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云舒颔首,可也觉着不能这样干等着,忙唤了宫人打凉水来。 “陛下回去躺着罢,我不走。” 她仰头瞧他,语气温缓,宋奕这回听进去了,乖乖地躺回了榻上。 计云舒扶着寒鸦坐在了他手边,将锦帕浸入凉水,又拧干敷在了他的额前。 重复了四五回,宋奕始终目光舒缓地盯着她,唇边还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若不是那高热做不得假,计云舒都要以为他是故意来这么一出的。 再一次从他额上取下锦帕时,手腕倏然被一只灼热的手掌握住。 她低眉,恰好对上了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 “云儿,朕身上也烫的厉害,替朕擦一擦好不好?” 计云舒怔了怔,心底的猜测隐隐得到印证,高热是真,装模做样也是真。 她面无表情地将锦帕递给了高裕:“高公公,陛下说身子热,你来替他擦...” “不!不要他。” 话音未落,宋奕便出声打断了她,高裕红着张老脸,尴尬得不行。 计云舒垂眸瞧着榻上那被戳破了伪装却毫不脸红的人,无语地扯了扯唇。 宋奕脸皮厚得很,难得见她这般温情脉脉地照顾自己,他自然是要得寸进尺的。 他拂开计云舒的掌心,将那沁凉柔软的掌心肉贴在自己胸膛,恬不知耻道:“云儿若不愿擦,这样也行,朕也快活。” 屋子里的人都恨不得将脑袋埋地底下去。 尤其是那些胡子花白的老太医,活了这么大岁数也没见过这等场面,一个个臊得不行,偏还不能斥一句有辱斯文。 好在这时小太监端了刚熬好的汤药进来,解救了屋里人,高裕也立时接过汤药,准备喂宋奕。 “陛下,奴才伺候您用药......” 接收到宋奕暗示的眼神,高裕住了嘴,看了眼榻边坐着的计云舒。 “娘娘,奴才手脚粗笨,还是娘娘喂陛下罢。” 宋奕也自觉地坐了起来,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袖,鸦羽般的眼睫轻轻翕动,目露希冀。 计云舒侧眸扫了眼一唱一和的主仆二人,被磨没了脾气。 她板着脸接过药碗,也懒得吹,径直舀了一勺递到他嘴边。 宋奕如了愿,乖顺地抿了一口,虽有些烫口,可不妨碍他喝得干干净净。 瞥见里头乌泱泱的人,他没由来得觉得烦躁起来。 “都出去罢,朕憋得慌。” 听见这话,高裕忙将宫人也都遣了出去,自己也候在了殿外。 寝殿内只剩他们三人,宋奕拉着计云舒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又关切地询问了几句她的腿伤,才转头问寒鸦凌煜的伤情。 “回陛下,凌大人已经醒了,眼下安置在紫宸宫的偏殿里。” “可查出那些刺客是何时埋伏在山里的了?”他又问。 “影卫在山上发现了生火的痕迹,又听山下的百姓说今年一入冬便瞧见几十个大汉上山,只是以往宫里都有提前派人去巡山的惯例,他们便以为是宫里便装出来的侍卫,想来他们是在那儿蛰伏了一个多月了。” 宋奕冷笑,心道他们还挺沉得住气。
第132章 剃度僧 余光瞥见计云舒皱眉, 他脸色微变,担忧道:“怎么了云儿?可是伤口疼了?” 计云舒弱弱点头,神态疲倦:“方才还不疼呢, 也不知怎么了。” 其实不但伤口疼,她全身上下都疼得慌,尤其是腰,疼得最厉害。 “腰怎么了?”宋奕瞧见了她揉腰的小动作。 计云舒蹙眉揉着酸痛的腰, 没回应他。 寒鸦立时搓热了手去替她揉, 解释道:“陛下昏死在山上,是娘娘背您下山的, 许是那时候伤着的, 奴婢去取些膏药来。” 宋奕心头一颤, 好似被触动了灵魂。 他难以置信地望着计云舒,心间涌出一股暖流,汇入四肢百骸,整个人酥酥的, 麻麻的, 好似在做梦一般。 震惊过后, 是无法言喻的心疼。 她那样清瘦,腿上还带着箭伤,是如何将他一个高大的男子背下山的? 宋奕的眼尾泛起几许水光,他阖眸掩下,轻轻地将她揽进怀中,语气愧疚。 “云儿,都是朕不好, 让你受苦了。” 计云舒怔了怔,反应过来是说她带伤背他的事, 她无谓地开口:“陛下多虑了,女子没有你想象中的娇弱不禁风,我若是腿没受伤,说不准还能将陛下背进城呢。” “再说了,陛下替我挡了一剑,我总不能将陛下扔山上等死罢。” 宋奕莫名被她最后一句逗笑,他垂眸瞧她,水光未敛的星眸中,映出心上人小小的身影,语气轻淡而虔诚。 “朕是心甘情愿为云儿挡的,云儿不必有负担。” 计云舒抿唇不语,静默了许久。 宋奕见她情绪倏然低闷起来,有些不明所以,忙又岔开话头。 “不过云儿说得也对,是朕见识短浅了,只以为天下女子都一个柔弱样儿,日后还得多听听云儿的真知灼见。” 头一回见宋奕这样拍自己马屁,计云舒唇畔扬起浅浅的弧度,恰巧寒鸦拿了膏药进来,她正想去接,却被宋奕半路截胡。 “让寒鸦来罢,陛下还没褪热,好好躺着罢。” 宋奕却不依:“寒鸦手劲儿小,若揉不到位只怕明日更疼,还是朕来罢。” 寒鸦手劲儿小? 计云舒正欲替寒鸦辩驳,却不料寒鸦自觉地脱了她的鞋,准备扶她上榻。 她愕了一瞬,妥协地上了榻,趴好。 “呃嗯!轻些!”宋奕刚上手她就忍不住痛呼。 宋奕也很无奈,重了她喊疼,轻了淤血揉不开只怕明日更疼。 “云儿得忍一忍,这里头的淤血不揉散你明日还得吃苦头。” 心知他说的是实话,计云舒暗自攥紧了被衾,咬牙道:“我准备好了,来罢!” 见她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宋奕朗笑出声,又继续搓热了膏药,不轻不重地揉压她后腰。 不知揉了多久,腰上的力道终于停了,计云舒如释重负,一头昏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已是翌日午时了,她窝在暖和的被衾里,侧头瞧见宋奕正半靠在软枕上喝药。 见她醒了,宋奕放下药碗,朝她浅笑:“醒了?腰还疼不疼?” 计云舒一怔,这才发觉后腰已经没那么痛了,若不是他问起,自己都忽略了。 见她摇头,宋奕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清声道:“那便好,快起来用膳罢,你昨夜连晚膳都没用便睡着了,眼下定然饿坏了。” 话音刚落,计云舒的肚子就叫了一声,她瞥了眼轻笑的宋奕,扶着寒鸦下榻洗漱。 洗漱完后榻上已经支好了小桌,摆好了膳食,二人安安静静地用着午膳。 而此时此刻,远在江州浮梁的郁春岚却是焦头烂额。 姚文卿已经接连五日没回过家了,她找去钱员外家,钱员外却说早在半个月前姚文卿便辞去了私塾先生的差事,他还挽留了许久却始终没能改变他的心意。 郁春岚更疑惑了,遍寻他不得,最后还是小蝶说几日前瞧见过一个与他背影相似的男子朝城郊南面去了。 城郊南面?那儿只有一座灵烟寺,他去那儿做什么? 百思不得其解,她坐上牛车便朝灵烟寺赶去,才下牛车,便在寺门口的洒扫僧侣中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一身缁灰色僧衣,手挂佛珠,头顶无发,样样都让她陌生,唯有那张脸她再熟悉不过。 郁春岚僵在原地,愣了许久才回过神来。 她急步冲上石阶,怒气冲冲地喊他。 姚文卿身形一僵,淡然地抬眼看向来人,面无波澜地朝她行了个合掌礼。 “施主。” “呵!” 郁春岚气笑了,插着腰冷冷地上下打量他。 “你可真行啊,一声不吭地出家做和尚来了?” 姚文卿自然听出了她话里的嘲讽,但却没有接话,只默默地立着,像一个木头人一般任她奚落。 看着眼前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人,郁春岚彻底没了脾气,也懒得在再同他多废口舌,径直问道:“为什么出家?” 姚文卿幽深的目光静静地盯着地上的枯叶,轻声道:“我已无亲无友,红尘之中再无牵挂,只愿以此残生常伴青灯古佛,为祖父和姚氏一族诵经超度。” 郁春岚静默一瞬,冷冷笑了声:“仅仅如此么?只怕还有其他缘故罢?” 这时,姚文卿不说话了,又再次挥动草帚扫去枯叶。 见状,郁春岚更坚信了心中的猜想。 她似笑非笑地睨着那自欺欺人的人,一针见血地幽幽道:“姚文卿,你是我见过最没种的男人。” 扫地的簌簌声滞了短短一瞬,复又若无其事地响起。 郁春岚再也懒得去瞧他的脸色,大步下了石阶,坐上马车,扬长而去。 灵烟寺前的缁色身影停了扫地的动作,静立在门前许久。 一声厚重悠远的钟声响起,他仰头瞧了会儿那肃穆明净的琉璃牌匾,毅然抬步进了寺。 --- 经过两个月的休养,计云舒的腿伤已然大好了,跳跑皆无大碍。 宋奕的伤势重些,还需戒劳安养一段日子。 一同养伤期间,宋奕没少厚着脸皮缠计云舒帮他换药,以往计云舒倒还多少依着些他,只是今日她再没心思管他了。 赵音仪托人送进来一封信,信上说鹤声书堂的一应用度日渐紧缩,不但笔墨纸砚不够用,就连他们授学先生的束脩都越发少了。 赵音仪倒还好,因着与计云舒的交情在,自己又喜欢授学育人,本就不是奔着束脩去的。 可宋奕派来的费大儒不一样,虽说有宋奕在上头压着,可他若真因束脩的事惫懒敷衍做样子,谁又能知道呢? 到最后,受此事拖累的还不是书堂那些求知若渴的女学生们? 计云舒瞧了信,深觉此事有些不对劲。 当初买地建府那会儿宋奕可是足足拨六千两银子,买地建院共花两千两,余下的四千两仅过了一年光景便一个子儿不剩,要说这里头没猫腻,打死她她也不信。 然而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先把窟窿给填上。 “琳琅,我首饰匣子里还有三张一百两的银票,你出宫去一堂女子学堂,给皇后娘娘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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