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泊淮抵着剑,察觉到她的视线,朝这里投下一瞥,随后如释重负似的松了口气。他勉强弯了下唇,一步一步朝乔成玉走过来,那么坚定,和伸出来握着她的手一样。 “别怕。”他轻声安抚。 光亮太刺眼了,乔成玉怀疑自己几乎从来没有见过那么耀目的光,以至于有种疼痛得要掉眼泪的感觉。 她垂下头,不再去看那块亮处,可是脸颊还是被人轻轻碰了一下。 江泊淮好像叹了口气,乔成玉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听错,反应过来跟他一样摸上自己脸颊的时候才发现脸上湿润润的,还真掉了几滴眼泪。 哄人大概是很难的事,江泊淮好半天都不知道该怎么做,看起来有点手忙脚乱,最后只能按着乔成玉的脑袋进自己怀里。 “以后不会让你一个人了。”他承诺。 乔成玉觉得自己好像看不懂江泊淮了,她下意识地挣了一下,被很快察觉,又被按着脖子。江泊淮以一种难以抗拒的力量,把她纳入怀中。 * 春日常常有好天光,阳光明媚,偶尔传来外头幼童欢快的动静,在放纸鸢。 乔成玉再三保证自己掉眼泪是因为亮光,江泊淮将信将疑,却也秉承谨慎的原则,怕乔成玉的眼睛不能视光,这几日不让她在外头待太久。 她好不容易才能有一点出来晒太阳的时间,正撑着下巴,拨弄桌上的茶杯。 采丹一蹦一跳地过来,自顾自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夸张地做出被烫到的模样。 乔成玉果然被逗笑,弯了下眼睛。 “这样才对嘛。”采丹把茶水喝完,摇头晃脑,老神在在:“我感觉师姐最近都没那么高兴了。” 江泊淮出现后,系统再次以自我保护的由头陷入沉睡,仿佛带给乔成玉那些震撼的消息不过是她的一场噩梦,只有掌心的印子告诉她,原来不是假的。 “我最近有点烦。”面对采丹,乔成玉倒稍微自在点,因为她没有莫名其妙的身份,不需要黑化,可以普普通通的做乔成玉最贴心的小师妹。 那个抓其他修士的黑衣人也是被人操控的,江泊淮将锁楼破开,叶竟思趁机将他抓住,连带着控制采丹的术法也一同解开。 只是那锁楼到底有什么秘密,控制黑衣人的是谁,都是只有江泊淮才知道一二的秘密,任由乔成玉怎么试探也得不出答案。 她像一片停泊在海上的孤舟,努力划了很久才发现方向错了,远处的亮也不是通往岸边的灯塔,是指向地狱的引渡灯。 “因为江泊淮么?”采丹左顾右盼,确认话题中心人不在自己周遭,才小小声问。 乔成玉一顿,也跟着小声问她:“有这么明显么?” 采丹的头点的都要将脖子折起来了,她信誓旦旦:“你不让他粘你了,你不爱他了!” “……哪跟哪!”乔成玉狠狠拍了下她的脑袋。 她承认,知道江泊淮兴许是套着假面和秘密的,确实让她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和他相处,也叫她这段时间下意识地避开了他。 可是乔成玉是偶尔糊涂却经常聪明的小孩,她最知道自己的心了。 她喜欢江泊淮,是不需要旁的验证都可以得出的结果 乔成玉只是需要时间,去接受那个对自己隐瞒颇多、又不太真实的江泊淮。 “好吧!”采丹失望,把茶杯里的茶水一口饮尽,悲痛地说:“那你这几日不要太明显了,江泊淮不为难你,我和叶竟思可惨了,他喜怒无常的,好吓人……” 乔成玉觉得自己演技高超,扮演恶毒的乔家大小姐至今也没人发现,和江泊淮闹别扭装了一下怎么会被看出来? 她拒不承认,采丹目光投在远处的一道人影上,慢吞吞地“切”了一声:“你问叶师兄嘛!” 叶师兄只是平平无奇地路过,本不想参与进来,接受到两道如炬的目光,心中叫苦跌声。 怎么倒霉事总被自己碰上!叶竟思发愁,想着要不要找符修的师姐要个时来转运符? 顶着乔成玉沉重的目光,他艰难点头:“是有那么一点点明显……” “我就说!”采丹高兴了,原地转了几个圈,高兴地庆祝,却又乐极生悲地被一块石子砸中。 气得她当即扭头,发现是一只纸鸢挂在了树上,外头的幼童为了够它,扔了几颗小石子进来。 他们不好意思地同采丹道歉,大妖有大量,采丹勉强原谅了,掠起步子将树上的纸鸢抓起来,人飘也似的翻出去逗外头的小孩玩了。 “采丹真是!”叶竟思也想放风筝,心思都飘远了,忍痛收回,还是忍不住问乔成玉:“你和江泊淮闹别扭了?” 怎么又来问这个!乔成玉一个头两个大,一板一眼地回复他:“没有,大人的事小孩别管。” 你黑化的事我还没解决呢!这么根正苗红的人还是得变反派,想到之前为了阻止他做的事,乔成玉就有些气急败坏了。 “你说谁孩子呢!”叶竟思小声嘟囔:“我知道的事不一定比你少呢!” 默了默,他又弱弱问:“为什么闹别扭啊?” “都说没有闹别扭……”乔成玉声音也跟着弱下去:“我不知道他的很多事,让我很不高兴。” 叶竟思还以为是多大的事呢,他“嗐”了一声,没什么大不了似的:“那你问他呗?再不济问我,问采丹,我们知道的都可多了!” 比如我们都发现他不是好人。叶竟思得意地想,觉得自己比乔成玉聪明了。 他一时之间有些飘飘然,觉得身负解决同门恋爱难题的重大责任,加上江泊淮这段日子对他确实还挺好的,便狂妄地认为他不会杀自己了。 于是口无遮拦起来:“就比如他和你成婚那事……” 乔成玉好像忽然被什么东西重重敲了下脑袋,钝痛感如影随形,搅得她头脑发昏,却又能无比清晰地听清叶竟思的每一个字。 “你说什么?” * 锁楼的锁是用赤铜锻造的,这种东西稀奇的厉害,坚固无比,火侵水袭都不惧。是以不少剑修想拿来锻炼剑刃,然而终其一生,都无法找到这东西究竟在哪。 传闻中它们是仙人的馈赠,只有天上的神仙才知道究竟在哪。 江泊淮将手指从锁上收回,指尖上有一缕很淡的灵气,缠绕住他的手指,像想要侵入他的体内。 果然是麻烦的东西。江泊淮将它扔到一边去,看这玩意又不死心地缠上来,耐心告罄,周转灵力将它团团围住,最后吞湮干净。 神力就和它主子一样,没有眼力见。他想。 可是为什么要缠上乔成玉呢?是知道什么么? 江泊淮觉得自己不算聪明人,乔成玉这段时间都不亲近他了,叫他的脾气更差了,更懒得动脑子,只想拎起剑用最简单粗暴的杀上瑶境。 房门忽然被人轻轻推了一下,乔成玉的声音随着传来:“江泊淮,我进来了!” 江泊淮把锁楼放好,先她一步把门打开,望着她的目光有些委屈。 好像在埋怨乔成玉这几天不搭理人。 “谁让你不给我晒太阳的。”乔成玉故作轻松,找了个借口,点几下头,很理直气壮地开口。 “眼睛还痛么?”江泊淮果然服软,指尖碰上她的眼皮,动作很轻地用灵力给人熨烫着。 乔成玉眼睛真没事,但很享受江泊淮这样的服务,半推半就地随着他动作了,用手摆弄江泊淮空闲出来的另一只手。 “事情解决了,我们也不能在金陵多待了,离开之前同我一起回乔府看看?” 江泊淮当然一口应下,又问她什么时候。 乔成玉假装想了想,最后盖棺定案:“择日不如撞日,就现在!” 江泊淮还真没料到是现在,略微迟钝了一下,乔成玉趁机将他的手拉下来,弯着唇指了指他那只被乔成玉摆弄地手。 是一只小兔子。 江泊淮记得,刚认识乔成玉不久,她也给自己摆弄过一只一样的,不过当时是她的手。 * 乔母乔父离世后,乔府大大小小的事都交给了心腹管家处理,乔成玉落个清闲,自然乐意。今日回来一趟乔府,没想到乔府不仅没有颓败的迹象,反而日益繁盛,连侍女都多出许多新面孔。 几个新侍女不认识她,悄悄多看了几眼,和待久了的侍女姐姐说乔大小姐多么多么漂亮,姑爷又是多么多么好看,两个人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江泊淮面上还是如同往日一样和煦的笑,一边却令人给夸好话的侍女发赏钱,还是大块的金子。 这种好事自然很快在乔府长了腿,来来往往的小厮侍女见到都夸一嘴,如约得到赏钱。 乔成玉心疼,一边思考要回来的合理性,一边小声嘟囔江泊淮败家。 “芥子袋里的东西你看都不看就拿出来打赏人。”她控诉。 江泊淮说冤枉,自己有很多个芥子袋,这个是装赏钱的,给乔成玉经常用的那个是贴身的。 这还差不多。乔成玉摊开一只手,掌心果然被人放了一个钱袋上去,沉甸甸的。 江泊淮弯眼睛,讨好地和她说今后钱都归乔成玉管。 “好吧。”乔成玉“勉强”开口,把钱袋收下了,不许他再赏赐。 她的贴身侍女早早就将她的院子收好了等人,见到乔成玉,眼泪都要掉下来,情难自抑。 “小姐瘦了!”一个侍女抢先说。 “不止瘦了,模样也变了,险些没认出来。”另一个话头接的很快,给两人奉上茶。 乔成玉以为她们只是简单奉承,说了几句没有没有,就带着江泊淮在她的小院转圈。 江泊淮是第一次见乔成玉的小院,乔成玉也是,绕了大半圈,做出不少重要指示,例如今后还是把院子的花坛改成小的,比较精致可爱,又如东南角想要一个秋千。 江泊淮都记在了心里,跟着点头,和她说都会有的。 “以后我们家就按这样子来,好么?”乔成玉指点江山完,笑眯眯地问江泊淮。 叫他的心没由来地快了几分,话立即接上:“好,你说的都好。” 乔成玉满意了,看左右无人,凑上去亲亲他,算是表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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