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您很聪敏,确实是准备了几十个名额,不过目前还没有那么多员工。” “听起来很厉害诶!” 廖青有一搭没一搭地继续和乔榆说闲话,她不好意思直接撒谎,但又坐不下去,总想找个地缝溜走,于是干脆起身,又故意看了好几眼手机锁屏的时间。 乔榆眸光一暗,主动提出要回去吃饭。 没有邀请她共进晚餐。 很好! 廖青一听,心里奇怪的、无形的石块移开,她松了口气,开心地拿起浇水壶,一面说着恕不远送,一面走到店内较为阴暗的角落处,给几盆文竹补充水分。 “确实不用送,车就在南边出口,很近。” 乔榆说,在门口停下来,冷不防问,“那,下次再见?” 廖青吓得手一抖,赶紧直起身说,“哦哦哦,好,那下次我备好货了,提前告诉您。” 乔榆微笑,“好啊,期待青青老板的来信。” 被少女时代暗恋的男神叫青青老板,总感觉有点奇怪。 廖青红着脸擦了擦手,一边想,一边说,“我不会拖太久的,感谢您的光顾。” 等下,这样说,好像更奇怪了? 我是有什么大病吗?怎么总是说出来和内心想法不符的话啊! 廖青痴呆脸,在心里疯狂尔康手。 乔榆唇角微翘,压抑不住笑意,于是干脆笑不见眼地挥手告别,“静候佳音。” 廖青呆愣愣放下浇水壶,像个机器人一样挥手告别,“哦,好,再见,请慢走,欢迎您再次光临。” 等乔榆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店前的主干道上,廖青才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又干了什么蠢事。 “啊啊啊啊——好丢人好丢人好丢人——” 廖青双手抱头,蹲在地上低声嚎叫,“我到底在干什么啊?!怎么可以这么蠢!为什么连正常说话都做不到啊!我是什么程序设定的服务员机器人吗?” 织梦兽窝在廖青口袋里,迷茫地晃晃自己的小叶子。 虽然她从头到尾都能感知到廖青的情绪波动,但还是很难理解廖青的反应。 就像一个六七岁的小孩唱《人间》,她唱得那么有感情,却什么也不懂。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这边廖青抱头自我检讨。 那边说着下班了的乔榆又原路返回公司,信步走进七楼刚规划出的妖怪管理局云城分局。 对,乔榆不是普通的人类。 他是一个隐藏在人群中的半妖,母亲是修炼了五百年的榆树妖,父亲则是一名普通人类,在他幼儿园期间就意外逝世了。 初三暑假,因为树妖母亲妖力溃散,寿元将近,他们母子二人便搬回了母亲的故乡——灵力较为充沛的昭县养伤。 乔榆照顾母亲的同时,顺势在昭县读了高中。 高一下学期开始,乔榆就察觉到有人一直在幕后修改他的试卷和成绩,但母亲过世和嫌疑人动机不足等原因,他没有追究,而是选择参加少年班的提前考试,去了华|国最好的两所学校之一直博。 博士即将毕业的时候,他出于个人原因,主动选择回老家市区(即云城)的研究所工作,一边研究生物相关的东西,一边接手此处的妖怪管理局分局。 云城灵力充沛,尤以昭县为最,又因地理气候的原因,有许多植物类妖精在外流窜。 乔榆作为高学历、背景干净的本地妖精,主要负责管理妖怪管理局云城分局,回收流落在外的妖精,顺便调查频出的妖物失踪和死亡案件。 “局长,您回来啦?怎么样?青青小姐出事了没?” 瘦高个的筇竹妖凑过来,他是之前就在云城分局工作的妖物,最爱八卦,对云城周边的事物了如指掌。 “怎么?没出事你不高兴?” 乔榆白他一眼,冲里面问,“五味子花妖呢?出来,查一下纠缠廖青的垃圾是谁,再联系一下他附近的虚耗,或者魇兽,警告一下他。” “行,等会儿。” 工位后面懒洋洋探出一个头,她打开自己的电脑,手指翻飞,不着痕迹地入侵T家的网络系统,寻找廖青的联系对象和详细消息。 筇竹妖则欠兮兮地揶揄新上司,“您又以权谋私!那个入侵生物难道真和青青小姐有关?您这就是公费恋爱呢。” 乔榆想到任茗生前的诡异之处,他不确定近年来妖物惨死案是否真和已经去世的任茗有关,便对任何可能暴露的信息都避而不谈。 “你哪来的这么多问题?最新的妖物流调报告整理出来了吗?还有多少同类流落在外找出来了吗?工作完成了吗?” “哎呦,莫催莫催,”筇竹妖以手作扇,扇动两下,飘回自己门口的工位上,继续埋头工作,“做男妖不能太快,慢慢来,你看五味子她们就太快了,招妖厌。” 五味子花妖嗤笑一声,懒得搭理滑头的筇竹妖,举手示意乔榆,“搞定了,那垃圾叫吕其率,Z大在读研究生,和青青小姐谈恋爱期间出轨了同系学妹。现在还因为青青小姐脾气好,多次纠缠她,出言不逊,垃圾。” 五味子说,“联系了组织里的虚耗。” 虚耗,可给人招来祸害的恶鬼,擅长盗窃人之物品和破坏人喜事,与妖孽同类。 除此之外,虚耗最擅长的是偷去他人的欢乐,使其陷入抑郁状态。 既然吕其率仗着脸皮厚,过度自信,不知羞耻地骚扰廖青,那就让他陷入麻烦缠身的低自尊状态一段时间吧。 五味子关闭黑底绿字的代码页面,“我想他应该会度过非常‘美好’的暑期,不会再有闲心纠缠青青小姐了。” “谢了,”乔榆道谢,非常严肃地纠正五味子对廖青的评价,“她不是单纯的脾气好。她是生病了。” ****** 乔榆说得没错,廖青早就生病了,不过她自己对自己的病还没有清晰的认知。 或者说,她在用一种隐性的摆烂手段,来对抗命运。 不关注,不反抗,不寻求改变,而是以一种近乎冷漠地态度冷眼旁观自己的状态越来越糟糕,偶尔毫无感情地感慨一句,自己是不是快要坏掉了。 比如此刻,凌晨一点半。 廖青两眼鳏鳏。 她已经在床上躺了两个多小时,还是没睡着。脑中思绪杂乱没个首尾,明明头痛欲裂,每一个细胞都在提醒廖青是该睡觉的时候了,但她就是睡不着。 小夜灯微黄色的光在黑暗里一亮一灭,像她清浅的呼吸般起伏。 廖青看了一会儿,不知道为什么开始反复回想糟糕的、尴尬的往事。 她感到黑夜像是黑色的、粘稠的、怎么也挣脱不开的油漆,覆盖了她身体的每一处都。 她裹着油漆,在黑暗里一直下沉,往下沉。 她感觉自己就要死了,全完无法开心。但她又哭不出来,只好麻木地往更深处、更黑处坠落。 “为什么会这样呢?”廖青喃喃自语,“为什么总是有负罪感呢?可我根本没有对不起谁,不是吗?” “真是越来越糟糕了,一直失眠,会猝死吗?” 廖青问自己。 居民区的深夜很安静,除了偶尔几声的虫鸣,再没有别的声音能回答她。 于是她自问自答,“或许会,明天就不会再睁眼,也不用感到厌烦了。”
第111章 如果真的有神明,大概也不会满足廖青摆烂的求死心愿。 因为廖青模模糊糊睡着后,不仅睁眼了,还一夜醒了好几次。 她恍恍惚惚熬到天亮,起来刷牙时感觉整个人完全可以原地升天了。 去花店的路上,廖青还在胡思乱想,琢磨自己到底什么时候能无痛去世,还有她的个人意外保险能赔多少钱,够不够爸爸妈妈后半生的花销? 拉开花店的卷帘门,廖青把该搬出来晒太阳的盆栽移出来,该浇水的浇水,该捉虫的捉虫。 一通忙活之后,廖青看着井井有条的水灵植物们,心里的烦闷散了点。 她搬出凳子坐下来,对着一堆绿色植物,打开电脑,理清接下来的工作内容。 鲜花的保质期有限,她不能再拖拉了。 其实在六角星花鸟市场关闭整改的政策出台之前,青青花木有好几家约好的长期客户,几乎不需要走零售路线。 政策刚有风声时,市里几家鲜花店都专门问过廖青后面的打算,可廖青没决定好还要不要继续开花店,没个准话,于是几个长期客户便大都另寻其他稳定的供应商。 有两个,虽然还和青青花木有生意往来,但也只限于零星的订单。 廖青想起这事儿,不由得连叹几口气,只觉得一切都是自己的原因,才会活得越来越糟糕。 梳理完接下来的工作内容后,廖青在电商平台报名平台的暑期活动,发布鲜花清仓的消息,但即使走电商清仓,她一周内也清不完鲜花。 廖青就联系了经常去的市区福利院院长,将三分之二的花卉都捐出去给小孩子们做手工课和科学课的素材,还和福利院院长约好下下周忙完手头的话再去福利院帮忙。 处理完店内花卉的去处后,廖青怕自己闲下来又开始胡思乱想,再像昨天一样犯浑,于是马不停蹄地开始清点店内盆栽种类和数量。 她将店内盆栽与乔榆的购买清单一一核对,把已有的盆栽挑出来,另外放到一处,标注好缺失的部分,从自己的供货商名单里寻找可能会有的商家,拉出一个Excel表格。 等廖青忙完,都下午一点了,肚子饿得已经不再咕咕叫,只有疲惫的身体提醒她过劳了。 廖青关掉电脑,刚要站起来,就眼前一黑,差点倒在桌子上。 她双手撑在桌子上缓了一会儿,起身时却意外发现乔榆的名片掉在桌子上了。 名片? 廖青拍了一下额头,自我调侃道,“我不记得有把它带出来啊?最近记忆力已经差到这种程度了吗?” 悄悄跟着廖青出来的织梦兽不敢吭声,维持着变形术,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 好在廖青并没有把这种小事放在心上。 她看了绿边名片一眼,点外卖的同时,本想顺手把名片扔进垃圾桶,但不知为何,她心思一转,又把名片揣回兜里了。 奇怪的是,接下来的几天里,她无论是在出租房,还是在花店,总能在意料之外看见这张名片。 廖青百思不得其解,正好她今天要去云城市下边县里的批发市场拿货。 为了确认不是自己出现幻觉了。 临出门前,廖青特意把绿边名片掏出来,用本厚部头书压着,还拍了张照片留证,才出发去城乡汽车站坐公交。 廖青前脚刚走,织梦兽就不堪负重,从《牛津大词典》下伸出纤细的末梢藤蔓,扳住大词典一角。 小织梦兽属于匍匐植物,茎条虽细长,但不具有攀援植物的缠绕能力或攀援结构,力气也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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