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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9章 你疼吗 三小只趁着大人们不注意，悄悄溜进了客房。 秦九安还在沉睡，他太久太久没有睡过一次好觉了。 一时醒不过来。 兄弟三蹑手蹑脚地靠近，来到床边坐下。 深吸了一口气，楚锦年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 秦九安身上破烂的衣服已经被扔了，他身上穿的是楚长风给他找的。 衣服很宽大，露出大片的胸膛，没有胳膊，衣服滑下去，露出白色的布条包着的断肢伤口。 他的手臂几乎是从肩膀那里砍掉的。 看着原本生长着胳膊的地方光秃秃的，三小只陡然僵住。 过了一会儿，楚锦年和木木捂着嘴哭泣，眼泪滴滴答答掉下来。 楚锦舟呼吸都在颤抖。 他们将秦九安凌乱的发丝拨开，露出瘦削的面颊。 对他们而言，沧桑的面容看不出太多曾经白白嫩嫩的小少爷模样。 盯着他的伤口看了很久，楚锦舟才轻轻扯着被子给他盖好。 三小只没有离开，就这么坐在床边哭着，陪着。 他们都是念旧也善良的孩子，谁对他们好，他们能记一辈子。 楚锦年一直都记得那个把他抱在怀里，和他聊天，还送了他一大箱玩具的有钱大哥哥。 那是他藏在心里的欢喜之一。 那么好的大哥哥，他希望他一直有钱，一直健康。 他也设想着还会见到他的那一天，可没想到再次见面是这样的场景。 他到现在也不敢相信这个大哥哥竟然会变成偷别人东西的小偷，还没了手。 他怎么可能会干这样的事呢？ 他觉得秦九安是不愿意的，他肯定是不屑的。 大哥哥都是迫不得已。 秦九安醒来时，一睁眼就对上了三张稚嫩的小脸儿。 他们双眼红彤彤，齐刷刷盯着他。 仔细看了看，他认出来了他们。 是沈枳和楚长风的三个孩子。 去年冬天他还去他们家酒楼吃饭，如果恰逢这三个小家伙在，他们肯定会围在他的桌边陪着他，还会叽叽喳喳说一些话。 太久没见，看到他们忽然很想抱一抱。 只是，想要抬手的一瞬间，他才意识到现在的自己已经没办法抱抱谁了。 他慢慢坐起来，挨个摸摸他们的头。 三小只的目光围绕着他转，直勾勾的。 秦九安艰难地露出一抹笑，只是这笑苍白寡淡，毫无喜悦感。 “好久不见，你们还好吗？” 他状似平常。 楚锦年憋不住了，努力憋住的眼泪又滚了出来，他使劲抱住他，“大哥哥……” 秦九安身形一晃，浑身僵硬。 缓了很久，他才摸摸他的头，“乖，太久不见，你们是想我了吗？” 大哥哥……大哥哥……” 木木也不停抹着眼泪。 楚锦舟抿着嘴，犹豫许久，才小声问:“你的手怎么没了的？你……你疼吗？你害怕吗？大哥哥？” 秦九安刹那间湿了眼眶。 疼？怎么会不疼？ 从小到大，他都是被捧在手心里宠到大的，吃的用的穿的，什么东西都是最好的。 在家里，就算是手不小心划破了一道口子，大家都会心疼担忧，仔细给他包扎，生怕出问题。 胳膊被砍掉的那一刻，他痛得感觉下一秒就要死去。 直到现在，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断肢的伤口无时无刻不在流血发炎，疼痛。 可一天又一天，那种疼痛就渐渐成为了一种习惯。 疼痛，饥饿，折磨，他现在好像都能适应的很好。 从前那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富家少爷早就在家破人亡之时死去了。 如今作为一个不知道能活到哪一天的流民，还有什么不能习惯，还有什么怕的呢？ “哥哥……已经是大哥哥了，是大人，大人是不怕疼，也不害怕的。” 他温声道。 “你骗人！！” 楚锦年抬起头来，“胳膊都没了，血淋淋的，好疼好可怕的！怎么可能不疼？” 秦九安挪开视线，不敢看他们。 木木摸摸他的手，“大哥哥，你伤口疼的时候，有人帮你呼呼吗？” 楚锦年一听，也关心道:“秦奶奶帮你呼呼了吗？她最疼你了，说你是她最重要的小少爷，她会给你呼呼的，对不对？” 楚锦舟蹙了蹙眉，“秦奶奶也来了吗？她在哪里？” 秦九安脸上扯出一抹凄惨的笑，“没有人帮我呼呼……你们秦奶奶……她没了。” 秦九安睫毛颤了颤，“她帮我挡了一刀，如果不是因为她，我就不仅仅只是断一条胳膊，可能命都没了。” 三小只呆住了。 他们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 他们嘴唇动了动，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平时话最多的楚锦年都沉默了。 过了很久很久，他才擦擦眼泪，露出甜甜的笑来，对着秦九安的伤口呼呼吹了起来。 “大哥哥，没关系的，以前没有人帮你呼呼，我们帮你呼呼！这样就不疼了！” 楚锦舟和木木也开始吹气。 凉悠悠的风扫在痛得麻木的断口处，好像真的缓解了些许疼痛。 林筝做好了早饭，让楚长风来叫人。 他进来时，就见自家三个孩子卖力地给秦九安吹拂伤口。 嘴里含着气，一个个腮帮子鼓鼓囊囊的。 “吃饭了！” 他喊了一声，就走过去给秦九安穿衣服，扶他起来。 秦九安却明显不想被人这样对待，“我自己来，谢谢……” 楚长风怔了怔。 曾几何时，这小少年还把他当做情敌，幼稚地看他不顺眼呢。 如今，却会这样有礼貌地说谢谢。 不知怎么地，他忽然有点希望这孩子还能带着嫌弃的目光看他。 至少那样的人还鲜活些。 为了秦九安，林筝虽然做的是早饭，却格外丰盛。 粥，包子，面条，卷饼，什么都有。 秦九安大口大口吃着，现在对他而言好像只有吃这一个念头。 看他吃了一碗鸡蛋面，吃了两个包子，还吃了两个卷饼，竟然还要喝粥，沈枳连忙阻止。 “秦九安，你饿了那么久，不能一下子吃那么多，够了。” 秦九安腮帮子鼓鼓的，都没办法说话，只是眼底淡淡的光芒一瞬间暗淡下去，咀嚼的动作都慢了。
第300章 留下来吧 察觉到他的情绪，沈枳无奈道:“又不是吃了这顿没下顿了。” 秦九安垂着眼眸，没说话， 吃完了饭，他看着他们，郑重的弯腰鞠了个躬，“谢谢你们，没有怪我偷东西，还给我饭吃。” 众人面面相觑，这也太客气了。 说着，他努力露出淡淡的笑，“那我走了。” 大家齐齐一怔。 看他真的起身要往外走，沈枳连忙叫住他，“你等等！” 秦九安回眸，有些紧张，“有机会我会报答你们的。” 沈枳叹了口气，“秦九安，你得留下来养伤，你自己一个人在外面，怎么养伤？” 秦九安精神恍惚了一下，“没关系，养不养都没关系……” “大哥哥，你就在我们家住着养伤吧！你要是走了，我们是不是就看不到你了？” 秦九安摇头，“不用了，我……我喜欢一个人待着。” 他现在这样子，只会拖累别人，他已经没有钱，也没有权利，没办法给别人什么东西。 他们能念着以前的旧情，不追究他犯的错，还给他饭吃，他已经很感激了。 又劝了两句，他还是执意要走，大家都没法阻拦。 楚长风:“那你要去哪儿？” 秦九安摇头，他也不知道，可能会从那个洞钻出城去，或者在这县城里……当个乞丐？ 他这样子，应该没办法做什么工。 “那……肚子饿了，就来这吃饭。遇到什么事了，也可以来找我们。” 秦九安轻轻笑了，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看着他单薄的背影，看着他微飘的走路姿势，大家都红着眼眶。 三个小家伙最是难受。 大哥哥怎么就不愿意留下来？难道不喜欢他们吗？ 楚锦舟忽然看向楚长风和沈枳，“爹爹娘亲，大哥哥可以帮我们家干活吗？” 两人一愣。 小家伙继续道:“大哥哥是读书人，我们家饭馆里不是缺一个账房先生吗？可以让大哥哥去啊！他肯定能做的好！” 沈枳吞了吞口水，她还没做出反应，三小只好像就能读懂她的意思。 “我现在就把大哥哥追回来！”楚锦年哒哒哒往外跑。 楚锦舟和木木跟在他身后。 楚长风不太放心，也追了出去。 远远的看见那道背影，喘了两口气，楚锦年大喊:“大哥哥！” 秦九安脚步一顿，震惊的回头，呆呆的望着他和另外两个小家伙。 “你要不要帮我们家干活？当账房先生！” 楚长风姗姗来迟，“秦九安，当账房你就不用挨饿，也不用再四处流浪，留下来吧。” 秦九安还是呆呆的望着他们，望着望着，眼泪慢慢落了下来。 他哭的身体微微颤抖，右手紧紧攥着。 三个小家伙已经跑到了他身边。 楚锦年抱住他，仰着小脑袋，“大哥哥，我们喜欢你，你不要走了。” 木木:“我们想每天都和你在一起！” 秦九安不知所措，眼泪不停掉着，又惊喜又开心。 见父子两人把秦九安带了回来，沈枳松了口气。 “我……我现在就能干活。”秦九安站在门口，局促道。 “我算学还可以，我会好好做的，我没有左手，但我有右手，可以写好字的。” 他努力保证着。 沈枳叹气，“当然知道你厉害了，听说你下场几次，成绩都不错，是不是已经准备府试了？” 秦九安沉默了。 科考于他而言就好像是上辈子的事，已经太过久远了。 而且他这辈子都不可能有机会了。 意识到自己好像说到了他的伤心事，沈枳连忙转移话题，“过两天再去饭馆里吧，先养养伤，养好了才有精力干活。” 他点点头。 昨天晚上才给他擦过药，但楚长风又拿了药。 等他脱了衣服，楚长风仔细给他擦着，偷偷检查伤势。 灵泉水治疗外伤确实有意想不到的奇效，无论试过多少次，他都觉得惊奇。 昨夜还血淋淋的断口，此刻看起来已经不那么可怕了。 “这药是我们遇到的一个神医给的，治外伤很厉害，你的伤很快就能好，别怕。” 秦九安轻轻点头，犹豫了好半晌，他抿了抿唇，小声开口:“那个……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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