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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过凌乱的发丝看了沈枳和楚长风一眼，努力将他们的样子记住。 他可能再也见不到他们了。 他们是善良的哥哥姐姐…… 他终究还是接过了馒头。 沈枳盯着他的背影，看他走不了直线，不自觉地就走偏，心里闷闷的。 她视线下移，目光落在他的双脚上，看着双脚的走路姿势，她愣了一下，同样觉得有点熟悉，好像在什么时候见过。 盯着他的双腿看啊看，脑袋里忽然浮现出月白色锦靴踩在地时上，蓝色锦衣的下摆飞扬的情景。 刹那间，那样的场景和此刻又黑又脏的草鞋落在地上以及破布裤子随风鼓动的样子重叠。 她鼻尖一酸。 可她却无法将那个唇红齿白，神采飞扬的矜贵小少爷和如今这个断了一条胳膊，披散着头发，穿着破烂衣衫的小偷流民当作一个人。 楚长风意识到她的情绪有些不对劲，连忙拍拍她的背，“怎么了？” 沈枳红着眼眶，张了张嘴，艰难地出声，“秦……秦九安？” 楚长风眼眸骤缩。 少年的背影狠狠颤了一下，细瘦的脚腕抖得像筛糠。 他的脑袋嗡嗡的，什么也想不起来，只知道跑。 他费力地奔跑着，拉着大门就想逃出去。 可却被楚长风一把抓住。 “你放开我！！放开我！” 激动得声音都沙哑了。 楚长风制住他，将他遮着脸的乱发拨开，一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庞映入眼帘。 沈枳连忙凑近看。 熟悉的，带着一点婴儿肥的脸已经瘦得不像样，但还是能看出一点曾经的轮廓。 眼睛还是那双眼睛。 只是以前这双眼睛时常眯着，像只慵懒矜鬼的小猫，可现在这双眼睛却盈着泪花，眼底没有从前的意气风发，只有挣扎和绝望。 她眼底一热，“你……你怎么变成了这样？” 楚长风满脸震惊，“秦九安……真的是你？你怎么到了这里？怎么变成了这样？你……你……” 问到最后，望着秦九安毫无生气的脸，他说不下去了。 被绑着的柱子看得疑惑，所以这家人认识这个小残废？ 沈枳:“你外祖父不是首富吗？你怎么……” 是了，她怎么忘了，听武涯他们说他外祖父已经死了。 被起义军杀死的。 林河县的地主老爷们也都被抢了金银财宝，能活下来的人屈指可数。 秦九安沦落到如今的地步，另一种程度来说好像已经算幸运了。 至少还有命在。 秦九安咬着牙，脖子紧绷着，整个人都像是绷紧的弦。 手臂都没了，难以想象他这样被宠到大的富家公子是如何熬过来的。 对于沈枳来说，他曾经帮了她很多，是个善良的，嘴馋的，可爱的小少年。 在她心里，她是把他当半个弟弟的。 深吸了一口气，她扶着他的右胳膊，“秦九安，快跟我们进屋。” 楚长风拍拍他的肩，“走！” 秦九安咬着牙，眼泪滑落，掉进嘴里，咸涩难忍。 他压抑着嘴角传出的泣声，在这血色弥漫的天下，所有亲人都离开了他。 一路走来，他没见过一个认识的人。 他有时候觉得恍惚，好像他到了另一个世界，一个只有他的世界。 他想外公，想祖父祖母，也想爹娘，可他们都没了。 就连从他还是小婴儿就一直照顾陪伴他的秦姨也为了救他而死。 他浑浑噩噩，早就不知道好好活着是什么滋味了。 忽然遇到楚长风和沈枳，他内心激动，心脏都剧烈震颤。 这让他知道自己好像不是一个人。 这世间还有他认识的人。 可……他已经不是以前的他了。 他早就褪去了秦家小少爷的光环，他甚至成了一个什么也干不了的残废。 他无法接受被熟悉的人看到自己如今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但……被他们认出来，他又控制不住地开心，他们认得他！ 他们关心他！ 好像在濒死之前，有人向他递过来一根救命稻草。 楚长风微叹了口气，将这小少年抱住，手掌轻轻拍着他的脊背，安慰道:“男子汉，哭什么？”
第298章 小偷被放跑了 把秦九安再次带进屋里。 楚长风和沈枳坐在他对面，看着他大口大口地啃馒头。 好像吃了这顿就没了一样。 两人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也没在这个时候问什么。 等他吃了三个馒头，勉强饱了，沈枳才道:“你的手受伤太重了，如果不好好养，会出事的。” 秦九安没说话，好好养……怎么养？ 他每天能吃饱饭，能活着，就已经不错了。 楚长风:“你今天先在我家睡一晚，等明日再说吧。” 秦九安咬了咬唇，沉默良久，才小声道歉:“对不起，偷了你们家的东西。” 他此刻的姿态低到了尘埃里。 沈枳心里一揪。 曾经高高在上，仆从成群的小少爷沦为了小偷，正在道歉。 想想都觉得可笑。 沈枳:“不说这个。” 她看向楚长风，“你带他洗洗，让他好好睡一觉吧。” 楚长风点点头。 秦九安无法拒绝。 收拾好，他就被安排到了客房。 “谢谢。” 沈枳和楚长风出去之前，他小声道。 沈枳抿了抿唇，“不用谢，你以前也帮了我们很多。” 两人离开后，屋子一下子就安静下来，秦九安静静的躺在床上，盯着屋顶发呆。 竟然被他们抓到了自己偷东西。 他忍不住苦笑了一声，也不知道自己当时被抓住的样子是不是狼狈得像条狗。 他闭着眼，泪水从眼尾滑落，很快，奔涌的泪水好像不受控制，越来越多。 不知何时将枕头浸湿。 他好像没有条件，也没有机会大哭一场。 沈枳回了房，楚长风去了院子里，既然秦九安是他们认识的人，那外面这个小偷…… 还是放他一马吧。 看他突然出现，柱子有点好奇，“你们认识那个小残废？” 楚长风抬眼瞥他，“他不是残废？你的嘴这么臭？” 柱子瞬间噤声。 楚长风把绑着他绳子解开，“你走吧，以后再也别让我看见你，否则一定会送你去见官！” 柱子梗着脖子，径直往外走。 只是想到什么也没带回去，满怀期待的大家又要挨饿，整个人都颓丧不已。 “站住！” 柱子脚步一顿，难道这人又不让他走了？ 楚长风将果子和蔬菜拎到他面前，“拿走吧。” 他其实也知道他们能冒着风险来偷东西，肯定是因为快活不下去了。 或许是秦九安的现状太让人惋惜，他莫名就心软了。 柱子震惊的瞪大了眼。 等他扛着水果和蔬菜离开，楚长风关上大门才回屋。 屋里，沈枳坐在床头，发着呆。 他走过去，“太晚了，睡吧，别再想了。” 沈枳侧头看着他，“我这心里憋的慌。” 直到看到真人，她才真的相信原来秦九安真的家破人亡。 楚长风叹了口气，虽然曾经还吃过那半大小子的醋，可那小子从来没有仗着自己有钱有势，干过什么坏事。 反倒还总来照顾他们的生意，就连卖给他们家的酒楼都压了很低的价格。 他是个好人，是个还算讨人喜欢小孩儿。 楚长风上了床，将她揽在怀里，“有什么事明天再说，你现在不能总熬着。” 沈枳点点头，只是一晚上都睡的不安宁。 第二日。 小家伙们和楚啸林筝起床之后，没有看到小偷，他们傻眼了。 “爹爹！小偷呢？！我们今天不是要送他们去官府的吗？可是小偷跑了！怎么办？” “这小偷跑了，他还会不会来？要是又偷我们家东西怎么办？” 三小只今天一大早就起了，为的就是跟爹爹一起惩罚小偷。 楚啸和林筝也蹙着眉，“怎么就把人放跑了呢？是不是昨天晚上绳子没有绑紧？” “是我把他们给放了。” 楚长风淡淡道。 “什么？！” 楚锦年跺了跺脚，“爹爹！你为什么要把他们放了？你咋想的呀？” 慢悠悠地洗了脸，楚长风说:“你们小声一点。” 看他一点不着急，大家不知怎么是好。 带着孩子们进了屋，楚长风才小声问:“年年，你还记得送了你很多玩具的那个大哥哥吗？” 小家伙迟疑了一瞬，点点头，“当然记得！我们昨天还去放纸鸢了，那就是他送给我的。” 楚锦舟:“我也记得，他是县城里特别有钱的少爷，还经常去咱们家的饭馆吃饭，还经常和我们说话聊天。” 木木:“他有一次还送了我一个小木头人，他是很好的大哥哥！” 他们对秦九安的印象实在太清晰了。 楚锦舟:“爹爹，你问这个干什么？你们见到那个大哥哥了？” 楚锦年激动道:“他也来这里了吗？他在哪儿？他肯定还不知道我们家在这里开了饭馆，不然肯定会去！他最喜欢我们家做的饭菜了！” 小家伙说着说着，还激动道:“大哥哥可有钱了！如果他来了，肯定会照顾我们家生意的！！” “娘亲这段时间做出了好多新菜，有很多辣辣的，他肯定会喜欢的。”楚锦舟还记得他的口味。 沈枳从房间里出来，听见这话，呼吸滞了滞。 林筝:“那小公子可讨人喜欢了，嘴甜的很，他以前每次来店里都会夸我变年轻了，跟小姑娘似的。” 楚长风和沈枳相视一眼，一时不知该怎么和他们说。 在三小只的央求询问下，楚长风终于开口了。 他也不想做太多铺垫，直接道:“昨天晚上没有左手的那个小偷就是他。” 空气一下子寂静。 三小只满脸茫然，根本不相信。 楚啸和林筝却知道他不至于撒这个谎。 两人一下子想起了昨天晚上那个走路都打飘的人。 林筝鼻尖发酸，“你……你真的没骗我们？怎么会是他呢？” 楚啸艰难地开口，“你们不是说那小少爷来头很大，外公还是首富吗？他怎么……” 沈枳:“他外公一家和他家都被起义军占领，家人几乎都被杀光了，家破人亡……” 林筝跌坐下去，久久无法回神。 三小只仰着小脑袋，呆呆地看着楚长风和沈枳。 他们神色严肃，眼眶泛着红。 想问可又开不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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