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阿仓被我叫去买淮香楼的烤鸭了。”沈盈息没关注纪和致的脸色变化,她还在写画着符文,低下头边写边说:“我最喜欢吃的就是淮香楼的烤鸭,正好饿了,今儿不回去,就在这儿用午饭。” 一起用饭吗? 纪和致屈起手指,走上前,“那我去买些其他吃食。” 沈盈息头也不回地拒绝了:“不用,阿仓会看着买的,他做事很贴心的。” 纪和致便只能沉默下来。 他望着少女被阳光勾勒得金光模糊的轮廓,静静地凝望了片刻。 这片刻钟头里,铺子外的喧闹声从最初的高昂逐渐到模糊,耳力空前清明,却又偏爱地只能听到来自窗前,那些窸窸窣窣的细碎声响。 紧接着,纪和致过分敏锐的嗅觉发挥了作用。 灵敏的嗅觉很快拨开新药柜和新桌椅过分浓郁的木香,穿过迂回的屋檐,透过清苦的墨香,准确无误地捕捉到少女身上的馨香。 清冽的、清新如雨后牡丹的清香。 便是如此,是安平满足的味道。 他将毕生难忘。 “纪老板……纪老板?” 沈盈息困惑的呼唤打破了一室宁静。 纪和致忽而回神,眼睫微颤,视线四下散落,最终定在了面前的少女身上。 沈盈息一回头就看见纪和致呆愣愣站在那儿,两眼空茫的,一点情绪都没有,看起来还怪吓人的。 她喊了好几声,终于把人喊回魂了,便纳闷道:“纪老板你个怪性子,我还没见过有人能发呆成这样呢,你想什么了?” 想什么? 他其实什么都没想。 他只是在感受。 纪和致垂眸,对上少女奇怪目光,清俊眉眼舒展:“失礼了,沈老板唤我有何事?” 沈盈息见他不愿意细答,也就不再追问,她举起手,摊开手掌,把折好的纸呈给纪和致:“这个给你。” 纪和致扫了眼她掌心上的纸块,依稀能从洇开墨迹的纸背看见一些繁复的字符,他取过它,收进了袖口:“多谢沈老板。” 沈盈息本来以为他至少会问问呢,谁知道他只是好好收起来,一副听之任之的模样。 虽然听话,但似乎有点沉闷。 “……你为什么不问问我写了什么呢?不问也就算了,你都不打开看看吗?”最后还是她主动问了句。 纪和致愣了下,似乎没料到她会在意自己问与不问,浅红的薄唇挽起一抹淡笑:“某会好好珍惜的。”? 不问好的坏的就敢珍惜吗? 沈盈息一声不吭了,她觉着纪和致这人有点……愚笨。 当然不是指他脑子笨,而是说,在情感上太迟钝。 不过或许是麻木也说不准,系统说他的凄惨生活多半是来源他那副过分出色的皮囊。 这么多年挨过来,应是见证了不少肮脏扭曲,迟钝的话,他会感到好受点。 不过以前是以前,这以后可不能这样啊。 这样不健康吧。 沈盈息抿起红润的唇瓣,清润的眼神把纪和致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沈老板?”少女的眼神太过直白,纪和致忍着想要后退的不适,手指蜷缩地收在袖中,低头问道。 “纪老板……”她语气不明,视线停在他隐忍的眉眼,亲眼看见他纤长的眼睫颤了又颤。 不过除了眼睫透露了点情绪外,纪和致整个人看起来还是平静温和的,就跟平常一样。 啊,忍得很无奈,很辛苦罢。 沈盈息眼角冒出星点的笑,她忽而欺近强作镇静的青年,双手握住对方的双臂,用力地晃了晃,“纪和致!” 青年明显被她的动作惊住了,他抬起眼,惊愕地望着少女靠得过近的眼睛,薄唇微启:“怎、怎么?” 沈盈息晃着他,不住地晃着,一壁晃着一壁笑道:“纪和致啊纪和致,你你……” 纪和致始终等不到少女那个你你后面的内容,双臂又被她抓着,避无可避,高大的身体僵硬得简直可怜。 见状,沈盈息大声笑起来,而后玩够了似的,一把把青年右手举起来,然后迅雷不及地从他袖口抽出了纸块。 她捏着纸块朝他眼前晃,嗓音犹自含笑:“喂,纪老板,我告诉你,这个是召阴符,勾引邪祟用的,这是害人用的,这东西你可不能好好珍惜啊。” 纪和致愣了一愣,看向少女白玉般长指中夹着的纸块,接着将视线移回她面上。 他的目光顿在她的笑上,默了默,他便跟着她一同勾起唇。 沈盈息笑着转身,扬起拿召阴符的手在半空中摆动,“其实呢,我知道纪老板你很聪明,你对我有求必应是因为我带你出了永安药铺,你想报恩……” 她掉过身,笑盈盈问道:“是也不是?” 纪和致指节曲动,他纳下想伸手去抚胸前玉簪的动作,对着沈盈息颔首:“是,沈老板待纪某有大恩,某毕生不忘。” “报恩是报恩,”沈盈息忽地敛笑,颇有些严肃地望着他,清润的嗓音跟着沉了几分,“不过我希望纪老板不要时时刻刻将我当做恩人看待,太生硬了,我不喜欢。” 话音停顿,少女沉吟了会儿,方重新扬起笑脸,踱步走到纪和致身前,“你呢,将我看做一寻常友人就行了,纪老板,你有过朋友吗?” 纪和致唇线紧抿,眉睫下垂,没回话。 见他这样,沈盈息就明悟了,摆手:“没有也没关系,我也没有,这就很巧了,我们撞一起了。” 纪和致的心尖猛地窜上一股尖锐的酸楚,他望着少女满不在乎的脸庞,“沈老板莫要打趣某,某多年独身一人,是因深陷泥沼尤自顾不暇。而您这般鲜亮的人物……” 应是人人向往,争相为其友才是。 沈盈息闻言也纳闷了下。 她说的都是实话,她修道这么多年,一个朋友都没有。 不想不重要,一想起来,还真是古怪。 修真界修士众多,她一无情道魁首,如何没个三两好友? 她可是脾气最好的无情道修士了。 想来想去,沈盈息想不通,想不通也就不在乎了,她轻飘飘地道:“没有就是没有,我骗你做什么。” “没有也才好,我今天不就有了。” “今天……?” 沈盈息笑,“对啊,你啊纪老板,我们认识好几天了,该是朋友了吧。” 纪和致怔然,他抚上胸前玉簪,但再坚硬的簪身也摁不住他心底颤巍巍生起的热望。 俊雅温润的青年脸色茫然,美好如花瓣的薄唇微启,声音轻之又轻:“我……吗?” 交个朋友而已,其实也不必再三确认。 但沈盈息好笑地点头,确定道:“对啊对啊,你啊,就是你啊纪和致纪大老板。” “你呢,你将我当做朋友吗?” 纪和致终于从不确定中省过来似的,他在少女耐心的回答中得到了某种稀缺的温情,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反应,“是。” 他最后这样答。 幸而沈盈息不是真要什么长篇大作的承诺,她点点头,眉眼舒展,“那说好了,做了朋友,你以后跟我在一起就放松点,别成天不声不响,给什么都不论喜恶就收了。” 说到这,沈盈息也犹疑了一瞬,她生疏地补充了一条为友之道:“……呃,不过做了朋友,也要为对方好,不能害人。” 纪和致:“那召阴符……?” “戴着。” “……” 沉默了半晌,两人忽而对视,几秒后齐齐失笑。
第12章 沈盈息和纪和致出门时,视线都有一瞬的凝滞。 晚霞灿烂,街上的摊子多数收了,白日拥挤的街道忽而空了下来,零星几个路人行走,俱是一副匆匆归家的急迫。 站在角落抱臂而立的男人便这样从一群急匆匆的行人间鹤立鸡群出来。 沈盈息和纪和致刚出来,就发现了这男人的存在。 后者亦然。 男人听见门扉轻动,转过身,锐眸在看见沈盈息和纪和致相伴而出的身影时,微微眯了眯。 纪和致的眼神和男人的视线短促地碰了下,很快就各自分离。 “沈老板,这是您的暗卫?” 纪和致把视线从那极具压迫感的素衣男人身上收回,侧过头,垂眸看向沈盈息。 沈盈息撇嘴,“不是,我根本也不认识他。” 她说着,一把抓过纪和致的手,“我们快走!” 纪和致望着被少女紧紧抓住的手腕,抿抿唇,视线若有似无地从街旁男人身上掠过。 不认识? 这个男人可在铺外站了许久。 沈盈息抓着纪和致的手腕一味往前走,走至半途,发觉蒋事珖还跟在身后,她终于忍无可忍。 少女忽地顿步回头,一脸不满的怒气:“蒋事珖!你干什么一直跟着我?!” 蒋事珖不急不缓地停下步子,冰冷的视线停在少女因怒气而亮得出奇的黑眸上,“奉职查案。” 沈盈息好像被蒋事珖一句奉职查案气笑了,她一把丢下抓着纪和致的手,冲到素衣男人面前,仰脸恶狠狠地盯着他:“你想查案?好,我就让你查,查完可别后悔!” 说罢,她低头从袖中掏出十几个纸块,抓着溢出手缝的纸块,她抬头,嗓音有点冷冷的,“伸手。” 蒋事珖微眯双眸,冰凉的目光从少女的脸上,又移到她满手的纸块中,“这是什么?” 沈盈息忽地卸下怒火,反常地勾起笑容,笑意甜蜜,说不尽的意味:“自然是好东西。” 烈火似的霞光笼罩着少女,蒋事珖冷淡垂眸,看见少女头顶翘起的、被霞色勾勒得光晕柔和的碎发,她的笑和这缕碎发一样,好像都柔软得不可思议。 “……” 冷硬高大的廷尉大人还是接过了少女的纸块。 她那被揉得褶痕纷乱的纸块就这样,塞到了男人宽大的掌心里。 蒋事珖低眉看过掌心里墨字斜乱的纸,不甚在意地将它们纳入袖口,而后抬起薄薄的眼皮,看向沈盈息。 她狡黠的笑还没来得及收回去,就被他抓得一清二楚。 蒋事珖视若无睹,只道:“走吧。” 沈盈息笑容僵了下,而后伸出食指,用力地抵上男人胸膛,她食指一点一个字:“别、命、令、我!” 说罢,她忽而收指为拳,施足了十分的力气,似要给蒋事珖来上一拳。 “沈姑娘。” 纤细的手腕被男人修长有力的手指挟住,手指的主人垂眉冷冷地看着少女,“适可而止。” 沈盈息甩开手腕上的手,脸色不虞,“别碰我,死人脸。” 她说完,就又迈开步子跑向纪和致。 刚才和蒋事珖多臭的脸色,到纪和致面前就有多明朗。 少女温润青年露出个明媚无暇的笑:“走吧纪老板,我们两一起,那死人脸就叫他在后面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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