭,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哭的连话都说不清,肩膀一直在微颤着,“殿下,殿…殿下!” 殿下!缩在角落里的小虎腿一软,瘫坐在地上,发现先前叫声的张侍卫不知何时就在他的旁边,张侍卫手中未出鞘的剑,就在他的眼前,他吓得捂住了嘴,浑身发冷汗。 宁如颂将贺玥身上披着的廉价外袍扔在地上,再取下大氅将她整个人裹住,随后单手抱在怀中,另一只手抚慰着她发颤的脊背,眼里晦暗难辨,“伤着腿了?” 贺玥坐在宁如颂的臂弯上,回揽着宁如颂的脖颈,点着头,还在哭着,泪一滴滴的落在宁如颂脖颈的皮肤上,晕开水痕,她面颊洇着水红色,可怜又娇怯。 “怎么不在翼山等着孤,跑到这陌村做甚?”宁如颂手依旧在轻缓的抚拍着,“幸好还未出城,不然孤恐怕也难找到孤的太子妃了。”
第48章 小虎捡回一条命 破屋子里,一览无余,宁如颂随意的寻了一个椅子坐下。 所有的官兵连同张侍卫都背过身去,张侍卫轻踢了一脚地上的小虎,小虎抬眸看着他饱含深意的眼神,连忙转身,再不敢盯着贺玥看。 贺夫人是太子妃,住在人人都恐惧艳羡的宫里,是人人都要跪拜的贵人,怎么也想逃呢? 贺玥的脸被宁如颂托捧着,用拇指指腹轻轻擦拭着她嫣红的眼角,他语气轻缓,“玥玥受委屈的连话都不会讲了,当真可怜。” 当真是个不折不扣的骗子,嘴里从没有几句实诚话,她总是妄想用泪水和虚假的语言来搪塞他,行为上做出了胆大包天的事,实际上真到了他面前,胆子却变成了只有芝麻大点,怕死怕疼,缩在他的怀里,怕他罚她。 按道理他现在就该戳穿她,然后等着她的求饶,随后再顺着罚上一罚,让她长长记性。 贺玥一抽一泣,鼻头都红着,添上几分娇憨,“我好怕,每一天都好怕。” 她抬手将宁如颂的手拿下来,再用手指顺着缝插进去,形成双手十指交握的状态,她又重复了一遍,“殿下,我好怕。” “怕什么?”宁如颂感受着手里握着的柔软,启唇问道。 怕他找到她,怕找到以后罚她吗,骗子。 贺玥微俯身,用自己柔嫩的侧脸贴上宁如颂的侧脸,感受着他皮肤的温热,“那群劫匪,说要让我当压寨夫人,我还在翼山的时候,他们总在我屋前晃悠,还拍打窗户。” “还好有小虎在,他是个好人,帮助我逃离贼窝,可是等我们逃走以后才得到消息,贼窝被官兵给缴了,我那时候就想着是不是殿下来找我。” 她抬起头,坐在他怀里,眼神诚恳的望向宁如颂,声音怯生生的,“我那时候心里好欢喜,恨不得立马去找殿下。” 宁如颂眸色幽暗,垂眸望着她吐露着谎言的唇瓣,“那怎么就不找了呢?” 贺玥委屈的蹙眉,动了一下左腿,“左脚伤了,到了陌村以后完全走不动路,养了两天才勉强能走。” “殿下就算您不来,我明日也要去找您的。” 宁如颂松开了和贺玥交握在一起的手,右手探进裹着她的大氅内,圈着她的左脚,微微轻轻抚弄,贺玥好似痛的脸色都白了几分。 “他是大夫?”宁如颂收回手,改为揽着贺玥的纤细的腰肢。 张侍卫垂眸抬脚碰了碰地上愣住的小虎,轻声道,“回话。” 小虎现在脑子都是一团搅在一起的线团,他掉转身子,改坐为跪,盯着地上未铺砖的泥地,恭恭敬敬的开口,“草民的父亲是乡野大夫,草民学过几年医术,姑且算是大夫。” 他听到太子的发问,嗓音有着旁人一辈子难以企及的矜贵,“孤的太子妃脚伤的很重吗?” 不是很重,最起码没有到完全走不动路的程度,小虎又想到了贺玥的叮嘱,一切看情况开口,他怕露出马脚,不敢抬头,只是战战兢兢的回答,“回殿下,太子妃前两日脚确实伤的很重,根本不能下地,用药养了两天,才能到如今能下地行走。” 小虎在劫匪窝里待了好几年,说谎自然是会说的,如果在劫匪窝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话,他恐怕早就没了命。 可是从来没有哪一次说谎会像这次一样战战栗栗,如临深渊,这可是太子,除了帝王,就属他最为尊贵,是一句话就能要了他命的人物,哪能不怕? 宁如颂侧眸垂睨着跪在地上的小虎,原来是一个没有丝毫胆色的人,他声音无波的又问道,“你也是那群劫匪中的一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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