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听到里头的动静,他悄悄听了几耳朵,隐约猜出是先前的事情。 ——都是一家人。他想,聊到江泊淮有灵力这事他可有的说了,于是正喜气洋洋地打算推开门,同乔成玉好好说一说江泊淮先前的恶劣行径。 不料刚一推开门,就被乔成玉猛得一喊,勒令自己出去。 什么嘛!我再也不是爹爹娘亲最心爱的小孩了!他气鼓鼓地想:不聊就不聊,他们以为自己很想说么! 他这就去练剑,有招一日把江泊淮踩在脚底下,让他也喊自己一声“爹!” 最好乔成玉也要,客客气气叫他“叶竟思大人。” 他越想越高兴,也不在乎被乔成玉吼了一下的事,无忧无虑地抱着剑继续去卷了。 * 一室安静,乔成玉久久才回神,自己刚刚做了什么。 完了,一句话,前面许多天好感可能白刷。 她麻木地想。 然后更痛苦地发现。 假如再来一次,她也还是会“客客气气”地叫叶竟思滚出去。 因为在她心里,江泊淮瞒着他有灵力的事,应当就是不想叫人知道的,倘若叶竟思知道了——乔成玉莫名不想让他知道。 好累,她把脑袋钻进被子,给江泊淮下逐客令:“我要自己睡会,你先出去吧——” 江泊淮给人拉了下被子,把她的脑袋露出了大半,满意了,见她态度坚决,只好答应。 手背悄悄碰了下她的发顶,他说:“好吧,蒙着睡不舒服的。” 乔成玉不知道有没有在听,点了几下头,没有继续往下钻了。 很像小猫。江泊淮想,下结论——看来不是所有猫都像塞纳这么讨人厌的,乔成玉就很可爱。 “哦对了!我的剑!”乔成玉忽然想起。 “脏了。”江泊淮回答她,有些不确定地问:“我送一把,新的……可以么?” 似乎怕乔成玉不答应,他很快补充:“和你之前的差不多,更漂亮。” 有新剑了!还是不用花自己钱的新剑!乔成玉自然一百零一八个乐意,点好几下头,眼睛亮闪闪的,把江泊淮推出去。 江泊淮只好遂她的意出去了。 外头的太阳很亮,刺得眼睛疼。 江泊淮发现,只要没有乔成玉在,他还是一样讨厌太阳。 很讨厌。 “江公子!”阿罗摘了满满一束的格桑花,看到他,朝他招招手,跳着过去,问他要不要也选一朵格桑花,送给乔成玉。 江泊淮不想要别人摘的送给乔成玉,因此只是问了她在那里摘的,并没有要她的花。 “江公子要亲自去摘给乔姑娘么?”阿罗眼睛闪闪:“好恩爱!” 江泊淮其实上次就想问了,只是上次乔成玉在,他于是低下头,问:“什么叫恩爱。” 阿罗摇头晃脑,一副很懂的样子:“你们这种就叫恩爱——不要以为我是个小孩子什么都不懂!” 她四处看看,确定没有旁的人在场,才低声说:“用我们渡灵村的话说,你的眼睛和魂魄,全在她的身上啦,这辈子都没有办法收回来,你好喜欢她啊!” 好像一个恶毒的诅咒。江泊淮想,又发觉自己竟然心跳得那么快,很兴奋,蛰伏在血液里的情愫要随着血管,跑去身体里的每一寸地方。 喜欢。 他想,我这叫喜欢。 江泊淮原来喜欢乔成玉,想要她永远不离开是喜欢,想叫她离叶竟思远一点是喜欢。 “可是乔成玉不喜欢我。”他懊恼地说,漂亮的脸上难得有那么生动的表情,阿罗一下子都有些恍惚。 她说:“啊,这样。” 然后听到一向不近人情,面上一向虚伪笑意的江泊淮苦恼地问:“我好像没办法叫她喜欢上我。” 只有杀了叶竟思,或许有可能。 可是杀了他,乔成玉会难过么?江泊淮也不想乔成玉难过。 喜欢果然是一个诅咒,他想,可是却清醒地看着自己掉下去,无法抵抗,也根本不想抵抗。 阿罗虽然才十八岁,但有一双也很恩爱的父母,娘亲和父亲很少见面。但每一天都好像很开心。 于是她觉得自己也是很懂爱情的。 手里的格桑花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她无所谓地说:“没关系,你试着做做你自己吧,或许有一天,她会喜欢你的。” 第35章 出头 江泊淮一向很讨厌或许,但这次,他想试试。 阿罗自认说了许多很有道理的话,更加觉得自己长大了,望望手里的格桑花,决定一会给母亲的时候要把这事说给她听。 兴许会夸夸她。她高兴地想,捧着花朵就往主厅去。 房内静悄悄的,动静很少,阿罗没听到娘亲熟悉的往日低诵,绕了几步,想走到后院。不料一道坚实的屏障将她结结实实地格住,反弹的威压差点将她整个人掀翻,她跺了几下脚,喊了声:“娘?” 祭司的声音好像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她说自己要闭关一段时间,叫阿罗不要担心。 “这么突然。”阿罗手里还握着格桑花,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它们已经有点焉巴了,她低着头,看着那些漂亮的花,小声说:“你还没看到我送给你的花呢。” “一定很漂亮。”祭司立即说。 阿罗放心了,把它们全摆在后院的门前,喜气洋洋地和母亲说:“那以后我每天都摘一朵拿来送你。” 祭司久违地没有说话,她停顿的时间那么长,叫阿罗不知为什么心慌起来,又喊了她一声。 她这次应了,声音更低了,好像在压抑什么,只可惜屏障太厚,距离太远,阿罗压根听不出,只是觉得心里好像有那么一点点难过。 “你去看看村中昏迷的人是不是都醒了吧,同那些客人道个别,送她们出去吧。”不过几瞬过去,她又变回了那个不食人间烟火,沉稳而平静的祭司:“你能做好的,对么?” 阿罗松了口气,忙不迭地应了声好,又说:“我一定能做好的!” * 村子里的人都醒了,身体无恙,只是说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阿罗问他们什么梦,他们竟然也说不上来,她只好作罢,给那些大梦初醒的村民送了好些吃食补品。 阿罗一开始送别乔成玉她们的时候,叶竟思没有马上答应,奇怪地看了一眼江泊淮,江泊淮面色平静,无波无澜。 于是叶竟思咳了咳,同阿罗说他们还有点事,先暂留几日。 渡灵村不少孩子出生后容易夭折,阿罗本就没有什么同龄玩伴,自然舍不得他们,闻言欢天喜地地去和母亲说了。 出乎意料的,祭司要阿罗请一趟江公子。 叫江泊淮有什么事?乔成玉往他身上看一眼,和他使眼色,叫他有事记得给自己传音。 江泊淮点头应下,推开那扇厚重的门进去了。 难不成是因为杀了塞纳?要和他们追究?可是是塞纳先对村民动手的,他们应当、大抵、可能……也没做错什么吧? 乔成玉脚碾着一块石子,愁苦地思考。觉得来渡灵村这趟实在亏了,叶竟思也没发生什么大变故,不知道他到底为什么要千里迢迢来着一趟。 叶竟思打了个哈欠,注意到乔成玉看过来的视线,又硬生生止住了:“干嘛?” 乔成玉朝四周扫了一圈,确定江泊淮还没那么快出来,低声问他:“渡灵村有什么东西是你必须要得到的么?” 她的神色太正经了,叶竟思仔细思考了一下,不确定地回答:“没、没吧?” “那有什么人,是你一定要杀的么?”乔成玉又问。 这话可不能乱说!叶竟思往四周看了一圈,正色:“当然也没!” “那就奇怪了。”乔成玉托着下巴思考,叶竟思在一侧,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乔成玉事情的缘由。 乔成玉既然也知道江泊淮身份,兴许和他一样,被江泊淮威胁了,他们可以一起团结起来反抗大魔头! 越想越有道理。叶竟思抬手,拍拍她的肩,想要说什么,结果人刚靠近,就感受一股寒意,自背后一点点蔓延上来,要将他整个人冰封进寒气彻骨的冰块。 他猛一侧头,果然对上了江泊淮冰冷的视线。 叶竟思:…… 他立即往一侧退了半步,想了想,又谨慎地捂嘴,和大魔王表忠心。 江泊淮懒得现在找他算账,视线轻微一转,放到阿罗身上,轻微地点了下头。 叶竟思知道了,这就是要走了的意思,含着泪,在阿罗满眼埋怨,满嘴“善变的男人”的抱怨声中同人提了要离开。 “叶竟思干什么呢!莫名其妙!”阿罗不高兴连带着也不理乔成玉了,她郁闷,也跟江泊淮吐槽。 “对啊,好奇怪的人。”他顺着乔成玉的话说下去,一双眼睛弯成漂亮的月牙。 乔成玉连着点了好几下头,猝不及防地被江泊淮碰了下脖颈。 他的手指冰凉,碰到乔成玉温热的脖颈的时候叫她不自觉地缩了一下,好像贴上了一块捂不热的冰。 她强迫自己不躲开,眨几下眼,问江泊淮怎么了。 是温热的脉搏,跳动的频率同常人无异。 江泊淮垂眼,不自觉想到刚刚祭司说的话。 她说乔成玉定然和他们渡灵村没有半点纠葛。 她说她魂魄均全,就是一个正正常常的人。 江泊淮多智近妖,穷极那么多年,没有遇上不知道的事,乔成玉是唯一一件。 如果可以,江泊淮希望一辈子都不要解开,希望乔成玉就是乔成玉。 “怎么啦?”乔成玉伸手把他的手拉下来,掌心聚起灵力给他温着,故意一副不高兴的模样:“老实交代!是不是故意冰我的!” 江泊淮的视线对上她的,微不可查地笑了一下:“不是。” 他又想,不是也没关系,反正只要江泊淮在,这个秘密永远都可以是秘密,乔成玉永远都可以做乔成玉。 * 离行那天,天气很好,渡灵村多云许多天,总算放晴,艳阳高高挂在天际。 生闷气生了好多天的阿罗还是出现了,一路把他们送出密林,强忍着没有掉眼泪。 叶竟思见不得人掉眼泪,在身上摸了半天,可算找出一个拿得出手的临别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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