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国公勃然大怒,“她是府里的长媳,未来的宗妇,莫说只是有了身孕,即便病了,伺候长辈也是天经地义的。母亲最后一程都不送,这算什么长媳?” 萧铮听得嘴角抽了抽,自家亲娘的丧事,关他什么事?不知道的还当这位才是亲儿子,“家里子嗣那么多,哪里要一个女眷出面了?再说母亲临终前都叨念着大郎媳妇,盼着她能给家里开枝散叶,她不在乎这些虚礼的。” 萧铮终于也跟崔氏一样,闭着眼睛说瞎话了。 “就是母亲这么爱重她,才更应该过来守着母亲最后一程,大郎是长孙,赶不及回来就已经是不孝,她身为长媳更要给底下弟弟妹妹们做个榜样!” 崔氏冷眼瞅着冀国公,这死老头莫不是觉得阿玥嫁到大房丢脸,想借着这机会磨搓死孙女?她目光望向郑氏,见郑氏满脸愕然,双目微垂,伸手在地上轻轻敲了敲。 跪在她身后的仆妇立刻悄悄退了下去,一面命人叫府医,一面赶到厢房,语气焦急地说:“姑娘,冀国公嚷着要让你去灵堂守灵,夫人已经让我叫府医了,您一会就说肚子疼,我给你弄盆鸡血来。” 说肚子疼估计还不够,弄盆鸡血见了红,哪怕再丧心病狂的人都不会要求孕妇守灵了。 萧玥睡得正香,仆妇突然闯了进来把她吵醒了,这么一说,她心顿时突突直跳,倒不是受惊,而是气得! 阿兄出差是奉皇命,谁也不能预知樊老太什么时候死,他怎么就不孝了? 萧玥自己不在乎别人目光,可萧珩在官场行走,一定要注意名声,“孝”是首要第一位的,冀国公身为阿兄祖父,张口就说他不孝,这让外人怎么想? 萧玥支起身体,“等一等。”这会守灵要跪满七天,健康人都未必受不住,别说她这个孕妇的。 但是冀国公不孝名声压着,她也不能不跪,“我先去跪一会再说。”现在首先要先把阿兄的名声洗干净。
第二百九十三章 樊太夫人的丧礼(四) 崔氏看到孙女时怔了怔,自己都派人去通知她了?她怎么还过来了? 萧玥扶着大肚子,一步三喘地缓步走到灵堂,也不理会正对着她横眉竖眼的冀国公,跪在樊老太灵前悲声喊道:“曾祖母!你怎么就这么去了!你走了,我们该怎么办!你怎么忍心祖父晚年丧母?祖父差点就跟你去了啊!” 萧玥的哭喊,让众人一愣一愣的,萧铮一开始还没感觉,可听了几句,就觉得萧玥说话不对劲,晚年丧母?差点跟着去了?这丫头莫不是咒他死? 但随即见妻子满脸古怪地看着孙女,再一细想,不对啊!这丫头现在不是自己的孙女了,她叫的祖父是老大?他忍不住嘴角抽了抽,就知道谁也坑不到这丫头! 冀国公一开始还没感觉,可看到老二意味深长的目光,才恍然回神,她口中的祖父是自己!他不由勃然大怒,正要怒骂,但萧玥接下来的举动,让所有人吓得屏住了呼吸。 萧玥居然挺着大肚子,跪行到了郑氏面前,郑氏吓得蓦地站了起来,她又不是心怀鬼胎的冀国公,再也不喜欢萧玥,也不至于折腾一个临产孕妇。 却不想萧玥一把握住了郑氏的手,继续哭喊道:“祖母你的手怎么这么凉!天气这么冷,你跟祖父一定要保重身体!一定不能哀毁过甚!守灵的事由我们晚辈来做就是!我们身强力壮,一定会替你们好好送曾祖母最后一程的!” 萧玥前世琴棋书画都学过,声乐也学过皮毛,哭喊声悲戚婉转,吐字清晰,中气十足。这会亲戚家也陆续来人了,这些话清清楚楚传到了客人耳中。 郑夫人脸一下黑了,见冀国公、世子还一脸没反应过来的样子,气得差点眼冒金星了!这死老头是不是心窍堵了!好好的为难孙媳做什么? 这死丫头一心十七八个孔,怎么可能不反击?这下被人架到火上烤了吧!大梁遵循儒家,守灵这一套都是儒家礼数,儒家守灵、守孝都有严格规定的。 守灵孝子只能穿粗麻衣,睡茅草屋、喝凉水,能做到这样的才叫大孝子。当然一般人家是不会这么做的,可是死老头子把怀孕的曾孙媳都叫来了,他不这么干,萧玥那死丫头还能说出什么好话来? 冀国公这件事压根没跟郑氏商量,她措手不及,正想着应该怎么把这件事糊弄过去。 就见崔氏也跌跌撞撞地跪在灵前放声大哭,“阿娘啊——你临终前念念不忘的就是大哥,总说自己跟大哥多有误会,想见大哥一面见不着,现在看到大哥,你总算能闭眼了吧!” 冀国公、萧铮和萧家一众男丁:“……” 大房女眷:“……” 至于陈氏、韦氏和萧六媳妇已经傻了,不知道该有什么反应。 韦郑氏帕子压了压嘴角,忍住笑意,也跟着一悲三叹地哭起来,“亲家祖母不要这样了!你们这么伤心,太夫人走了也不安心啊!” 崔氏哭道:“我是替阿娘开心啊!大哥终于原谅她了——” 宾客们神色微妙,年轻辈或许不清楚,可长辈还不知道萧家大房、二房的往事吗?冀国公会原谅太夫人?下辈子都不可能。而太夫人临终前估计也不会想着冀国公。 萧铮看着这一幕,心头直冒火,这是他亲娘最后一程,谁愿意把母亲的葬礼搞得这么乌烟瘴气?他正想平息事态,却看到自己亲儿子大冬天,穿了一件粗麻衣、赤足散发走了进来,进来就放声大哭,“祖母——祖母——” 萧玥正哭得一波三折,看到她爹这样,不由眨了眨眼睛,眼泪顺势落地,爹不冷吗?她就是想把两个糟老头子拉下水,没准备坑爹啊。萧清对着爱女使了一个眼色。 这时韦东已经在妻子纤纤素手下,硬着头皮上前对萧清说:“亲家,你何至于如此?” 萧清说:“我是父亲的独子,祖母平素最疼爱我,我一定要守着祖母这最后一程!” 萧玥也哽咽地附和,“郎君是嫡长曾孙,他因公务外出,这会还不知道曾祖母的噩耗,要是知道了,一定哀伤欲毁,我不过只是弱女子,代替不了他,不过能替他跪在曾祖母灵前守着!” 韦东长叹一声,“你们这番孝顺,太夫人泉下有知也瞑目了。”说着他望向大房。 世子这会才反应过来,他跟萧清同辈,萧清都穿了单麻衣,他身为嫡长孙肯定也要这么做的! 萧铮作为大孝子,早就披上单麻衣了,就算冀国公再不愿意承认,他也是萧家嫡长子,萧氏一族的族长,母亲去世,他是不是也要严格守孝? 一时间所有人都望向冀国公,萧玥低着头继续哀哀哭泣,心中腹诽,这点智商也想坑阿兄?谁给他的勇气? 萧二、萧四这一辈子看到长辈这样,一个个都惊住了,这些人面面相觑,长辈都穿成这样,他们是不是也要如此?这种天气,他们会不会冻死? 韦东看着女婿的目光都快抽筋了,这死小子怎么还不开窍?现在冲上去啊! 萧二、萧四知道这是表达孝心的好机会,可是这样的守灵,他们怕自己会冻死! 两人踌躇间,便听到清朗的声音,“曾祖母去世,家中都很伤心,只是长辈们年老体弱,若因守灵一事有损身体,曾祖母在天之灵也不会放心,不如由我代劳替长辈守灵。” 这声音太过熟悉,要不是肚子太大,让萧玥行动不便,差一点就要站起来了,阿兄回来了? 萧玥蓦地抬头往门口望去,就见一道玄色身影缓步走了进来,身上还带着风尘仆仆的痕迹,容貌却俊朗之极,他入门就对冀国公、萧铮行礼道:“还请祖父、叔祖父顾惜身体。” 冀国公手指动了动,欲言又止,但萧珩已经上前扶着他入内房换衣服。这时萧家女眷们的娘家长辈也都过来了,劝大家不要如此,孝顺长辈是好,可也要顾惜身体。 萧珩并未看妻子,而是瞄了肖晨一眼,肖晨骤然绷紧身体,颜女官都不敢抬头的赶紧将夫人扶了进去,两人心中都松了一口气,郎君终于回来了! 冀国公想到刚才的所作所为,心中微微打鼓,可看到垂着头的萧珩,又直起了身体,自己是他祖父,他能拿自己如何? “再有一次,我让萧家断子绝孙。”冰冷的声音传入冀国公耳中,他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第二百九十四章 樊太夫人的丧礼(五) “你说什么?”冀国公简直不敢相信这是自己听到的话,“你居然跟我这样说话?” 冀国公从来不喜欢这个野种孙子,可碍着宫里的面子,两人还是能维持面子情的。兼之萧珩从小由天和帝养大,甚少回国公府,祖孙两人交流少得可怜。 萧珩对外向来涵养极好,一派温文儒雅,冀国公、世子怎么下他面子,都不曾生气过,这就给了冀国公错觉,以为他很好拿捏。 萧珩官场上再威风赫赫又如何?名分上还是自己孙子,他还能越过自己不成?冀国公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萧珩会对自己说这话。 “那我要跟你怎么说话?”萧珩俊美若天人的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说话的语调不紧不慢,但语气却寒意入骨,“或者我说,再有下次,跪在灵堂里哭丧的就是你那几个曾孙?” 冀国公脸色一下变了,他也没傻到底,明白萧珩的意思,不就是让他们上头的全死了,只留下孤儿寡母吗?他下意识地扬起了手臂,“你这个孽——” 他话说到一半,说不下去了,也因为萧珩不躲不避,湛然的黑眸似笑非笑看着自己,眼底的寒意让他不敢轻举妄动。 萧珩轻笑一声,“几个废物也妄想害我孩子,谁给你的胆子?” 萧珩的话让冀国公脸色一阵青白,但又不敢怒斥这个素来自己面前非常“听话”的孙子,就在他为难时,却听到一声杂乱声,立刻找到了出气的地方,“慌什么慌!这是什么时候!” 被冀国公训斥的下人,连忙告罪,“公爷恕罪,二郎君刚才不慎摔伤了腿,夫人让我们赶紧去叫大夫。” “你说什么?”冀国公这会犹如腊月里泼了一盆冰水,从头凉到了脚,目光迟钝而不可置信地往萧珩处转去,依旧是见惯的卓然姿态。 冀国公平素就看不惯就是这神态,漫不经心,似乎没把任何人放在心上,可这会却仿佛看到了一个恶鬼,“是你?” 萧珩淡淡道:“这次只是一个小教训,下次就没那么容易了。”他这次先去宁远,中途又接了皇命去了太原、洛阳,忙得焦头烂额。 好容易赶在玥儿生产前回来,却看到有人为难自己捧在手心呵护的宝贝,如何不怒?冀国公年纪大了,世子是个酒囊饭袋,稍稍折腾可能会死,怒气就只能发泄在好二弟身上了,好歹这位年轻力壮,不会轻易死了。 他现在的身份,注定不能事事守着玥儿,外人还能提防,可国公府是名分上的亲人,很多事防不胜防,萧珩可不想后院起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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