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学则设置在各府,下面各县城过了院试的秀才或者举人皆可以入学,教授多为举人。 省学则设置在省府,唯有举人方可入学,教授须得进士出身,若举人觉得自己学识未达,不足以搏击会试,要么前往京城国子监深造,要么便在省学就读,若是有强力的靠山,便是秀才也可进入省学就读,只这种情况不多。 除了朝廷创建的公学之外,自然也有私学,在江南等文风鼎盛之地,私学蓬勃发展,各有特色,对学子要求极高,须得经过考核方可进去,有些甚至须得有人推荐方可,而像岭南省这样文风不盛的省份,则根本就没有大儒创办私学,是以像韩时遇等学子欲要进学,便只能到公学。 如今韩时遇和文秀才俱都未能中举,是以他们只能在府学进修就读。 原身本是跟随文秀才学习的,后来中了秀才,便去了府学进修,那两年时间他多有进益,论学识早已经超越文秀才,此番乡试若非他不行抽到了底号,未必就没有一搏之力。 是以韩时遇提议文秀才也去府学读书。 文秀才闻言怔愣了一瞬,显然是未曾想过这个问题。 从心而论,文秀才自然是想的。 但,他越过窗户往外看去,且不提私塾里的那些学生,便是这个家,也还得靠他开私塾养家呢。 以前妻子年轻,绣工好,便熬灯点蜡的刺绣换钱供他读书科考,到如今,眼睛早就已经熬坏了。 原还有长女得尽妻子的真传,可如今长女也已经出嫁,且夫君也是如他一般进击科举,所赚银钱便不能再补贴家里,若是再没有他的收益,这个家便只能吃西北风了。 更何况,他还要攒钱凑下一次科考的路费呢。 因而文秀才心里再是渴望,也还是摇了头。 “罢了,我已是这般年纪,便不去了。” 文秀才语气藏着深深的遗憾和不甘。 韩时遇自是知晓他的忧虑:“老师若是为银钱担忧,则大可不必。您也知晓,学生如今写话本子赚了些银钱,老师若是有需要,尽管开口便是。” 文秀才没想到韩时遇会主动提出愿意借钱给他读书,一时怔住,心里也不由得动摇起来。 韩时遇又劝他:“老师,如今您尚且年轻,经过这么多年的打磨,基础扎实,欠缺的不过是指点,如此进入府学便是最好的途径。此前家里困难,学生也无能为力,您只能放弃自己的前程,可如今既然再无需为银钱费心,您何不给自己一次机会?说不定经过三年深造,下一次乡试您便桂榜题名了呢?便是退一万步,依旧没能考中,可有了这三年的深造,日后回来镇上自学,您也有方向,便是日后教导秀波弟弟,您也多了经验不是?” 秀波乃是文秀才的小儿子文秀波。 文秀才越发的动摇了:“我再考虑考虑。” 韩时遇也不逼他:“您好生考虑。若是您愿意,待过了外祖的寿辰,您便与学生一道前往府城。” 中午文夫人杀了鸡,做了一桌子菜招待韩时遇和文秀清,席间文夫人很是热情的给韩时遇夹菜,惹得文秀月都忍不住吃醋了:“如今姐夫才是娘的爱子,我们都成了后娘养的了。” 文夫人横她一眼:“吃还堵不住你的嘴?” 文秀月吐吐舌头,埋头吃饭。 韩时遇忙取了公筷,给文夫人夹了一筷,道:“师母您也吃,莫要只顾着我。我可是您的爱子呢,定然是不会委屈自己的。” 大家伙都被他逗笑了,文秀月也红了脸,餐桌上的气氛一下子轻松愉悦了许多。 文秀清望着身边的丈夫,眼里尽是欢喜。 午饭后,稍作歇息,韩时遇便带着文秀清告辞了。 夫妻二人走后,文秀才很有些魂不守舍,辗转难眠。 文夫人很是了解他,便问他:“可是有甚难事?” 文秀才很是敬重妻子,便也不隐瞒,将韩时遇那话说给了文夫人听。 文夫人叹息;“时遇是个好孩子。” 也知道丈夫跟自己提了这事,心里是有了偏向的,便拉着他的手道:“时遇说得很对,夫君本也是天资聪颖之人,当年就该前往府学就读,皆因为我不争气,带累了您。” “夫人莫要说这样的话,那些年你为我熬灯点蜡的刺绣赚钱,又为我操持家务,生儿育女,我所能做的皆不能报答你万一,又如何能在那等时候弃你不顾?”文秀才搂住妻子道:“那是我此生不悔的选择,你也莫要多想。” 文夫人心头和暖,反手抱住丈夫:“您想去府学便去吧。家里我会照顾好的。” “可是——”文秀才又有迟疑。 “没有可是。”文夫人轻声道:“夫君,不管三年后结果如何,现今,我都不想您心中遗憾。” 文秀才心中感动:“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韩时遇带着文秀清离开了文家,并没有立时回家,而是带文秀清去买了一斤红糖,两斤红枣并好些枸杞,而后又去买了三十斤上好的大米,再割了一斤肉,这才坐着牛车回家。 韩张氏见他们买了这么多东西,便知道韩时遇那晚并没有将银钱全都交到她手里,好在她也不是刻薄之人,且韩时遇买的也都是可用之物,便只对他买的大米道了一句:“太抛费了。” 这上好的大米价格可比安南稻贵多了。 “安南米用来煮粥喝还好,煮饭到底是差了些,用这大米做晚饭正好。”韩时遇道。 岭南习惯一日三餐,早上煮一大锅粥,早午喝粥,配送咸菜或者炒青菜,晚上吃饭,可丰盛些。 有那穷人家里来了客人,请人喝粥,一勺上来,都是粥水,米粒几颗,混个水饱。 韩张氏皱眉:“那有这般金贵?” 韩时遇笑道:“谁说的,我母亲可金贵着呢。” 韩张氏抿着唇,眼底到底泄出几分笑意。 晚饭韩时遇亲自下厨,吓得文秀清花容失色,“这如何能够?” 韩时遇笑道:“这有甚不能的?” 又对站在门口的韩时萱道:“莫要相信所谓君子远庖厨之说?男子是否顶天立地,与是否下厨何干?不过是男人逃避家务逃避责任的借口罢了。” 漂亮的凤眼满是好奇,韩时萱道:“可大哥以前为何也不下厨?” 韩时遇顿了顿道:“如今我不是下厨了吗?” 韩时萱抿唇笑道:“所以以前大哥不是个好男人,现如今便是了。” 文秀清忙道:“莫要胡说,以前夫君都是为了读书。” 韩时萱取笑道:“我不过是白说一句,嫂子便护上了。” 文秀清闹了个大红脸:“你这丫头,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韩时萱嬉笑着跑开。 文秀清回头看韩时遇,脸颊越发红,眼睛也一片水润温柔,情意绵绵。 “夫君。”她鼓起勇气低声叫唤。 “嗯?”韩时遇也有些不自在,低头切肉头也不回。 “你莫要听时萱乱说。你以前很好,现在也很好。” 不,现在比以前好太多了。 文秀清心里默默的说。 她喜欢现在的夫君。 但她不能说,怕夫君多心。 韩时遇顿了顿:“嗯。” 韩时遇做的饭菜得到了一家人的好评。 韩时萱毫不掩饰:“大哥你书得好,没想到做饭也这般好吃。” 文秀清眼睛亮亮的望着韩时遇,语气骄傲:“夫君本来就很聪明。” 韩时遇耳根发烫,狼狈的躲开了眼神。 晚饭后韩时遇去了书房看书。 他实在有些难以招架文秀清爱慕的眼神。 他想等文秀清睡了之后再回去。 不,还是留宿在书房吧。 韩时遇想,他都已经在房里留宿了三晚,应能应付得过去了。 正想着,书房的门被敲响,文秀清的声音在门后响起:“夫君。” 韩时遇顿了顿,不得不起身去开门,文秀清道:“厨房里的热水都烧好了,我和母亲她们都已经沐浴过了,就剩下您了,我为您准备了换洗的衣服,您赶紧去沐浴吧。” 话到此,韩时遇也只能应下:“好。” 沐浴完出来,韩时遇回房跟文秀清道:“我去书房看书,可能会晚点才回来,你不必等我,先睡吧。” 韩时遇说完便去了书房,没多久文秀清就抱着针线篓过来:“夫君,我正好要做点针线活,我来陪你一起吧。你放心,我很轻的,不会吵到您的。” 韩时遇:……连读书都要陪,看来她跟原身的感情是真的极好了。 可他这是为了躲她的呀。 麻爪。 却不知文秀清也满心忐忑:以前的夫君一心只有读书,她从不敢进来打扰,就怕害他分了神,如今夫君不过是待她温柔体贴一些,她竟就蹬鼻子上脸了,也不知道夫君是否会生气赶她出去?
第17章 韩时遇定了定神,道:“夜了,光线不好,别做针线了,伤眼睛。你先回去休息吧,我看完书就回去,不用等我。” 文秀清眼睛暗了暗,心里涌起失望。 夫君果然生气了吗? 也是,书房对于夫君来说,本来就是神圣的地方,她本来就不应该过来打搅的,夫君不骂她就已经是给她面子了。 她不应该不知道进退。 文秀清心里自责,勉强笑了笑,“好,那我回去了。夫君也不要看太晚了,仔细身体。” 韩时遇暗暗松了一口气,颔首:“好,我知晓了。” 文秀清依依不舍的离开,韩时遇看出来了,但他没办法挽留,只能狠心让她走。 文秀清走后,韩时遇也没办法即时进入状态,他想起文秀清的柔情,也想起了大爷爷的催生,特别是生孩子这件事,只怕母亲心里也是这样盼望的。 只是他恐怕注定要让他们失望了。 他不爱文秀清,也无法依仗着她的无知无觉便欺负她。 便只能抱歉了。 唉,什么时候回府学呢? 回府学就好了。 最起码这年前他都不用有这烦恼了。 韩时遇叹息一声,收拾好心情,重新打起精神,将注意力放到面前的纸上,上面赫然是本次乡试的经论题。 大魏朝以五经取士,因而学子们在学完四书五经的内容之后,便会选择其中一经进行专修精研,当然也有那些天纵奇才的天之骄子五经皆有涉猎,但大部分人精力有限,都只会选择一经来进行精研。 如何选择精研的经书? 一般来说,都会选择追随老师。 老师选的是哪一经,学生便大多数都会选择这一经,因为只有这样你才能够继续跟随老师深入学习,老师也能给你更大的帮助。 如若选择的经书并非老师擅长,那在学习的过程中,老师就基本上帮不上忙了,除非你天纵奇才自己搞也没有问题,或者再寻一位老师,否则基本上可以说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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