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拂云一手搭在海棠花精的枝条上,一手背对着秋月,对海棠花精比手势。 虽然言语不通,但海棠花精对应拂云的意思消化得很好。 海棠花精伸长柔软枝条,轻轻将秋月扶到团凳子上坐好,而后顺理成章地将应拂云举到主干上的枝桠上,再一脸依赖地贴着应拂云。 “香香!香香!” 应拂云挠了挠海棠花精的树皮,以示奖励。 秋月在团凳子上坐好,手里还拿着擦门窗的抹布,她在原地呆了一会儿,忽然目光灼灼,盯着应拂云,恍然大悟道。 “你,你,你是不是,院子里的海棠花树成的精啊?” 秋月说着,神情由狐疑渐渐转为坚定。 “你让我感觉好熟悉,你刚才就是突然从海棠花树后面出现的。而且,你还和我家小姐长得有点像。不愧是小姐的海棠花,修成人形也和我们小姐一样温柔好看,一看就是好妖精。” 这丫头,这么容易相信一只妖,真的没问题吗? 应拂云笑而不语,任凭秋月写话本般猜测,将前因后果串联起来。 “你放心吧,我不会告诉别人我见过你的,更不会找捉妖师来的。” 三言两语,秋月就单方面和“花妖”应拂云建立了革|命友谊,甚至开始和“花妖”应拂云科普,她家小姐平时对待海棠花树有多么认真细心。 “我家小姐是个世间罕有的大好人,但这世道对好人总是不幸的,”秋月小脸垮下来,杏眼耷拉,说,“我们小姐不能说话,从小就爹不疼娘不爱的,而且,我悄悄和你说,我家小姐要被家里送给大太监,现在还被关在祠堂里。” 秋月仰头,祈求地瞩望应拂云,语调里含着淡淡的哭腔,“她们都不让我去祠堂看小姐,海棠花妖,你能不能帮帮我家小姐啊?算起来小姐也是你的主人,她对你真的很好的,你要是见到她,也一定会喜欢她的。” 她仅仅十日之谊的小丫鬟,在恳求一面之缘的她,自己救赎自己。 视线同秋月相撞,应拂云淡然温和的笑意忽然就维持不下去。 她短短的一生中,遇到的恶意实在太多,以至于她是真的害怕,也是真的不懂,到底该如何面对来自其他生灵的善意。 狼狈地转过头,应拂云一时间,竟然不敢看向小丫鬟。她甚至希望自己现在真的是一个海棠花妖,会一套蛇妖的神隐术,可以凭空消失在秋月面前。 ‘臭蛇妖,不是说一刻钟吗?怎么还不回来!’ ‘我都要饿死了,都到现在了,连早饭还没吃上,还说什么要我好好照顾自己,活久一点,就他这样,我能不能活到寿终正寝都是个问题。’ 应拂云嘴唇翕张,快语如滚豆,无声且烦躁地抱怨,好像这样就可以忽略心中流动的暖意。 “海棠花妖。” 久等不见回应,秋月小声地、忐忑不安地喊“花妖”应拂云。 应拂云转过头,学着海棠花精懵懂无辜的模样,冲秋月憨笑,装作无法理解秋月的意思。 秋月见状,沮丧地垂下脑袋,揪着抹布的边角,失去了再和“花妖”应拂云交谈的心情。 应拂云心里也难受,忍着情绪,从衣袖上摘下一枝海棠,轻轻抛进秋月的怀中,聊表安慰。 她不是秋月想要的花妖,她只是命运巨爪下挣扎求生的哑女应拂云,没有救赎祠堂里的“应拂云”的本事。 借袖口的海棠赠予秋月,已是她此刻能做到的极限。 应拂云郁郁不乐,做出一个温柔假笑来回应秋月的惊奇欣喜,转手用手势示意海棠花精带她到海棠花树旁边。 她委实没有心力,再和秋月交谈了。 应拂云坐在海棠花精主干上的枝桠上,秋月坐在圆凳子上,抱着海棠枝条发愣,海棠花精则用脸颊贴着应拂云垂下的手,也不出声。 惠阳院中一时寂静无声。 这种带着愁绪的,令人喘不过气的寂静没有持续太久,有白便抱着神色萎靡,脸色苍白的小娃娃赶回来。 应拂云松了口气,揉搓着袖口花瓣,冲有白打招呼。 顾忌到有除应拂云之外的普通人在场,有白没有用半人半蛇的形态行走。 红衣束发的美少年快步走过来,搂住应拂云的肩膀,道,“此地不宜久留,你和法阵里的代替品离得太近了,我们先回客栈,神镜奶奶准备帮我一起救你了。” ‘秋月!’应拂云指着小丫鬟,示意有白先解决秋月的记忆,应拂云还记得,他们是不能随意扰乱他人命轨的。 有白在记忆混淆术和记忆清除术之间稍作犹豫。 就听秋月石破天惊一开口,语不惊人死不休。 “海棠花妖,怪不得你不能去救小姐,原来是已经有相公和孩子了。”
第28章 告诫 胡言乱语!荒唐至极! 这丫头,怕不是听书听到脑子里去了! 应拂云柳叶眼圆睁,半是羞涩,半是恼怒地红着脸瞪秋月。 不成想,有白竟然大咧咧地挠头解释,“这不是我们的孩子,是我奶奶。算了,反正你也记不住,还是先睡一会儿吧。” 溯洄镜冷哼一声,也玩闹似得呛声,“你才是蠢蛇的孩子!爷是他祖宗!” 应拂云尴尬地不敢出声,坐在小海棠花精的枝干上望天望地。 被认为是真小孩的溯洄镜臭着脸,抢在有白之前出手,清除秋月的记忆,接着又施法,让说话没谱的小丫鬟先行昏睡过去。 “走。” 溯洄镜嫌弃地瞥一眼有白,朝应拂云伸出手求抱抱,“抱,我们得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再商量为你逆天改命的事情。” 应拂云不知道神镜意愿改变的缘由,她忐忑不安地看着飞过来的溯洄镜,伸手接住小娃娃,再搂腰托臀,将他抱在怀中。 今天的事情太多,应拂云折腾到现在还没有吃上饭。她本来也在病中,抱着一个二三十斤的小孩子,多少有些力乏,没一会儿额头上就渗出细汗来。 有白见状,眉头微拧,指尖旋转动作,悄悄在溯洄镜身上施加轻身术。 应拂云只觉手臂一轻,就听见有白为难地指着小海棠花精,说道。 “这海棠花精才刚要修炼出人形,不适合在人世久留,我们不能就这样把她也带回客栈,最好让她回到山野或者妖界。” 小海棠花精正依赖地贴着应拂云的手背,闻言,她一脸迷茫地望向有白。 知道初化人形的妖精听不懂人类语言,有白又冷着脸释放零星的神兽威压,用妖族语言和海棠花精重说一遍。 小海棠花精听懂了,也知道有白说的是对的。她失落地把应拂云放到地上,将最柔软的枝条弯曲缠绕,做成一个花环,又将其轻柔地放到应拂云头顶。 应拂云抬手,扶正头上繁复美丽的花环。 应拂云仰头,在小海棠花精纯粹的眼眸中看见自己的模样,她心中也涌淡淡的不舍。 想着或许今日一别,今生就再无相见的机会。 应拂云鼓起勇气,踮起脚尖,轻轻拉动小海棠花精的枝条,示意小海棠花精弯下身子,低下来一些。 小海棠花精顺着应拂云的意思,往后退两步,再向前倾斜,艳如桃李的脸和应拂云正相对。 应拂云上前,和小海棠花精面颊相贴,一手轻轻抱住她的枝干,无声祝愿小海棠花精早日修成人形,能一直无忧无虑,自由快乐。 溯洄镜挤在一人一花妖之间,自动充当翻译官,将应拂云的祝福说予小海棠花精听。 有白则趁着海棠花精和应拂云告别的工夫,在自己的宝库里扒拉,找出一个单次传送卷轴。 问清楚小海棠花精的意愿,有白在传送卷轴上选中目的地,将卷轴送给小海棠花精。 小海棠花精拿了卷轴,依依不舍地转身离开,走到院子角落去。 就短短十几步路,小海棠花精走了两三分钟。她时不时回头,一路上不停地开花,再让花朵凋谢,生生造出一条落英缤纷的花路。 淡粉浓白的海棠花瓣铺垫出一条蜿蜒花路,小海棠花精停在花路尽头,恋恋不舍地抛出传送卷轴。 转瞬之间,小海棠花精消失在原地。 应拂云看着花路尽头空无一物,只觉怅然若失,眉目间哀怜氤氲。 “应拂云,你知道吗?那小海棠花精走之前说她喜欢你,以后要打败我,代替我和你一起玩哈哈哈哈哈。” 有白揪出来一朵海棠花,抛到半空中,哈哈大笑。 “等她能打败我,你坟头草都比天高了哈哈哈哈哈。” 你以为你很幽默吗?蠢蛇妖。 应拂云抱着一脸冷淡的溯洄镜,低头嗅花,在心里将蛇妖翻来倒去骂一顿。 不过,她心中因小海棠花精而升起的、遗憾难过的幽微情绪,在有白爽朗动人的笑声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有白放肆大笑一会儿,应拂云也缓过劲儿来。 有白就故技重施,将院中的海棠花瓣卷入多股小旋风中,再汇成一股粉色微风,带去远方。 至于这粉色花雨会落在何方,便不是有白会关心的事情了。 **** 解决完小海棠花精的归属问题,才过去半刻钟。 有白估摸着时间,发觉还赶得上人类的早饭时辰,便用神术遮掩三人的气息,带着应拂云和溯洄镜,同样通过传送卷轴,降落到客栈附近的小巷子里。 客栈临街,出去便有卖吃食的店铺,小巷子拐角处中僻静无人,即使他们三人凭空出现,也不必担心吓到普通人。 脚踩实地后,走出小巷前,应拂云抱着溯洄镜,偏头打量有白。 有白一袭红衣,墨法高束,剑眉星目,唇薄而红,其容貌之美,气势之盛,比盛装华服的她更盛,一望便知,此人绝非凡夫俗子。 但她也是一副花妖打扮,两只妖物毫不遮掩地在京都行走,委实嚣张,说不定他们刚走出小巷,就会被司妖局的捉妖师抓走。 不如,让有白装作世家公子的模样,她伪装成有白的妖仆。 这样一来,不仅可以混淆视听,不对知情的人造成冲击,也可以避开朝廷耳目,减免不必要的麻烦。 打定主意后,应拂云用手势和唇语做比划,向有白解释她的想法。 ‘有白,你可否,变得普通一些?’ 有白不明所以:“普通?我现在就是很普通的全人类形态啊。” 普通…… 蛇妖一定是对这两个字有什么误解,要不然就是妖物大都像他一样,美丽到惊人的程度。 应拂云咋舌,但她不知道的是,有白那张脸,极美极艳丽,放在妖界,也都是少见的昳丽迷人。 ‘不是说形态,是气质和容貌,你别太突出,像普通的人类公子哥一样就好。’应拂云指着自己的脸,用动作辅助有白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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