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隐约瞧着,大抵是树根的原因,那块地不慎平坦,女孩儿被绊了一下,才会如此。而这个女孩儿她认识,是上辈子的太孙妃梁静云。 莫非这就是缘分? 这个念头飞快在宜真心头划过,嘴角不由勾起一抹笑意。 可接下来的事情却超出了宜真的预想,她眼睁睁看着宋庸飞快避开,梁静云便就狼狈的扑倒在了地上。 几个丫鬟低声惊叫,慌忙上前去扶。宋庸后退两步时,孟黎脚步微急从拐角处走了出来,恰恰好看到这一幕。 “宋庸?”孟黎低声唤道,面色微冷。 “与我无关。”宋庸平静道。 见此,站在花木掩映中的宜真不由叹了口气。 要么说呢,现实往往比话本子更弄人。好好的缘分,竟生出了折返波折,而这两个人比她想象的更不对付。 “表哥。”梁静云已经被丫鬟扶起,身形纤弱。 灯火中,可以看到她的芙蓉面染上红晕,虽眉眼尚有些青涩,但已经能看出将来的月貌花容。 “是我不慎摔倒。”她低声解释,喏喏的说着话,满是羞赧,“宋公子是个君子,他避开了。” 她面红耳赤,有些不能想象自己恰好跌倒在男子身上的情形,心中甚至有些感激宋庸的避开,免了她的尴尬处境。 “抱歉。”发现事实自己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孟黎微顿,认真道歉。 “是我鲁莽了,刚刚失礼,还请宋公子不要见怪。” 宋庸摆了摆手,轻描淡写道,“无碍。” 说话间他看了眼旁边的松树,形状被花匠修的极好,飘逸如翼,堪称上品,夜色里别有一番滋味。只觉好好的心情都被这两个莫名其妙冲出来的人给破坏了。 本来还准备好好看看的。 他说是无碍,可稍显冷淡的态度还是说明了什么,到底是两人的不是。 孟黎和梁静云到底年少,虽然教养的稳重,可还是有些尴尬。 眼见着几人之间气氛似乎有些紧绷,宜真拂开垂下的海棠花枝上前,这几棵海棠生的茂密,再加上是在夜里,她站在树后面,几人竟然没察觉到她。 “阿瑾。”她笑着唤道。 若无例外,这一世陛下说不定还会指婚,宜真也不想几人闹得太僵。 可以的话,她还是希望宋庸能有一段还算顺心的婚事的—— 既是这并不容易。 他的皇孙,是太孙,是未来的天子。他的婚事,从来都不止是他的事。便如梁家这样的家族,已经不适合与茂国公此等天子心腹结亲一样。不然一文一武,陛下怕是要睡不着觉了。 若非如此,一直来往的两家怎么会等到梁静云及笄都没有定下婚事。 听到她的声音,宋庸身子微动,笑意已经浮上了眉眼。 “母亲。”他唤道,起身朝着宜真走来,怡然见礼,仪态从容中透着亲昵。 “怎么出来了?”宜真问。 “天黑了,我想着来等您。”宋庸轻声。 宜真不由笑笑,此时那边表兄妹二人稍加迟疑,也走了过来,见礼道,“见过郡主。” “不必多礼。”宜真温和道。 两人这才起身,一时间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真是巧合,这园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竟让你们撞上了。孟世子,以后若是得空,可来襄台伯府寻阿瑾一道玩啊。”宜真直接揭过刚才那件事,笑盈盈道。 “不敢当郡主一声世子,您唤我孟黎就好。”孟黎忙道,“只要郡主与宋公子不嫌,我一定上门叨扰。” 宜真轻笑一声,说,“好。” “时间不早了,我这便同阿瑾先走了,二位自便。” 两人立即应是。 “对了。”宜真似是想起,又补充一句,“外面还是有些暗的,记得打好灯笼,万一摔着就不好了。” 这话一出,两人立即明白这是在点他们,不由有些面热,忙应是。 宜真笑了声,带着宋庸离开了。 宋庸跟上,这种时候,他总会放缓脚步,慢半步,亦步亦趋的跟在宜真身后。 其实他看着那两人还是有些不悦的,可在宜真开口点两人后,那点不悦倏地就全都散了,取而代之的愉悦甚至溢了出来,流向四肢百骸。 他能感觉到自己勾起的嘴角。 “多谢母亲为我说话。”宋庸小心克制着自己声音中的欢喜,低声道。 宜真轻笑一声,说,“那我是不是该说不必谢呀?” 这是从刚才起她第二次笑出声,宋庸立即察觉到,她的心情很好。 “母亲想说什么都行,只要您高兴。”宜真平日里情绪总是淡淡的,难得有这样明显的欢喜,宋庸心绪浮动,一句满是笑意的话自然而然就出了口。 话出了口,才觉突兀,很显然宜真也有这种感觉,感受到她的侧目,他面上不动声色,只是含着笑。 宜真就也收回了目光,只以为是他心情好。 “回吧。”她说。 帝后立场之后,余下的人随时都可以走了,宜真两人顺势离去,没有惊动别人。 宜真本来准备走出宫城,不过皇后身边的吉祥和如意两位姑姑向来思虑周全,早就准备好了步辇。 她坐着,宋庸便只能走在步辇旁,一路穿过幽深的宫道。 宜真端坐其上,抬眼望去,只觉在这里,天似乎都变得窄了。 一方宫城,圈住了无数人。 感受到了那种压抑,宜真徐徐吐出一口气。 她不喜欢这里。 宫人们走的稳当,一旁宋庸昂首阔步,跟的从容。 一身红袍,在这夜里分外显眼。金冠玉带,英气俊朗,倒真像个大人了。 很快,他们就会各归其位。 到时候…… 会是什么样子呢? 宜真神思倏地飞远,嘴角不由上扬。 不管如何,一定很有意思。 出了宫城,便能坐上马车,再往前是六部衙门所在的官署,他们顺着右边的街拐出去,往城西,挨着城墙根一大片,都是公侯府邸,襄台伯府要离得远些。 夜渐渐深了,钉了蹄铁的马蹄敲在青石板街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隔不了多远就能瞧见五城兵马司值夜的人,这些人对京中勋贵都是认熟了的,远远看来一眼,瞧见马车就对主人心里有数了。自然也不会为难,只当没看到,自巡自的街。 宋庸骑马伴在马车一侧,春日的夜里还是有些凉的,晚风一起,拂动了他的披风,他间或看一眼马车,帘子垂着,忍不住就去猜宜真在做什么。 是不是还跟以前一样,半梦半醒的倚在软枕上? 她白皙的脸会在烛火中泛着莹润的光泽,如上好的美玉。垂着眼,纤长浓密的眼睫随着马车的摇晃不时轻轻颤一下,或是微微抿一抿浅粉的唇,克制的表达出自己的不适来。 指尖微动—— 宋庸忽然激灵了一下,手攥住,收紧了缰绳,骏马感觉到不适,立即嘶鸣一声。 他这才回神,立即松手,摸了摸马颈安抚。 “怎么了?”帘子被挑起,宜真侧身看向外面,关切的问。 “没事,刚刚走神了。”宋庸忙回复。 宜真眉微蹙,半挑的帘子洒下光影,将她半张脸掩在暗中,可宋庸太熟悉她了,熟悉到她只是微微一动,他就知道她会是什么样的神情。 “骑马不要走神。”宜真认真道。 “是,我不会了。”宋庸答得诚恳,借机说起了话,说,“只是想起陛下开恩,允我入禁军,不免有些…失态。” 他语声微顿,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宜真便就笑了。 她索性挑起帘子挂好,倚回软枕上,徐徐说起禁军来。 首先就是禁军统领,昌坚。 当初随陛下打天下的人,功劳大的大多封了公候,再次是伯爵。而昌坚此人,也得了伯位。但并不是因为军功,从一开始,他就是保护陛下的护卫,在战时不知多少次拼死救下天子。 此人无父无母无亲族,无妻无子,偌大的寿安伯府,只他一人。 他是权臣,更是孤臣。 他将自己打磨成天子手中最趁手的利刃。 此人只一心忠君,为人沉默寡言,无明显喜好,也无明显恶习,待他只需恭敬。 只要不做对不起陛下,对禁军不利的事,那他就是最好侍候的上官。而除了他,禁军之中没有宋庸需要注意的人或事,只要他懂规矩,别乱来,这门差事不难做。 “当然,这是对勋贵出身的你们而言。”宜真微笑。 宋庸心领神会。 昌坚这个孤臣自然不会这么做,但他手底下的人却不一定。也不是所有人所有事都有机会闹到昌坚面前的。 这个天下从来都不是公平的,禁军中有他们这样的勋贵子弟,自然也有没有背景,寻常军户中拔擢上的人。同样一件事,若能力相差无几,自然是前者占先。 “昌坚此人,虽无须讨好,但最好还是打好关系。不要惹他。” 宜真最后提醒一句。 宋庸应是,知道宜真是为他好。 宜真的确是为他好,但更多的是为他的将来打算。 再是孤臣,只要是人,就有私欲。若是宋庸和昌坚不睦,以后天子传位,他说不定会做出些什么来。所以,大家还是和和气气的最好。 回府之后,已经是夜深了。 宜真叫住阿竹,本来准备让她叫杨二来,但看了眼外面的夜色,还是作罢。等到第二日,才叫来杨二,吩咐下去。 虽然陛下已经允准让她和离,但宜真并不准备就这么轻易放过宋家。 凤翔那边,该动起来了。 - 蹴鞠赛后便是上巳节。 宋庸去禁军上值,宜真则带着人出城踏青,应潞安县主邀请,往桃花溪去,参加又一年的曲水流觞宴。 城外的土路走起来远没有城中的青石板路平坦,一路行来摇摇晃晃,宜真最受不住这种。 她正倚在软枕上昏昏欲睡,忽然马车一震,她整个人向前跌去,还好梅儿和阿竹机警,慌忙扶住了她。 “怎么回事?”梅儿扬声,几年下来,她没那么急躁,但作势还是风风火火的。 外面马车夫忙说,“郡主见谅,是马车轮子陷进坑里了。” “这么大的路,怎么偏就掉进坑里了。”梅儿不悦的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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