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个月来,徽音的病症倒是好转了许多,人有了精神,宫务也开始管了起来,中途江碧波特地递牌子专程进宫探病,还送了上等的千年人参进来。 “本宫不过是孕期小恙而已,何须人参这样重补,你还是带回去存着吧。” 见皇后并不把人参放在心上,江碧波知道自己的作用开始慢慢消失殆尽,以前她还是很有优势的,那时候淮阴王起兵正要钱,王府看着撑着架子,其实内里空空,所以每次她要办成什么事情,拿出银钱来,郑氏定然会拿钱办事。 但如今,天子即位,各地赋税全部收拢到中央,皇后娘娘作为后宫第一人,数不尽的珍奇宝物供她享用,因此,即便是她拿这样粗壮的好人参,皇后也不看在眼里。 她是个聪明人,又是商人出身,比男子的嗅觉还要敏锐,因此她笑道:“娘娘说笑了,这些人参是臣妇专门雇人在辽东挖了送给娘娘的,就请娘娘成全臣妇的一片心吧,若是再把人参带回去,伯爷又该怪我了。” 徽音听出她的言下之意,她的意思就是这些事情几乎都是郭钊让她做的,她不能不做。 如此她也不好为难江碧波,还赐了两盘攒盒:“这些带去给孩子们吃。” 江碧波立马告退,不敢逗留下去。 不过,她也很会做人,又把马车上的一盒紫参特地送去郑家,纪氏见她送东西过来,连忙推辞:“你回回来,都是送这么些东西来,很是不必。” 这个干女儿收的也算是值得了,尤其是江碧波现在是伯爵夫人了,还和她们家关系一如往昔,从不拿大。 江碧波道:“当年若非是皇后与您家为我撑腰,哪里还有我这个人在。” “休要说这样的话,分明是你自己洪福齐天,来,进来屋里吃一杯茶。”纪氏请她进来。 江碧波忙道:“下次我一定上门,刚从宫里回来,家中还有事。” 如此,纪氏也就不多留了,刚送走江碧波,就见大儿媳辛氏带着董氏一道过来请安,今日是初一,也是纪氏定的请安的日子。 辛氏自觉做成婚事后,心里未尝不有些心虚的,但是她是裴朔原配,又生有长子长女,他们就是再生气,也不会休了她。故而,她现在伏低做小,等纪氏气消了,谁还敢说什么? “太太这里可是有客来?”辛氏问道。 纪氏道:“是郭夫人来了的,她倒是挺好,虽然做了伯夫人,也很少摆架子。” “您是公爵夫人,皇后娘娘的生母,谁敢在您这里摆架子啊。”辛氏知晓纪氏是在敲打她,她只能装作没听懂似的回答。 纪氏笑道:“虽说我是公夫人,但是京中王公贵族多如牛毛,咱们家里也需谨言慎行,一着不慎满盘皆输的例子还少么?” 坐在下首的董氏听她们打机锋是云里雾里,不知所以。 显然,纪氏还有其她的事情,不过是敲打辛氏几句,就先让她走了,辛氏早就当家作主,儿子是世子,女儿备受皇后宠爱,不可同日而语,做小伏低也是做给大家看的,从郑家出去之后,她就抖了抖身上的衣裳,昂首阔步的扶着董氏的手上了马车。 马车启动之后,辛氏才知道自己忘记了什么,崔月环,对,今日好像一直都没有看到她的那位弟妹。 崔月环却是刚从庙里回来,就立马去了纪氏房里,“太太,我已经让人重新超度了一遍,又取了三本佛前供奉的经书。” “唔,辛苦你了。其实她若咒我,我是不怕的,但是娘娘若是有什么事,真真是我万死难辞其咎了。”纪氏想起女儿有身孕就担心。 崔月环感叹道:“您别担心,娘娘吉人自有天相,肯定无事的。” 纪氏只担心女儿,对旁的事情都不上心,郑放上了年纪的人,嘴上还对纪氏道:“也不知道你神神叨叨的担心什么,她都死了,还能干什么。” “你是不担心,我担心啊。”纪氏还是难评。 其实郑放也并非完全没心没肺,还是有点害怕的:“这个徐氏本来就有点邪门,说话做事总阴恻恻的,现在临了还来这么一出。” 本来纪氏心中是嘀咕,但见郑放说了之后,她又陡生出无限的气魄来:“你怕什么,难怪你这些日子总不在家里。有我在,且不用慌乱,娘娘是天命所归之人,她绝对没事,就是咱们家也肯定无事的。” 郑放见纪氏这般,才松了一口气。 其实纪氏还担心的是徐太夫人和德音暗中捣鬼,所以这些日子都让崔月环帮忙盯着,但还好这俩人现在只顾着伤心,否则,她就要先下手为强了。 德音当然不会对郑放和纪氏做什么,她伤心难过之后,更担心的是自己的身体,若是一直治不好,她即便是再嫁了也肯定不会幸福的。一个女子若是没有孩子,嫁给别人也不会受到尊重,她妹妹为何能够得到专宠,便是能生,现在肚子里的这个若还是儿子,那就是三个皇子了。 一个皇后能生下三个健康的皇子,即便有一个得用,那位置都会稳。 当年纪氏若是没有生儿子,在家里根本也站不住脚跟,她娘就是亏在没生儿子,所有的一切都要等她养好身体再说。至于徐太夫人,她是真的恨纪氏,但是要下手何曾容易,再有,若纪氏去了,宫里的娘娘可不好糊弄,她若知道是自己干的,她还能活着吗? 这些事情还是在徽音生了公主之后,才从纪氏那里听到的。 彼时,她已经出了月子了,见纪氏这般说,只是道:“若是随便咒人就能得逞,天底下看我不顺眼的人多的是,可还是干不掉我啊。” 就拿太皇太后来说,打小人做傀儡恨不得用这种法子咒她,她可不怕,做这种事情的人恰巧说明她们已经是无能狂怒了。 纪氏张了张口:“我没有娘娘这般意志坚强,还差点坏了事,还好你弟弟劝了我。” “弟弟也是长大了,还能操心到家里的事情,我听了这心里也很是欣慰。”徽音这次生了个女儿,这孩子怀的时候受了些罪,可是生下这孩子之后,徽音身体却恢复的很快,家里的丈夫和儿子们都对这个女孩子尤其喜欢。 但她又哪里是意志坚定,其实她也会脆弱,但其中脆弱也只有李澄在身边,她就会缓解许多。 纪氏见徽音脸色极好,又双手合在一起:“娘娘,我只盼着娘娘您好。” 徽音当然明白,纪氏对她是一片赤诚之心,故而只是笑道:“我一切都好,您就放心吧,现下皇上国事纷繁,下朝后却每日来看公主,我们一家每日都在一起,我现在真的很好。” 其实她原本是很怕的,怕自己年老色衰,怕儿子们长大了不听话夺嫡,或者会思虑许多,可是看到女儿出生之后,她是真的看开了许多事情。 虽然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但人总要活在当下,若凡事只想坏的,反而辜负了李澄对她的一片心。 出了月子之后,李澄让人为了徽音重新修建了蚕坛,徽音在皇上亲政后的三年后第一次亲蚕,她觉得有些太隆重了:“咱们国库刚刚充裕些,就为我办这样大的亲蚕礼,恐怕不好吧?” “这有什么不好的,你的嫁妆几乎都填了进去,当年我们内库的银钱,你不过是取一点点充门面,让大家觉得咱们还挺阔,大家才不至于反水。如今前两年打仗,后来你又生产孩子,我总不能让你做挂名的皇后吧。”李澄是真的觉得徽音有智慧,她不是一般的女子,这样的女子完全埋没于后宫,只做将来史书里一个郑氏,实在是太令人惋惜了。 只不过妻子从未接受过男子般的教导,所以显得稚嫩一些,但她的手腕还是有的。 他不及弱冠之年就征战沙场,到如今而立之年,看着龙精猛虎,日后指不定旧疾复发,太子年纪还小,根本压不住那些老臣,那么唯一能够有威严有地位的就是妻子了。 徽音抬眸看他,只觉得这个人真的好到她的心里去了,以前她只觉得李澄是说说,毕竟礼教森严,很少有女子主政,可如今她相信他说的是真的了。
第91章 ◎逃婚◎ 小公主的大名还未取,这孩子是皇帝登基之后的第一个女儿,众人对她宠爱甚多,越是这般,还越要留心,只取了小名叫童儿,也有一等亲昵之意。 徽音早起看书看的太久了,结果脖子酸痛,瞻儿过来立马帮她按摩起来,又拿小槌子帮她敲背,也不知怎么越长大,瞻儿反而是女孩儿似的人品,很懂事也很孝顺。 “敲累了吧,母后让人给你上一盏你最爱的胡桃泡茶好不好?”徽音握着儿子的手道。 瞻儿是真的懂事,他摇头:“儿子不必,儿子就是想着母后总肩膀酸,所以就过来了。昨儿儿子出去跑马后,身上疼,也是乳母帮儿子按摩,儿子就舒服了。” “原来如此啊,昨儿是哪里酸疼啊,母后也瞧瞧?”徽音知晓李澄对儿子的培养都是要求文武双全的,还好她两个儿子都没有病弱的,即便如此,她也不好插手儿子们习武的事情。 现在李澄也才登基没有多少时候,万一又有战祸,总不能让朝臣大将牵着鼻子走吧,若是皇帝文韬武略精通,三代以内,朝局必定稳固,这也是徽音为何还愿意生孩子的缘故,因为她们家真的有皇位要继承。 瞻儿指了指自己的大腿和背,徽音也放下手中的书,亲自帮儿子按摩,还问道:“这些日子是你们父皇常常询问你们读书,我这里又有你妹子出生,少不得疏忽你们了。你有没有什么不懂的,只管和母后说。” “儿子没什么不懂的,儿子不懂还有皇兄教呢,昨儿皇兄还特地给儿子送药。”瞻儿笑道。 徽音点头:“看到你们兄弟还是这般和睦我就高兴,但是你也是母后的儿子,不能这么懂事,举凡是有事,就一定要和母后说。” 孩子们大了,不能再住在偏殿,都要搬到皇子所中去住,这是祖制,便是李澄都不可能把儿子们还成日养在一处。寻常官宦人家的男孩子年纪大了,都要搬去外院住,更何况是皇子,更要给天下做表率。 瞻儿听了很欢喜:“母后有空可以去儿子宫里,儿子还有好些话和您说。” “好啊,母后明日等你下学了,就特地去看你,好不好?”现在三个孩子了,总要一碗水端平才对。 瞻儿比吃了蜜还甜,徽音又起身陪他一道投壶,不一会儿璟儿也来了,徽音笑道:“你弟弟知晓我脖子酸痛,想起他昨儿骑马身上算是按摩好的,特地来帮我按摩。正好在说你何时过来呢,你就来了。” “儿子去找二弟了,原本说一起过来,哪里知道他先来了。母后,听父皇说您要去行亲蚕礼是吗?”璟儿问起。 徽音颔首:“亲蚕礼无非就是祭先蚕、躬桑、献茧缫丝,这些都有礼部的官员去办,到时候我去行礼就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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