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酒以为自己是唯一的生还者,直至她得知,自己还有一个幸存的哥哥。 这一日,她都在被迫进行昆仑剑主的转接,侍奉了百年的昆仑剑,要从她的剑骨中,从她的神魂中剥离。 随着昆仑剑距离她越来越远,谢酒被雾气笼罩的记忆,也愈来愈清晰。 她想起来了一些事情,想起来了秋逐风,想起来了那个被灭的后丘酒村。 秋逐风……会来救自己的。 他毕竟是自己的哥哥。 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哥哥。 谢酒孑然一身,从未想过有一个哥哥会是什么样子的生活。 她的记忆从六岁灭村开始。 秋逐风承载了她对于亲情的幻想。 如果秋逐风知道自己的遭遇,一定会心疼她,一定会坚定不移地站在自己这一边。 谢酒挣扎着,想要抬起指尖,想要开口说话。 她挣扎着,努力着,却又痛苦地发现自己什么都动不了。 她怎么就……动不了。 敲门声终止。 就在谢酒的心提起来的时候,西门云潮抬手,门开了。 随着秋逐风走进昏暗的大殿内,大殿的门像是囚室一般关上。 挺拔的少年一步一步走向谢酒。 谢酒的心底涌上酸楚,她想要秋逐风来,又怕秋逐风来。 秋逐风来了,他必然会落入西门云潮的手中…… 谢酒的思绪在一瞬间卡壳。 她看到秋逐风看也没看自己,而是走到西门云潮面前。 两个男人面对面。 秋逐风开口说出第一句话,“答应我的事情,不要忘记了。” 谢酒周身发冷,恍若凝滞。 她什么都做不了,连质问都做不了。 这一切……是怎么一回事儿? 西门云潮冷冷看他:“你是怎么跟我说话的?” “好吧。”秋逐风抱臂,是少年不羁的模样,“你又算是什么呢?” 西门云潮冷笑。 “你现在过来,是想验货的吧。” “确实,我得看看,你有没有发狂,将我的剑骨给弄坏了。” 秋逐风不再搭理西门云潮,而是走到谢酒面前。 宽大的手掌落在谢酒的肩头,声音里柔和了些许:“妹妹,你好像不能动了,是不是有些难受?” “剥离昆仑剑难受吗?你感觉你的剑骨还好吗?若是觉着剑骨哪里不太对,告诉哥哥,好不好?” 谢酒的眼睛麻木,眼圈里却蓄满了泪水。 你只是想要天生剑骨,对吗? 谢酒哽咽。 嘀嗒。 泪水无声地落在秋逐风的手腕,他似是有些困惑,表情似是有些奇怪。 这就是泪水吗。 秋逐风的手捏紧了谢酒的后背,他快速查看了谢酒的剑骨。 “还好,剑骨完好无损,妹妹,你这副剑骨,真是让人喜欢啊。” 秋逐风俯下身,与谢酒对视。 他的眼眸里,盛满了谢酒的模样,赤色的嫁衣,像是火在燃烧。 像是要永远记在心底。 他抬起手,笑眯眯地捏了捏她的脸:“怪不得哥哥我从小就喜欢你。” “好了,你确定没问题之后,我就要去带她彻底剥离昆仑剑了。” 西门云潮的声音里满是不耐:“时间不多了。” “好吧。” 秋逐风俊朗的面容上染上一丝不耐:“我的剑骨,不要弄坏一点。” “放心。” 西门云潮缓缓道:“未来的,青云掌门。” 秋逐风站直身体,“我走啦,妹妹,你也一路走好。” 他转身离去,头也不回地挥了挥手。 一切恢复了沉寂。 只有谢酒无声的落泪。 原来,自己一直活在谎言中:失而复得的亲哥哥要杀她…… 她以为自己找到了失踪的亲人,没想到,是另外一个地狱。 “可怜。” 西门云潮微笑着道:“你恐怕不知道,表面上秋逐风修炼的是剑道,而实际上,他修的是无情道。” 他的声音平缓而又残忍:“百年前,十六岁的秋逐风修炼了无情道,他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斩灭感情。” 后丘酒村。 爹娘,亲人,梦中的故乡。 谢酒无声无息地啜泣,她的泪水一直没停,眼睛发红。 似是质问。 “哦确实,没错,我不是屠村的凶手,我没有亲自动手。” 西门云潮说:“我只是教会了他。” 数百年前,西门云潮找到了大师姐秋思樱的隐居之所。 秋思樱有了幸福的生活,她有着爱自己的夫君,有着一对儿女。 西门云潮在暗处看着他们一家和睦,看着他们琴瑟和鸣,心底的嫉妒阴湿吞噬了他。 凭什么他就要一个人孤苦伶仃,他失去了所爱,成为了昆仑永远无法逃离的摆设,而她就能幸福地活着? 她背叛了自己。 他要让秋思樱尝到痛苦的滋味。 “青云宗一直觊觎昆仑天下之首的位置,我想总是一个隐患。” “没有什么比一个孤苦无依的孤儿更合适当内门弟子。” “更何况,当秋逐风屠村灭情的时候,你不知道,秋思樱的表情有多么精彩。” 他大笑起来:“她真是伪善,她甚至没有责骂他,只是苦苦哀求秋逐风能放过你。” 谢酒痛的要疯了。 娘亲……娘亲…… “好了,”西门云潮说:“不出意外的话,秋逐风会是下一任青云宗掌门。” 没有人能拦得住他。 昆仑在此屹立数万年,本就是天下尊崇之位,民心所向。 青云宗一直想要超越昆仑,而这一切都不过是妄想。 西门云潮将谢酒抱起来。 “走吧,剥离昆仑剑主的最后一步,还有些麻烦呢。” …… 最后一步,是献祭最后的骨血给昆仑剑。 然而,谢酒尚未魔化,她的身体也另有用处,这就意味着,西门云潮需要耗费大量的灵气与血液,才能越过谢酒这个前任昆仑剑主,成为新的昆仑剑主。 西门云潮将谢酒放在昆仑剑面前。 顶天立地的昆仑剑被九龙锁困着,微微颤抖。 天地无声。 “从此之后,谢酒便不再是昆仑剑主,而我,西门云潮,乃是下一任昆仑剑主。” 西门云潮感知昆仑剑的嘲笑讥讽,他不动声色:“是,没错,然而,你的反噬无法长久控制我,我已经找到了昆仑剑与紫霄界的秘密,我会成为修仙界真正的主人。” “现在,你的祭品要留下,因为,我还有另有用处。” 昆仑剑在颤动,九龙锁亦是在颤动。 天意的反噬,西门云潮尽数吞下。 他全身的毛孔都在冒出来血迹,像是蜿蜒的河流,流淌到谢酒身上。 她僵硬地躺在地上,随着西门云潮的血液流淌到她身上,她的视线越来越恍惚。 谢酒的神魂从身体里出来了。 或者说,是被挤出来了。 她看到西门云潮顺利成为了下一任昆仑剑主。 她看到西门云潮抬手,一幅画出现,他想要将画中人取出来,却发出来愤怒的大吼:“这幅画是赝品!是谁拿走了我的画!” “青鸟!!青鸟!!” …… 昆仑之巅,万人祝福之地。 一步一步,西门云潮牵着谢酒的手,走向高台。 “谢酒”是一副傀儡,谢酒的灵魂被挤出去,然而即将归位的青鸟魂魄却没有存在。 当初司马离拿走了那幅画,他说那幅画里有西门云潮想要掩藏的往事。 原来,那个往事,是青鸟的神魂安息之地。 这一日,是谢酒与师尊的大婚典礼之日,也是她被献祭给白月光青鸟当容器的之日。 谢酒神魂被剥离昆仑剑,那些被昆仑剑洗去的记忆,在缓缓的归位。 她被挤出了自己的身体,她飘在自己**周围十米内,轻盈而又脆弱。 所有的束缚都消失了。 谢酒不再是昆仑剑主,不再是全身全心奉献给昆仑的掌门弟子,也不再是那个后丘酒村的孤儿。 她只是谢酒。 无数曾经被昆仑剑多次洗去的记忆,像是涨潮时候的浪水,疯狂地拍打着记忆的城池。 摧枯拉朽,吞噬殆尽。 谢酒飘着飘着,穿过了很多人的身躯。 许是多年侍奉昆仑剑,她并不像是幽魂那般被修士觉察,而就像是昆仑山原本就存在的风一般。 她看着大婚仪式进行,看着秋逐风微笑着给新人祝福,看着全天下的修士赞叹这一对璧人。 她忽然能听懂魔尊曾经在说什么: 他说:“你这一剑刺得好深,当初做道侣的时候,你可不舍得伤我。” “他说:“即便是你不爱我了,屡次险些杀了我,我都不想伤你分毫。” 他祈求地伸出手,眼角泪痣灼灼,眼尾妖冶含泪:“小师妹,只有我才真的爱你。你大婚那日,我会去抢婚。” 当时她明明听到的是:“本尊恨不得杀了你,把你肮脏的血肉喂给魔兽吃。” 她清晰地记得,她只回了魔尊一个字:“滚。” 第46章 高台 无数的记忆在归位。 谢酒被记忆的风吹拂。 她抬手,想要接住那些让人怔忪的回忆。 当年成为昆仑剑主的荣耀,当年想要守护喜欢的人的心,碎裂成碎片,随着风远去。 斑驳的城墙落下,露出掩藏在深处的真实。 一切都像是一场盛大的幻梦。 谢酒想过无数次自己什么时候会死去,她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她的死去会揭开如此多的阴谋。 高台之上,夫妻对拜。 谢酒想起来想起来司马离说过的那些话。 也想起来更多的,两个人相处时候的记忆。 昆仑剑将谢酒变成了一个只知道听从命令的兵刃。 她听到的谬言,都是他说过的爱。 将所有听到的话扭曲,变成伤人之语,谢酒怀疑自己所处的世界是否是真实。 也只有昆仑剑,或者说,也只有天道,才能做成如此匪夷所思的事情。 被困住的天道,被妖族异火炼制的九龙锁困住的天道,被控制的天道…… 谢酒的神魂终于站定。 她立在自己身体旁边,凝望着昆仑剑所在之处。 谢酒知道,它存在。 它,是昆仑剑。 亦是天道。 ——你的蛰伏,也该到了尾声。 可是,我怎知你是正确的? ——西门云潮既然敢自己当昆仑剑主,想必找到了完全控制两界的方法,之前他是投鼠忌器,现在他只想破釜沉舟。如果我猜的没错,这是最后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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