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稳当,皇阿玛着急是真的,但好歹能让皇阿玛有事可操心。 若他真不顾皇阿玛还未曾痊愈就大幸后宫,着急子嗣,着急安稳朝堂,将属于皇阿玛的权利收到自己手中……他这位权力欲格外旺盛的皇阿玛,绝对无法容忍。 至今为止,京郊大营和京城的禁军,一大半都还掌控在皇阿玛手里,丝毫没有下放给他的意思。 成为一个傀儡皇帝,就算是有子嗣,又有什么用。 胤禛张了张嘴,看着康熙欲言又止,沉吟了好一会儿,等到康熙露出不耐烦的神色,胤禛才仿佛下定决心。 他起身跪在康熙面前。 “皇阿玛,儿臣想过继弘皙。” 因为腿不舒服,康熙一直慵懒斜躺着。 闻言他愣了下,猛地坐起身,甚至不顾腿上隐约的疼痛,鹰目锐利盯紧新帝。 “荒唐!你又不是不能生,作甚生出这种会动摇朝堂的混账心思来!” 胤禛依旧跪在地上,五爪金龙的龙袍包裹着他紧绷的身躯,让他显得更加坚定。 他认真看着康熙。 “皇阿玛,其实儿臣一直有这个想法,也再三思量过,这是最为稳妥的办法。” 不等康熙继续骂,胤禛轻声道:“儿子除了忠君外,从小就以成为二哥的左膀右臂为目标,不曾想过会有掌控大清江山的一日。” “自继位后,儿臣日夜惶恐不安,生怕大清的江山在儿臣手里蒙羞。” 他眼神中闪过水光,洗刷得目光中的濡慕更清晰。 “儿臣会努力跟随皇阿玛学习,弘皙是您和二哥一起教出来的,我不确定自己教出的儿子能不能成为合格的君王,但我相信您和二哥。” 听他说完,康熙眼神终是出现了动容之色,心底的不甘一下子就散了大半。 康熙自认是个英明君主,也相信自己比所有儿子都做得更好,可惜老天不公,让他再无法体面出现在天下臣民之前。 偏偏他悉心教导的儿子死在了地震之中,继位的是自己从没放在心上的老四。 老四也说到了他心坎上。 若说老四能做个好臣子,康熙信,若说他能成为一个好君王,带领大清走得更远,康熙没多少信心,也一直不安。 这种不安,放大了他的不甘。 现在胤禛的话一出,康熙心口那股子气就松下来了。 他能看得出,老四说得真心实意,是真想过继弘皙。 别看康熙刚才骂儿子,其实他也这么想过。 当初地震,毓庆宫受影响不大。 身为太子胤礽的庶长子,弘皙只有轻微擦伤,后面一直被康熙带在身边教导。 十三岁的弘皙,跟他阿玛胤礽一样,小小少年已有了风光霁月的影儿。 若非年纪太小,在康熙心里,确实是比四儿子更合适的新帝选择。 毕竟灾难发生的时候,他虽然跟最疼爱的二儿子有了龃龉,却还没到针锋相对的地步,胤礽仍然是他心里最合适的继君人选。 那身为胤礽的长子,弘皙自然也是最合适的太孙,只是没有册封而已。 康熙觉得,即便老四做不好,等弘皙继位,也能拨乱反正,守住大清江山。 * 等胤禛从畅春园出来,夜色已深。 园子内灯火通明,显得园子外格外黑暗,藏住了他眸底所有的冷意。 父子二人一顿真情剖白,康熙终于给了准话。 弘皙被册封为太子后,康熙会交出除了内卫以外所有的军权。 而内卫,康熙显然是打算自己百年之后,直接交给弘皙。 胤禛心里的愤怒和悲凉,像一把火在胸膛里乱窜,几乎连血都要燃烧沸腾起来。 在皇阿玛心里,只有胤礽是儿子,自己这个儿子,连个孙子都不如。 可皇阿玛却忘了,二哥这个太子之位,若是没有那场地震,也几乎快走到了头。 皇阿玛和太子最大的冲突,无非是皇权的争夺。 弘皙就算成为太子,又能比他阿玛好到哪儿去? 胤禛心里的戾气愈发深沉,除非皇阿玛能活成千年的王八,否则绝看不到弘皙登基的那一日! 苏培盛感觉自家主子像是那点了信子的烟花,再不走估摸着就要炸上天了。 他一句话不敢多说,忙不迭伺候着主子登上皇撵,在深夜中悄无声息回了宫。 快到养心殿前,苏培盛小心翼翼道:“万岁爷,叫膳房送些吃……” 胤禛冷声打断苏培盛的话,“取一坛子玉泉春,去老地方!” 苏培盛心里发苦,万岁爷连晚膳都没用几筷子,这空腹喝烈酒可不是个事儿啊! 胤禛不理会苏培盛,说完就紧抿着薄唇,大跨步往北五所角落的青玉阁去。 青玉阁在北五所和安置犯罪妃嫔的延春阁夹角,是一座废弃的两层阁楼,因为没什么用,一直没修葺过。 实际上,背靠北五所的那面暗地里修好了内部,胤禛每每有念佛都压制不住的情绪时,就往这里来痛饮排解一番。 还有一个多时辰就要准备上朝,胤禛也没打算喝多,只是心中悲愤交加,万难安睡,准备就着酒劲小憩,在彻底的安静中,把想要杀戮的戾气压制下去。 只可惜,他刚端起酒,窗口处就传来了不那么安静的哀嚎—— “庄重的妖娆……旗装秀?不行不行,那最多就露个胳膊……” “还得委婉着让他欲.火焚烧……这比五彩斑斓的黑还难搞呜……老天爷,烧死我好不好?” 胤禛面色发黑:“……”也不是不行。
第4章 (微调) 苏培盛万万没有想到,大半夜竟有女子敢往这么偏僻的地儿来。 且不说怕不怕鬼,宫门下钥后,除了当值内侍和万岁爷身边的人,禁制外出走动,是宫里所有人都知道的规矩。 一旦被发现在下钥后私自走动,就有窥探帝踪和弑君的嫌疑,是可以诛九族的罪过。 所以不只苏培盛,连皇上身边的暗卫,都没想到有人胆子能滔天到这份儿上。 不等主子爷发话,苏培盛赶忙躬身。 “万岁爷息怒,奴才这就去把人处置了!” 他话音刚落,外头还没感觉到危险的耿舒宁,灌了自己两壶青梅酒,晕晕乎乎进入状态,捧着肉嘟嘟的小脸,口中继续念叨—— “庄重……可以在殿内布置,性.暗示搞一下,这够委婉了吧?” “妖娆……唔,黑衣鼓上舞,红金大鼓,对比足够强烈……” 苏培盛快给外头那位姑奶奶跪了。 将才只听声有点耳熟,仔细回想,他记起这是谁了。 是太后娘娘宫里的耿佳舒宁。 现在看,这位想做风流小寡妇,怕是只能等下辈子才能如愿了。 见万岁爷面色越来越黑,苏培盛不敢再说话,轻轻冲门口挥了挥手,想让人赶紧捂嘴处置了。 但没等门口暗卫行动,胤禛便开了口,声音里竟带上了笑意。 “把人带过来。” 苏培盛身子躬得更低,赶紧掂着脚往外走,片刻不敢耽搁。 他没错以为万岁爷对耿舒宁感兴趣,熟知自家主子的苏大总管非常清楚,这是气笑的。 啧……好歹也是个宫里少有的鲜活女子,怕是连好好着上路都不能咯。 苏培盛不走心地在心里替耿舒宁默哀片刻,带着暗卫往后头青玉亭去,带着一股子没有声响的雷厉风行。 * 耿舒宁没察觉危险。 地儿是钮祜禄静怡告诉她的。 她不会轻信钮祜禄静怡的话,但通过原主的记忆,还有不动声色从小太监们那里套来的信息,知道这个地儿确实不会有人来。 一则,延春阁是紫禁城的冷宫,住着的都是犯了大错的罪妃,谁也不敢轻易靠近,怕被牵连。 二则,这里半夜容易出现呜呜咽咽的声音,有时候是罪妃闹腾,有时候明明没人闹,声儿也是断断续续的。 时下人信佛信道都有,还格外虔诚,都觉得这里阴气太重闹鬼,谁也不敢靠近。 钮祜禄静怡当初被家里逼着放弃大选,跟个小宫女一样进了宫,被家里姐妹嘲笑,误打误撞在这里哭过。 后头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就再也不敢来了。 耿舒宁从膳房讨了两壶度数不算高的青梅酿,偷摸给看宫门的小太监使了银子,从侧门出来的。 来了以后,她也没急着开始造作,沉了一个时辰无声喝着小酒。 那断断续续的呜咽声,不过是夹角和假山的缝隙被风穿过发出的声音。 她不怕鬼,上辈子踏着星星月亮,穿过大山去上学她都不怕。 就算蹦出来个人,她下了死功夫学的女子防身术也不是白学的,手边银针金簪子都在袖口,主打一个出其不意。 一个时辰后,什么意外都没有,周围安静得格外巴适,酒意上来,耿舒宁也就放松下来了。 头脑风暴不能落在纸上,被人看见就是找死。 她也就在嘴里多念叨几句,回头去找嘎鲁代她们,确认可执行性再写下来,呈送给永寿宫的主子娘娘。 就像苏培盛没预料到她的存在,越念叨脑子里主意越丰富的耿舒宁,也完全没料到会在这碰上苏大总管。 “舒宁姑娘,万岁爷有请。”苏培盛还算平和的声音,在只有一盏昏黄油灯的夜色中,显得格外阴柔。 耿舒宁吓了一跳,记着这是紫禁城,她捂着嘴没喊出声,只小脸煞白。 而后她就发现,不只是苏培盛,还有四个精壮黑色身影包围在亭子外头,挡住了所有的去路。 包括苏培盛在内,这些人肯定都有内家功夫。 耿舒宁被酒意浸染到轻飘飘的心猛地沉下来,后背起了一层细毛汗。 枉她以为自己小心谨慎,喝了酒竟还错以为是在上辈子。 “姑娘,万岁爷不喜欢等人。”苏培盛见耿舒宁不动,轻声提醒。 这姑娘被吓一跳都没喊叫,看起来倒是个有胆色的,可惜了。 耿舒宁顾不上观察苏培盛眸底的怜悯,只心底沉甸甸地,半是被送,半是被押着进了青玉阁。 一上二层,看到拐角处与旁处不同的那间屋子,耿舒宁心里就更紧张了。 四大爷也发现这地儿好,俩人撞爱好了! 进屋后,闻到浓郁的酒香,耿舒宁垂着头,完全没什么红旗下长大的骄傲,噗通跪地,规规矩矩手心着地,叩头下去。 “奴婢请皇上圣安!” 胤禛没说话,屋里安静得除了呼吸,掉根针都能听得到。 越安静,耿舒宁就越能感觉到令人窒息的逼人压迫感。 细密的汗从额角滴落手背,身上的汗也一点点渗出,如同虫蚁在身上爬,难受得让人想哭。 穿越这几天,耿舒宁自恃有原身的记忆,没露破绽,还不动声色怼了欺负自己的人,心里松懈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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