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的空气都似乎骤然降到冰点,霍启冷不丁地打了个寒战。 接下来,远在雁荡关外的姜家军迎来一位不速之客,而京城中被幽禁在定远将军府的姜鹤却得到了一条消息。 世家联名上书要求成惠帝彻查刑部手中所谓的那本“账册”。 原因无其他,京城中突然悄然流行起了另外一首童谣,其中内容直指各大世家均有参与姜家“卖国”大案。 证据便是流失在外的账册原本。 世家们当然是四处申冤,雪花般的折子飞向了成惠帝的案头。 “混账东西,给朕查,到底是谁在背后搞鬼!”成惠帝气得摔碎了手中的杯盏。 大太监苏培英挥着手,让跪了一地的宫女太监散出去。 “陛下消消气,犯不着同这起子小人动怒,当心龙体!”他赔着笑脸亲自拾起地上的碎瓷片。 “姜宗林好得很呐!他竟然胆敢联合世家向朕施压!” 成惠帝本就忌惮世家联手,所以才想着各个击破,结果姜家搞了这么一手,彻底把水搅浑。 “陛下,这也不见得是一件坏事。” 苏培英自幼便跟着成惠帝,也陪着他在濳邸蛰伏数年直至夺嫡上位,是他的心腹,最了解他的心思。 “咱们能借此机会,看清楚世家之间盘根错节的关系,以便将来应对。” 成惠帝闻言,脸上的表情这才略一松懈。 良久沉寂后,成惠帝转而问起其他的事来: “她还是不肯去接那丫头进宫吗?” 苏培英脸上的笑容也跟着消失殆尽:“是,小的一直在劝说夫人。” “宰相之女变为当朝公主,那是怎样的殊荣,她为什么就是想不通这关窍!” 成惠帝恶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面目狰狞:“她就是怕朕会把她的女儿怎么样!在她的心里,朕就是那般禽兽之人?” “陛下,待他日公主的身份昭告天下后,夫人会明白您的良苦用心的!” 成惠帝闭了闭眼睛,手扶着额头不住地揉搓着。 他虽然以谢家父子三人之命强迫她留在了宫中,可这些年来,他始终无法得到她的心。 他始终不明白,为何她会看上那般资质平庸的男人,反而弃自己这个帝王如履。 若不是这些年自己对那个男人的提拔,那人只怕还在翰林院编撰的职位上漂泊一生呢! “罢了,新寻到的江南厨子,给她送过去了吗?” 虽然生气,可提起那人的衣食起居,还是透露出自己温柔的一面。 “送过去了,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夫人将厨子撵了出来,还把陛下赏赐的东西尽数扔了出来。” “砰——” 成惠帝再次将桌面上堆叠的折子全部推倒。 “这么些年了,哪怕是一块石头,都该被朕的诚心焐热了!她究竟还想朕怎么样对她!” 见成惠帝再次暴怒,苏培英只能再次赔着小心:“等陛下事成,夫人没有归家的指望,等到那个时候,她一定能明白陛下的良苦用心。” —————— 京城世家联名要求彻查姜家通敌叛国一案的事情,闹得满京城沸沸扬扬。 被幽禁在丁元将军府中的长宁郡主和姜鹤知道后,相对无言。 沉寂许久之后,一直捻着佛珠诵经的长宁郡主温润出声:“她有心了。” 而接到霍启消息的姜鹤更是震惊不已,他把谢荼的计划告知了母亲长宁郡主。 “谢荼是个好孩子,无论如何,你都不要负了她。”长宁郡主良久道。 因世家联名彻查的要求,姜家一案暂缓,姜宗林依旧在边关领兵镇守,朝廷只对杨真提交的账册做真伪辨别。 朝中不乏大臣对原始账册的下落提出疑义,成惠帝堵不住悠悠众口,只能下旨追寻那账册的下落。 在彻查账册的过程中,边关却传来捷报—— 姜宗林率一队三万精兵突袭大月前锋,大获全胜,剿灭敌方士兵近七万人头。 “是谁!究竟是谁!” 原本成惠帝人已经站在了那人的宫院门口,却突然被人告知边关大捷的消息。 宫人跪了一地,众人都不明白,为什么打了胜仗,陛下反而暴怒。 成惠帝来不及进门去见心上人,匆匆忙忙回上书房。 “这岂不是毁了我们大梁同大月的停战协议!”成惠帝恨然出声。 正如谢荼猜想,那笔同大月的兵器是成惠帝一手促成,双方也曾默认停战协议。 可此时定远将军姜宗林带兵攻打大月,岂不是在打大月部族首领的脸吗? “马上去派人,把姜宗林从边关给我带回来,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再私自出兵!如若反抗,就地斩杀!” 可是,成惠帝万万没有想到,他的命令还没有传到边关,下一个胜利的战报又传了回来。 姜宗林率姜家军乘胜奇袭大月部族,抓了对方的首领塔卡拉,全权接管了对方的军队。 眼下,正姜宗林押解塔卡拉回京! “将军,您当初为何能相信晚辈的建议?” 沙场征战的武将们最是看重情义。 谢荼献计,以奇袭之法迂回救姜家,军中人人都很敬重她。 这几日,她待在军营中,亲眼看见将士们为了赢得最终的胜利,死了不少人,内心没有内疚是绝对不可能的。 回京拔营前,她跟着霍启进了姜宗林的营帐,在他审视的目光中,问出了自己内心的疑惑。 北方的夏夜,夜凉如水,清透的月光沿着营帐的缝隙洒了进来。 姜宗林背身负手站在沙盘前,久经风霜的铠甲上布满刀枪剑戟的痕迹。 “只是觉得,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计谋全然不失为一个好法子。”他的嗓音低沉且幽深,“更何况,他们娘仨都信任你,总不会错的。” 谢荼低垂着目光:“那人那般待将军,将军可想好了回京之后如何应对?” 长宁郡主的信件姜宗林早已收悉,他知道此时的京城更是风云诡谲,一着不慎便是满盘皆输。 可是,他的妻子,他的儿子全都在京城,他必须回去面对那人赤裸裸的清算目的。 “账册已毁反而对我们是一件有利之事。”他维持着背身负手的身姿,嗓音坚定决绝,“塔卡拉被擒,足以说明并非我有意通敌。” “那么通敌叛国,贩卖军饷这等莫须有的罪名,就无法安在我的身上。” “但是,京城之中有此流言,的确是我失察所致,届时,我会上奏陛下,自请卸去兵权,求得责罚,再告老还乡, 远离朝局。” 谢荼愣怔住,抬眼看向背影伟岸的身影,错愕道: “将军如此拱手奉还军权,难道就不怕陛下卸磨杀驴吗?” 姜宗林许久没有回答她的话。 谁都知道,他是成惠帝手中一把最锋利的尖刀,对外他上阵杀敌、守护江山安宁,对内他扶持着成惠帝夺得王位、登上宝座。 可如今成惠帝不需要这种锋芒毕露的武器了,便想着要用最恶毒的罪名击碎他多年的信仰。 营帐中良久沉寂,直到夜风吹起门帘,鼓起一大块,才道: “只要他不伤及妻儿性命,即便是拿我的命去震慑世家,我也绝无怨言。” 第119章 遇刺 在大月来犯之前,大梁因为国富力强,边境小国从不敢擅自越过国境线,即便是偶尔有些小打小闹,也都被驻守边关的姜宗林给镇压。 可以说,姜宗林被派到边关后,那是从无败绩,所以他也从不收敛自己的领兵之才。 当年先皇日渐沧桑,几位皇子斗争不断,引得边关大月连同几个小国一起,对大梁边境虎视眈眈。 当时身为失宠皇子的成惠帝眼光独到,为拉拢住长宁郡主,就极力促成了长宁郡主和当时仍是先锋将军的姜宗林两人的婚事。 后来,姜家军果然在边关大获全胜,这也是成惠帝夺嫡成功的一个重要因素。 只不过后来,姜宗林这样一柄锋利的利刃,成为成惠帝一直忌惮的双刃剑,甚至比郑皇后家的郑家还要忌惮。 谢荼问姜宗林:“前有荣国公父子几人战死沙场,子嗣凋零,后辈之中几乎无人能撑起门楣;后有郑将军解甲归田,让权于无知小儿,仅余皇后支撑,将军为何还如此……” 姜宗林看着“咔咔”作响的篝火,嘴巴一张一合,瓮声道:“你是想问为何还要忠心于他?” 他的语调生冷:“家国天下,先有国再有家,若我因陛下的态度推诿自己的镇守国门的重任,那是对老百姓的不负责。” 他的一字一句重重敲打在谢荼的心上。 上一世,姜宗林宁愿背负叛国的骂名,不顾数道急召回京的圣旨,仍旧镇守边关,阻挡了边境诸国的挑衅,却换来身死的结局。 这一世,她要想尽办法保住姜宗林的命,保全姜家一门上下百余口人的性命。 月亮娇羞地隐匿在云层里,回京的车队则在深夜急行,士兵们的深色锁甲衣和浓厚的夜色融为了一体。 山间小道树林之中,几片落叶轻飘飘地落下,四周静谧无声,只有深山中野狼的嚎叫声伴着车辙声。 领队的是姜宗林的心腹姜力,只见他忽然皱眉,伸出右手抬起至耳边,做了个警醒的手势。 下一瞬,十几名黑衣人自树枝上飞跃而下,一剑斩落数名骑兵,直奔马车而去。 “保护将军和要犯!” 姜力拔出佩刀,提气脚踩骏马出手劈下一名上前的黑衣人,杀向了被包围的马车和囚车,迅速和黑衣人扭打在一处。 “嗖嗖嗖——” 几支长枪绑着绳索从树林深处扔出,“哐哐哐”地插在马车车厢上,只听一声巨响,马车被扯得四分五裂。 “姑娘!”吟心惊声尖叫,一把将谢荼护在怀里。 赶车的是吟心哥哥,谢荼抬头才发现他已经被黑衣人砍倒在地。 霍启那家伙已经掏出一把镶嵌着各种宝石的短刀去守护囚车中关押着的塔卡拉。 车队顿时乱成一团,谢荼眼疾手快,拉过吟心躲过一把利刃。 她观察现场,发现囚车处的黑衣人只有零星两三人,而姜宗林的周围却被围得如铁桶一般。 姜力正努力摆脱身边的黑衣人,想去支援姜宗林。 “你快去扶你哥哥躲进树林里,这是金疮药,你赶紧给他止血,等逃出去后去找还在雁荡关的向南郡主。” 谢荼和吟心二人弓着身子躲在马车之下,合力把失血昏迷了的车夫拖了进来。 “不行不行,姑娘,奴婢要跟着您。”吟心的一张小脸儿吓得惨白,手却紧紧地攥着谢荼的衣角,把她往自己里处塞。 谢荼揪住她的锁甲,沉声道:“这帮人不是来劫囚的,他们是冲着定远将军的性命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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