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她和小儿子的前程,就都得看大儿子的脸色。 乌雅氏能以宫女的身份伺候好太上皇,短短十几年就从宫女被晋封为妃,自然不是个傻的。 她知道不能跟以前一样,得跟皇帝儿子亲近些。 因为太上皇还在,她甚至连当额娘的威风都不能使,只能怀柔,这让乌雅氏心里也多有憋屈。 可再憋屈,该做的事情也得做。 见场面冷下来,乌雅氏慈爱地看着胤禛笑了笑。 “昨儿个我让太医院的院正将你的脉案拿过来看了,说是气血亏虚,肾气不足,得需要补一补。” “这外头的事儿总是忙不完的,皇帝还是得多注意休息才是。” 胤禛淡淡嗯了声,“儿子听皇额娘的。” 乌雅氏心下一松,想起太上皇的叮嘱,声音更柔和。 “你总待在养心殿,这不忙也想着朝堂上的事儿,总是紧绷着神儿。” “有时间不如往后宫里走一走,能稍微松快松快。” 胤禛想起自己刚才听到的话,抬起冷冽的丹凤眸,淡淡看了太后一眼,压下想要反驳的冲动。 他垂眸,端起茶盏沉吟了片刻。 在他印象当中,额娘一直是温和柔顺的贤惠女子,没想到也喜欢那些世俗的腌臜事。 他小时候听三哥胤祉炫耀自己的额娘陪他一起睡,生了妄念,躲开奴才的看护,藏到了佟佳氏的寝殿里,想等佟佳氏睡着后,偷偷陪着额娘一起睡。 结果……那一夜看到的肉.体他已经记不太清楚了,可后来的兵荒马乱、训斥和古怪的冷落,胤禛始终难忘。 所以他对那档子事儿有些抵触,一直也不热络。 虽然暂时不进后宫,并非这个原因,但……自家额娘都当祖母了,竟还有这样的腌臜心思,让胤禛心里格外恼怒。 不但盼着皇阿玛早些死,等皇阿玛百年之后,难道额娘还要养面首不成? 这简直是……毫无妇德! 若是被人知道,皇家的颜面也就别要了! 压着心里的戾气和不悦好一会儿,胤禛喝了口茶,这才放下茶盏,语气比起先前还冷淡。 “后宫的事儿,朕自有思量,天热得很,朕听说皇额娘吃睡也不香,万不敢让额娘再劳心劳力。” 乌雅氏愣了下,没在意儿子格外冷淡的语气,反正这儿子打小就是个冰块,但她听出了儿子的不悦。 这不进后宫还能有什么思量? 难不成睡了妃嫔还能坏了江山不成?眼下宫里又没有什么海兰珠、董鄂氏一流。 思及太上皇已经送了好几回信,乌雅氏叹了口气,知道儿子不乐意,还是想多说几句。 “按理说本宫不该多说,这事儿本是皇后该操心。” “但你也知道,她……身子骨弱,宫务囫囵着掌管好且不容易,你那边就更顾不上。” 顿了下,乌雅氏扫了眼钮祜禄静怡和佟思雅,将自己的心思说出来了。 “养心殿里只有几个上不得台面的宫女和嬷嬷,也不像个样子,怎么也得有几个掌事的,额娘身前这两个调.教得还不错……” 钮祜禄静怡和佟思雅呼吸一窒,听太后的意思是俩人都能去养心殿,心下大喜,脸颊上浮出了绯色。 只是娇羞还未成,胤禛便忍不住打断了太后的话。 “叫她们陪着皇额娘罢,左右还能陪皇额娘说说话,朕身边不需要太多宫女,前朝嘉靖的教训还在呢。” 钮祜禄静怡和佟思雅的脸色‘唰’一下就白了。 那位皇帝差点被宫女勒死,俩人心里特别委屈,乾清宫也没少了宫女伺候,怎么太上皇就不怕呢? 乌雅氏比两个小丫头听得明白。 知道皇帝这是听见她们刚才在殿内说话了,几乎是明晃晃地说,他不需要惦记着当寡妇的宫女。 她脸色有点发黑,那惦记着当寡妇的额娘,他也嫌弃呗! 殿内一下子陷入了尴尬的安静之中。 苏培盛急得火上房,万岁爷这会子可不好跟太后娘娘顶着来啊! 谁不知道太上皇最注重孝道。 如今太上皇伤势渐好,对不得不退位的事儿就生出后返劲儿了。 毕竟按照太上皇的年纪,这会子还是看重皇权的巅峰时期。 这阵子太上皇对万岁爷一些过于冷硬的政策多有不满,若再闹出跟太后娘娘不合的传闻来,太上皇一个发狠,直接换个皇帝也不是做不到啊! 如今万岁爷可还没有把大权全揽到手心里呢。 他偷偷咬牙,赶紧拿起茶壶,贴到自家主子爷身边倒茶,几乎是大逆不道地用腚怼了胤禛一下。 胤禛:“……”这狗奴才! 他闭了闭眼,深吸口气,压着火努力往回找补。 “大灾也算是过去了,前几日朕去畅春园与皇阿玛商议,都觉得是时候该热闹热闹。” “最近的节庆日子,就是半个月后皇额娘的千秋节,必是要大办才好。” “儿子的意思是,您身边有伺候惯了的人在,也能帮衬着些皇后。” 乌雅氏脸色不算好看,但也不想跟儿子顶着来,只淡淡嗯了声。 “额娘知道了,你忙,不用陪着本宫了。” 胤禛知道太后还生气,也知道自己哄不好,继续待着只能让额娘更生气,立刻起身告辞。 待得他离开后,主殿内安静了一盏茶功夫,乌雅氏‘啪’的一声摔了茶盏。 钮祜禄静怡和佟思雅,并着贴身伺候的乌雅嬷嬷都不敢吭声,直接跪地,连句‘太后息怒’都不敢说。 怎么说? 谁也不敢叫外头知道皇太后被皇上气着了,传出去是要命的。 乌雅氏也知道轻重,可心里的火实在是压着下不去。 这儿子就是生来讨债的! 她将火朝着钮祜禄静怡她们喷过去。 “怪道皇帝看不上你们!什么当说,什么不当说你们不清楚?内务府怎么教的规矩!” 钮祜禄静怡和佟思雅脸色更白了。 她们原本都是在寿康宫,伺候如今太皇太后的掌事女官,那位在做皇太后的时候就是个温和性子,她们说话才越来越口无遮拦。 现如今太皇太后担忧太上皇的身体,一起去了畅春园,才叫她们在慈宁宫伺候。 一年多的时间,都没摸准现在这位皇太后真正的性子,一时忘了形。 两人心里的后悔自不必说,不敢求饶,都恭敬拿额头叩地,“奴婢错了,请太后娘娘责罚!” “罚你们有什么用!”乌雅氏又摔了一个茶盏。 “除了传出本宫不慈的名声,宫里是能多个阿哥还是能多个公主!” 两人哀哀叩头,再不敢多说。 火发出来,乌雅氏心里痛快了些,也知道自己是迁怒,但她还是不想压住火。 没得憋坏了自己的身子。 “既然皇帝和太上皇要给本宫大办千秋节,那就办!”她语气一顿,想起今日这一出的罪魁祸首来了,冷笑一声。 “本宫的千秋节,就交给你们几个掌事女官帮着皇后。” “要热闹,也得让宫里那些干吃饭的好歹能让皇帝多看几眼!” “舒宁那丫头不是想做当家姑奶奶?这差事让她领头,若是办好了,本宫给她赐一门好亲事,若是办不好,就在宫里当老姑子吧!” * 耿舒宁吃完了饭,小库房的册子已经交给太后身边的周嬷嬷,她也就没什么事儿了。 本想着出去晃悠两圈消消食儿,但她还‘中暑’呢,也不好出去,干脆在屋里抄佛经。 这东西在宫里什么时候都能用得上,还能尽快熟悉原主的笔迹。 她不紧不慢净了手,焚了香,翻开佛经,又去慢条斯理磨墨,每一帧动作都美得画儿似的。 这是耿舒宁上辈子在工作中养成的习惯,被客户气着的时候太多了,着急冲动只会坏事。 她知道自己脾气不好,硬生生压着自己跟树懒靠齐,动作越慢越好,声音越温柔越好,这样才不容易出错。 等将墨汁研磨细腻了,耿舒宁满意地点点头,慢吞吞拿起毛笔,沾了墨汁子,凝神静气欲下笔—— ‘哐当!’ “舒宁不好了!” “太后让你领头办千秋节呢!” 一滴浓郁的墨汁落在雪白的纸上,飞快氤氲开来,像极了耿舒宁的心理阴影。
第3章 (微调) 进门喊话的,是在六尚局得到消息的掌事女官嘎鲁代。 她出身瓜尔佳氏,进了尚服局,司掌慈宁宫的服章等符合太后仪仗的门面事务。 姑姑是六尚局的总尚官,相当于内务府副总管之一,消息比其他人都要灵通。 嘎鲁代身后跟着另外四个在六尚局的女官,大家都是曾经伺候过寿康宫太皇太后的。 不管私底下有没有摩擦,大面上感情都不错。 眼下,看耿舒宁缓缓抬起娇憨清纯的芙蓉面,一脸懵逼,眼神都有些怜悯。 嘎鲁代上前,拿过耿舒宁手中的毛笔放下,三五句话将事儿说了个清楚。 跟在几个人后头进来的钮祜禄静怡和佟思雅,这会子都有些心虚。 耿舒宁不可思议瞪向二人,这俩人是想她死吗? 私下里说笑的话拿到主子跟前说,往后谁还敢跟她们说心里话? 她张了张嘴,还是没绷上辈子十几年的养气功夫,抑扬顿挫地感叹—— “念着往日里的情分,我剖出自己的心肠好让你们放心……两位祖宗,你们已经长得够好看了,怎么偏偏还长了嘴!!” 原身在她们眼中是多好欺负,连命都可以被拿来作践。 嘎鲁代和另外四个女官笑了出来。 尤其是见到钮祜禄静怡和佟思雅的羞恼神色后,笑得更痛快。 往常欺负耿佳舒宁最多的,就是跟她在一处的这两人。 钮祜禄静怡见耿舒宁挤兑人,有些不乐意。 “话是你自己说的,我们只不过是叫太后知道了你的心思,又不是造谣……” 耿舒宁脸色彻底冷了下来,不客气打断她的话。 “别跟我说你们不知道,这种话传出去有多要命!” “我是没有上进心思,也由不得你们逼我到庙里做姑子去,没有这么欺负人的!” 钮祜禄静怡和佟思雅愣了下,原本就白的脸儿,突然更苍白。 她们俩脑子突然清明过来,这当风流寡妇的心,大概是大多数满族姑奶奶的梦,可谁都不会说出来。 但凡让人知道了,即便是赐婚,叫耿舒宁能嫁出去,估摸着婆婆也得往死里立规矩,省得发生辱了门楣的事儿。 佟思雅为人更圆滑些,赶忙拉着耿舒宁的手,满嘴地赔不是。 “你放心,太后娘娘跟前的人不敢乱说话,只有我们几个知道,保管不会传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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