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三婶,芸妹妹,坐了半日的马车,定是累了。” 谢荼跨步上前,引荐了一位半人高的小沙弥。 “这位是元宝小师父,负责我们居住的这座院子所有女客的餐食,稍后便会差小沙弥送来斋食。” “阿弥陀佛,各位施主若有其他需求,可寻小僧告知。” 这座名叫逐风小院的院落安静得很,他们一行人进进出出闹了这么大的动静都没人出来看一眼。 若不是旁的院子暂时还未住进人,便是已经住下的人规矩严谨,不急着出面与他们打交道。 谢老夫人显然也已经想到这些,她满面慈爱,一手捻着佛珠,一手举起做了个单掌礼,略带敬意地问道: “不知逐风小院周遭是否已有住下的贵客,若有叨扰之处,还请小师父代为致歉。” 元宝小沙弥看着年纪不大,可性子着实同老僧一般稳重。 许是常在参加禅会的高门大户间奔走,早对和女眷之间绕着弯儿的说话方式熟识。 只见他双手掌心相对,语气波澜不惊垂头回道: “贵府女眷们脚程略快,到达得比较早。除了昨日已经在竹韵院住下的钦天监王大人家家眷之外,便只有才刚落脚的吏部尚书顾大人家的家眷一行人。” “不过,与逐风院隔湖相望的凌烟阁处,尚有男客居住,各位施主切勿走错。” 原本听见元宝小沙弥说逐风院眼下只住这个钦天监的家眷,谢老夫人和王氏便歇了结交的想法。 可等元宝歇了一口气后转而竟然提起,湖的对面住着位男客,王氏当即就来了兴致。 她得了谢老夫人的眼神首肯,也是满脸堆笑问道:“不知师父可否告知,湖的对面住着的是哪位贵人。” “隆山寺虽说占地极大,可今后一段时日咱们都是要去佛塔处听禅会的,若有个不慎冲撞了对面的贵人,可就不妥当了。” 小沙弥面上略微犹豫一二,似乎想到什么,觉得王氏所言极是,便认真回道: “凌烟阁眼下住着的正是定远将军和长宁郡主所出的幼子,那位名动京城的姜鹤姜小公子。” 闻言,屋子里一时只剩下沉寂。 小沙弥是个有眼力见的,略微介绍了逐风院的方位及各厢房用途后,便提出告辞: “禅会于明日辰时开始,座位牌会在今晚晚膳时一并送来,若无其他事情,小僧便先行告退了。施主们稍作休息,斋食随后便送到。” 小沙弥单手行礼,捻着佛珠走出了逐风院的大门。 “祖母,我们这边已经收拾妥当,刚刚在院门口遇到了顾家姐姐和顾夫人,顾夫人托我向您问好,待她们的屋子收拾妥当后,便会带着顾姐姐来给您请安。” 谢老夫人阖上眼睛,微微点头:“荼丫头,你也合该去帮帮忙。” 她知道谢荼同顾家丫头是手帕交,便顺水做了人情。 顾茹娘百无聊赖地待在夜阑院门口来回踏步。 远远见到谢荼从逐风院的大门前走出,她便迫不及待地迎将上去,嫩白的小脸上满是笑容: “你可终于来了,若是你再不来,我母亲就要拘着我去清点箱笼了。” 顾茹娘的年纪在京城里待嫁的姑娘之中已然算是大的,顾夫人早就着手教她管家之事,只是她性子跳脱,素来对这些繁琐之事提不起兴趣。 好不容易到这深山中来松快,她巴不得时时刻刻同谢荼待在一起喝茶聊天。 她神神秘秘地拉着谢荼躲到门边,悄声道: “你猜,这次的禅会,会有哪些人家来参加吗?” 谢荼微微怔住,见顾茹娘这副神秘表情,心中暗忖: 难不成当真如了谢芸的愿,会有些寻常见不到的贵人来参加吗? 第30章 撞到 “茹儿!” 就在顾茹娘张嘴准备向谢荼道出秘密时,夜阑院中顾夫人扬声唤起了她的名字。 “欸,来了娘!” 顾茹娘无奈冲谢荼摊了摊手,小声道:“等下再同你细说,说出来定能吓你一跳!” 顾夫人正在院中指挥着仆妇们布置厢房,见到谢荼在门口和顾茹娘说话,忙招呼她,关心道: “荼丫头,近来可好?” 谢荼提着裙角,跟着顾茹娘一同走进院子,满脸笑容地冲顾夫人行了个礼: “顾夫人安好,家中事务烦恼,许久不曾去贵府叨扰,是荼儿的过失。” 顾夫人与顾茹娘有四五分相似,性子确实比她恬静沉稳许多。 她抬手示意谢荼不必多礼,瞥了一眼满脸怨容的顾茹娘,温声道: “听说如今谢府内上下都依仗着你这么个小姑娘操持,想来每日便是有无数繁琐事情等着你示下,眼下又有亲眷住在府上,你又怎会能同我家茹儿这般闲散呢?” “若是有不甚清楚的,只管来顾府找我询问,你顾姨母我旁的 事情不精进,但这治家之道我还是略有感触。” 顾家夫人自称“姨母”,主动拉近了同谢荼的关系,倒是谢荼不好意思起来,连连点头应下: “荼儿是个笨的,就怕到时候姨母会觉得荼儿怎么教都不会。” 顾家夫人摆摆手,“嗨”了一声,看着自家女儿全然状况外的模样,调侃地指着顾茹娘道: “再蠢笨的,还能蠢得过她?” 谢荼眯起一双湿漉漉的杏眼,笑开了怀。 随后,顾夫人又询问了谢老夫人日常的生活习性,确定了她休息时辰后,这才放了谢荼和顾茹娘两个丫头带着婢女们先去逛园子。 她们两人顺着鹅卵石小道往后山走。 大约走了一炷香的时间,穿过一条结满藤蔓的长长走廊,在小沙弥的指路下,找到了一处种满蔷薇花的小花园。 初春时节,许多绿植还未完全抽芽,可蔷薇花却已经开满整面墙。 隆山寺的负责侍弄花草的僧侣很有巧思妙想,不同种类的蔷薇花层层叠叠地开放着,很是赏心悦目。 顾茹娘素来喜欢花花草草,见到这面“蔷薇”墙,便再也走不动道,拉着谢荼停在了花墙跟前。 好在她还记得适才讲了一半的要事,拉着谢荼一阵耳语: “这次禅会来得人你绝对想不到。” “荣国公家的老太君会带着她家的适龄女孩儿来,同行的还有两位少年郎。” “一位是荣国公家的世子爷,霍启,另一位则是当今圣上的幼子,六皇子梁濯。” 闻言,谢荼皱眉道:“六皇子?他不是自小体弱,一直被将养在景阳行宫中吗?” 顾茹娘神秘兮兮地捂着嘴巴,继续小声说道: “六皇子的生母本是出身于荣国公的一支中,母体孱弱,这六皇子生下后便也是病祸不断。” “六皇子生母逝世后,荣国公便一直对六皇子不闻不问,直到去岁,皇帝病重,这才将一直将养在景阳行宫里的六皇子接回皇宫参与侍疾。” “荣国公家的那位世子在皇宫之中结识了六皇子,加之他们之间又有这一层亲戚关系,一来二去便多了来往。” “荣国公见皇帝并未反对,待皇帝病情缓和后,便以亲族血脉为由,时不时地将六皇子接入府内,派府中医师帮着一起调理身子。” “这次禅会,荣国公家老太君特意入宫求了圣恩,将六皇子一同带着接受佛禅熏陶。” “不过,荣国公只会对外说,这是家中旁支的孩子,不会明示六皇子的身份。” 顾茹娘不知从何处得知如此多的辛秘之事。 她知道事关重大,也不敢大声喧嚣,眼睛到处乱瞟,时刻提防着旁人,将自己知道事情毫无保留地告诉了谢荼。 谢荼神情微怔,立刻想起了上一世的动荡之中,死得悄无声息的那个病弱少年。 事实上,如果六皇子和荣国公府之间有这么一层亲缘关系,怎会最后落得那般境地? 只怕私底下,荣国公就同六皇子达成了什么协议。 在荣国公的努力之下,六皇子才借着皇帝病重,从一个养在景阳行宫默默无闻的皇子正式进入了众人的视线中。 难道,他和荣国公之间的盟友关系,发生了什么不可逆转的变故? “荼儿别担心,隆山寺的主持会妥善安排好我们和贵人的座位牌,我只是提前知会你一声,免得你不小心冲撞了贵人。” 顾茹娘看着谢荼,突然“啊”了一声,面带歉意道: “我忘了,你谢府是不怕他们的,陛下待你一贯慈爱,皇子公主们以及勋贵子弟们同你家也是有些渊源的。” 谢荼见她一惊一乍,温柔笑道:“那都是幼时的事情了,我也有许多年不曾进宫,谨慎些也是应当的。” 幼时,宫中常设宴席,君臣同乐之时,时年还未逝世的杜一南便会带着谢英谢荼兄妹俩,跟着谢愉恩一同进宫参加宴会。 自从杜一南病逝后,她便没有再进过宫,而同那些公主贵人们的交集,也仅限于每次的赏花宴、诗会等。 顾茹娘自然是又顺着谢荼的话头安慰了她一番。 后山香客们居住附近的这个小花园并不算太大,两个小姑娘逛了没多久就走到了尽头。 眼瞅着快要到用午膳的时候,谢荼便和顾茹娘带着四个丫头往斋堂走去。 斋堂建在前山与后山之间,却是依山傍水,景色秀美。 顾茹娘许久没有出府,憋闷得瞧哪里都是新鲜的,她摸了这处,又去触碰那株,快活得像只云雀。 就在她拿着帕子去追花丛中的漂亮蝴蝶时,与拐角处快步走出的一人撞了个满怀。 顾茹娘脚下踩着块鹅卵石没能站稳,只听她“哎哟”一声跌坐在地上。 谢荼看清来人的面孔,脸上微微一僵,抢在顾茹娘发作之前上前一步搀扶起她,摁着她的手低头道歉: “公子没事吧?我家姐姐一路追着蝴蝶玩得忘形,一时不察撞到公子,实在是对不住。” 那人伸手抻了抻身上的亮缎褂子,不悦道:“佛门清净之地,姑娘的行为未免太过唐突。” 顾茹娘狠狠皱眉。 荼儿已经抢先道歉,这位公子怎的如此斤斤计较? 可还没等她质问出声,扶着她的谢荼又狠狠掐了她一把。 腰间瞬间传来的痛感生生令她将到了嘴边的质疑吞了回去,只剩下从嘴边溢出的一声“嘶”来。 “我家姐姐许久没出府,心中实在是太高兴了,这才玩得忘形,公子说得极是,原是不该在佛门清净之地跑跑跳跳,的确是不符合规矩。” “冲撞到公子实在是罪过,不知公子可有伤着?” 听闻解释,这人口中道了句“原来如此”,这才冲她们两人抬抬手,感慨道: “女子多拘束于家中不得自由,的确如此,姑娘们玩去吧,在下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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