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气说完,应拂云一颗心悬在嗓子眼,目光状似勇敢无畏地直视溯洄镜,实际上却屏气凝神,不敢再做声。 溯洄镜哈哈大笑,与有荣焉道,“不愧是镜心转世,即使被凡人枯耗十几年光阴,仍然如此敏锐。” 镜心?这不是蛇妖一直在找的东西吗? 应拂云的心微微下沉,胸口像被湿答答的帕子捂着,但她也不说清自己为何突然有点气闷,不开心。 手指扣扯药包的红绳头,揪出一缕一缕的丝线,应拂云嘴唇翕张,嗫嚅半晌,仍然没有做出一个完整的口型。 “实不相瞒,本神镜起初确实没有想帮你逆天改命的想法,有白那个蠢蛇妖却不一样,他出世少,心思纯善,早就哭着说一定要帮你。” 溯洄镜神态自若,冷笑一声说,“简直就是痴人说梦,他以为天道的意志是那么好更改的?要不是我发现你就是我们苦苦寻找的镜心,所转世成的人类,我才不会做这种蠢事。” “感情用事,是最愚蠢的,也不知道我怎么就找了这只蠢蛇做新的护镜神兽,失策失策。”溯洄镜摇头,目光中却全是满意。 眼睛微微睁大,应拂云只觉得心口的湿帕子忽然之间,又消失不见了。
第30章 废宅 应拂云摇头,甩开这些细微的情绪。 她静心凝神,从溯洄镜的话语中抽丝剥茧,理清前因后果。 以神镜的视角来看,她起初并无任何特别之处,所以即使她再怎么努力揣摩妖物的喜好,也不过是杯水车薪,并不足以打动他们。 不过她一开始的计划也并非是要摇尾乞怜,单纯依靠妖物的同情之心达成目标,而是想收蛇妖为妖仆。 应拂云思维跳跃,想到现在蛇妖成了公子哥,她这正经人类,到变成了海棠花妖仆。 可真是有意思。 应拂云嘴角翘起,很快又刻意收敛,樱唇抿成一条直线。 逆天改命? 她不信命,或者说不想认命,但即使是身若蜉蝣的凡人,她也明白违抗天意并不简单。 但神镜不知为何,认定她就是所谓的镜心,然后对她态度就扶摇直上,亲近得仿佛她们是感情极好的祖孙俩。 这镜心究竟有何用处?对神镜和蛇妖来说,又意味着什么? 应拂云眉尖微拧,她一向是个多思多虑之人,念头一转,立即想到最坏的结果:如果神镜误判了呢?如果她根本就不是镜心呢? 结果显而易见,她一定会被放弃! 脱离这层不辨真假的身份,她不过就是一个生活在水深火热生活中的可怜人。 世间这样的人千千万万,数不胜数。神镜的态度不必说,已是十分明朗,而蛇妖,就算有白他真是心善至极的男菩萨,他为何又偏偏救助她一人? 应拂云越想心越凉,她努力克制自己的负面情绪扩散,却无事于补。 情绪如水泼在地上,迅速扩散,应拂云心中一半是寒冰,一半是烈火。 她不愿深究这种复杂情绪,趁着溯洄镜还认定她是镜心的前提下,她必须要尽可能多地了解他们,弄清现状,绝不可糊里糊涂,坐以待毙。 应拂云打定主意,低眉敛目,镇定地开口。 ‘神镜奶奶,您和有白总是提到镜心,那镜心到底是什么?有什么奇特之处,需要您和有白苦苦寻找啊?’ ‘我真的是镜心转世吗?’ 溯洄镜闻言,也不遮掩,一五一十地将镜心相关的信息告诉应拂云,末了一言以蔽之,总结道。 “镜心就像是我的心脏或者孩子,总而言之就是很重要的东西,我不能没有它。至于最后一个问题,我总不会连自己的孩子都认错吧?” 溯洄镜哈哈直笑,应拂云却仍旧愁绪难解。 说不出原因,但她总觉得自己不可能是神镜和蛇妖要寻找的镜心。 “到饭点了,去吃饭吧,” 溯洄镜结束话题,跳到应拂云怀里,让她抱着自己,去客栈大堂找店小二点了一份午饭送上楼。 店小二上菜的速度很快,不一会儿就端着一盘白灼河虾、一盘清炒菜心,一碗百合莲子羹上来。 虽然店小二对花妖做妖仆的客户很好奇,但顾及公子哥不在,只有小少爷和妖仆在场,他并不敢说话,饭菜端上桌后,便拱手告退。 “人形就是麻烦!哼,都把我当守护神兽的孩子,每一任都这样,烦死镜了。” 溯洄镜臭着一张脸,恶狠狠地吐槽,转脸又慈眉善目地轻拍应拂云的肩膀,说道。 “云云,多吃点。不能总像个幼崽一样,每次只吃一点点,我和蠢蛇可没办法替你获取营养。” ‘好。’ 应拂云拿起雕花木筷,按照神镜的意思,温顺地夹菜吃饭,哪怕她并不喜欢这种和应府里一样清淡的饭菜,也并没有胃口。 但温驯娇弱,是应拂云一直以来的保护色。她早已习惯,如非必需,有问题自己思索,有苦楚自己消化。 此时自然也不会表现出什么不同。 应拂云垂眸,安静地吃完饭,觉得此刻有些过分的寂静,仔细一想,发觉是没有蛇妖在一旁絮絮叨叨。 她抿唇皱眉,觉得自己这样的状态不对。 她需要的是利用蛇妖的错觉,让他以为自己需要他,进而习惯性地照顾自己,而不是真的要依赖蛇妖。 纵使溯洄镜是从天地之间拉取信息,但也不是真的有读心术,他无法体会应拂云作为一个人类的、微妙复杂、千回百转的心思。 溯洄镜只觉得他的镜心宝贝又无聊了,便趁应拂云净手漱口的工夫,打着哈欠提议道。 “造傀儡需要安静的、灵气充足的环境,最好与你生活的环境相近,客栈没办法作为锻造地点,你先小憩一会儿,午后我带你出去转转,找找有没有合适的地方。” 有事可做,应拂云欣然允之。 上午睡得时间长,应拂云睡不着,便躺在床上,听窗外街道的声音,同时思索有没有符合神镜要求的地方。 溯洄镜变成原形,在应拂云枕头旁打盹,待日头不大热时,也不用应拂云叫他,他就像定了时的晨钟似的,自行醒过来了。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溯洄镜带着应拂云直奔京都东区几所的荒弃鬼宅,打算找一户合适的宅子做锻造傀儡的地点。 到地方后,溯洄镜顺手超度府中的恶灵,而后哈欠连天。 溯洄镜疑惑道,“怎么靠近镜心入定,神力恢复得还是这么缓慢呢?” 应拂云眉头狂跳,不敢言语。 好在溯洄镜只当是他最近消耗神力太多,镜心又已经修出灵魄的缘故,没有多想,示意应拂云抱着他去查看四周环境。 “这和你幼时居所的环境相似吗?”溯洄镜问。 应拂云看着鬼宅里依稀可辨的碧瓦朱甍、假山花树,她回想起惠阳院当初凋零荒芜的模样,摇了摇头。 “那走吧,去下一个,不费功夫收拾了。” 溯洄镜很干脆,带着应拂云赶往下一处宅子。 一处处鬼宅走过去,即使应拂云详细描述了自己记忆里的应府和惠阳院,溯洄镜还是没有在东城区的废宅子里找到合适的。 这也正常,京都布局向来是东贵西富、南贫北贱,应府虽在东城区的边角处捞了一副宅子,但应家称不上富贵,柳娘在应府又不受应田忠宠爱,惠阳院自然是凄清冷落,比不上东区过分精致的宅子。 眼看太阳将将西斜,溯洄镜担心应拂云再引来恶妖聚集,便决定先去西区看看有无合适的废弃宅子,若是还没有就打道回府。 应拂云安静沉默得如同夜间幽魂,任神镜安排。 一人一镜都没抱希望,溯洄镜甚至想直接带应拂云回无尽海,利用无尽海的充沛灵力来弥补环境的不合适,但没成想,刚到西城区,就碰到了合适的房子。 巧合得像是上天的故意安排。 这是一套不久前才传出无名干尸案的废宅,据说凶手也是京都流窜作恶的恶妖,但因为恶妖一事迟迟没有结果,这套三进院也就无人敢接手,在房牙子手里沉寂下来。 应拂云站在院中西侧,正对着半敞开的木门,木门上贴着卷边的福字,门框上有量身高的白色刀痕,有一笔快歪斜到天边去了。 真像啊,简直就像和娘亲一起住的惠阳院。 应拂云目光闪烁,犹豫着用唇语将这个信息告诉溯洄镜。 说话间,应拂云眼角余光忽见一个熟人推门而入。 正是应念珊的大丫鬟流珠。
第31章 如果她有刀 因为神隐术的缘故,流珠并没有发现院中还有两个人。 她面色冷凝,快步走进院中,与应拂云擦肩而过。 应拂云和溯洄镜的动作都停下来,一人一镜对视一眼,默契地跟上流珠的步子。 流珠提着裙子,速度越来越快,几乎是直冲到东侧厢房。 到门口后,她推开房门,两步并做一步,跪倒在床边,对着蒙着白布的床叩首,神情疯癫狂热,似哭似笑。 流珠嘴唇翕张,一面磕头,一面喃喃自语。 ‘神镜奶奶?’ 应拂云无声询问。 溯洄镜从天地间读取出流珠的生平,而后指尖轻点应拂云眉心,将场景传输给应拂云。 脑海中出现一场皮影戏,应拂云闭眼屏息,沉浸其中。 与她听到的不同,原来流珠并非是家生子,而是在小时候被主母赶出家门,后来经人牙子而卖入应家的。因为年龄相仿,流珠便被拨到应念珊院中,成了伺候应念珊的小丫鬟。 因为流珠机灵嘴甜,应念珊一直很看重她,她很快成了应念珊的贴身丫鬟。 中间有一段看不清,但从皮影戏中,应拂云得知这里被发现的干尸,其实是流珠的嫡姐,这个小院也是流珠父母家的产业,不过现在地契都已握在流珠手中了。 应拂云皱眉,想起流珠曾蔑视地质问她,为何不信命,诘问她,有什么好不满的。 她睁开眼,看见流珠叩首完毕,爬起来,站在白布前,一脸恨意地揭开白布,冷嘲热讽。 “正妻又如何?嫡女又怎样?没用的东西,连做大人祭品的资格都没有。” 白布之下,黄黑干枯的皮肤包裹这一副人骨,从服饰打扮上,依稀可辨是个年轻女孩。 应拂云不适地别开眼,问,‘是她杀的?’ ‘不能确定,’溯洄镜双手插兜,脚趾点动,无声道,‘她的命轨被迷雾遮住了一部分。’ 应拂云垂眸,觉得此事八九不离十是流珠所为。 没想到仗势欺人的狗,背地里也能化身恶鬼,吞人性命。 流珠自己拼了命也要争一口气,消除主母带给她的阴影,却对她无声的抗争冷嘲热讽,真是讽刺。 “不过应该和她脱不了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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