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北顾一把夺过明枳手上的茶杯,倒扣在了桌上,“你和我说话能不能不要夹枪带棒的,我这次来就是为了和你把话说清楚,除了孝慧的事情,还有你上次问的林系舟。” 听到林系舟的名字,明枳不由得心头一紧,尽管猜想他已经遇害,可终归还是心存侥幸的,她不再吊儿郎当,抬手给周北顾倒了杯茶,坐直了身子。 周北顾看到她这在乎的样子就气打不一出来,但想到自己今天的目的,还是忍住了,“我并没有对林系舟怎么样,他失踪了,所以之前我才说他擅离职守。” “你是说林大人失踪了,什么时候的事?” 这下轮到周北顾皱眉了,“你不知道,他不是和你一起离开的吗?我得到的消息是你们俩是一起失踪了。”周北顾原本想说的是私奔,但话到嘴边,换了个词。 “怎么可能,我不是刚出宫门就被你的人给杀了吗!” “我什么时候杀你了!”周北顾看上去却是比明枳还要震惊。 两人互相看着对方,确认过眼神,她/他没有撒谎,可这样一来,事情就诡异了。 明枳食指敲击着桌面,梳理着目前已知的信息。周北顾没必要骗她,八百年前的案子,自己也没法找他偿命,不是周北顾杀的她,那追杀她的是谁呢? 明枳觉得后背发凉,安逸的日子过久了,她已经很久没有这种被人暗地里算计的感觉了,那感觉就像是黑暗中被一条毒蛇盯着。 对面的周北顾此时脸色也没好到哪里去,上一辈子明枳居然早就去世了,难怪他找了她二十年都没找到,居然被人骗了一辈子,太可笑了。 这下明枳算是死心了,原本她还以为事情会有转机,没想到情况比之前还要糟糕,自己被杀,林系舟也该也是遇害了,如果只是失踪周北顾不可能找不到。 至于到底是谁杀了他们,看周北顾的神色明显他也不知情,背后的人竟连他也瞒过了。 明枳:“所以你没杀我,那杀我的人是谁?”不等周北顾回应她又接着问道: “等一下,你是听谁说我和林大人私奔的?既然那人敢这么说,那他肯定是知道这个谎言不会被戳破,因为死无对证了,所以,他就是杀我的那个人。”这时明枳的头脑变得无比清醒。 周北顾面色凝重,并没有回答明枳的提问。明枳的推理逻辑是正确的,可就是这样,他才觉得难以接受,怎么会是他呢? 明枳步步紧逼,丝毫没有退让:“看你的表情,那人应该是对你很重要的人是不是,要不然你也不会那么相信他,他到底是谁,你就不能和我说句实话吗?” “不是我不说,是不可能,他不可能杀你的,这对他没有任何好处。” “你说的是谁?” 周北顾沉吟片刻,最终还是说出了那个人的名字:“孝慧太后,张静宜。” 明枳怔在了原地,她的表情和刚才周北顾的样子如出一辙,“不可能,我们是同一阵营的,她对狗皇帝的恨并不比我少,她没有理由杀我的。” 孝慧太后闺名张静宜,她是被狗皇帝看中强行纳入后宫的,当时她已经有婚约了。 她和明枳是同龄人,比狗皇帝整整小了三十岁,进宫后她晚上被狗皇帝折磨,白天被皇后虐打,日子过得生不如死,直到与明枳和周北顾结盟才在后宫站稳了脚跟,最后在狗皇帝死后成了唯一的太后,周北顾扶持的小皇帝就是她的儿子。 比起周北顾,明枳更不能接受是张静宜杀了她。她的脸色一片惨白,几乎要站立不住,周北顾伸手扶住了她:“你还好吧,这只是我们的猜测,或许不是她。” 明枳深呼吸,然后长长舒了一口气,“有些突然,我需要整理一下头绪,你也一起想想,如果想到什么其他线索麻烦给我发个消息。” “可以,我先送你回去吧。” “等一下,”明枳拉住周北顾手臂,“你先把合同给签了,我们忙活了大半个月了,你不会反悔吧?” 周北顾无奈摇头,自己的形象什么时候差到这种地步了,几十万的小合同,他有必要反悔吗? 若是放在平时周北顾肯定会毒舌几句,不过今天他似乎很好说话,拿起合作书简单看了一下,然后拿出钢笔在合同上签上了名字。 “麻烦周总了,合作愉快。”明枳拿过了属于自己的那份。 利索的整理好文件,放进公文包,明枳直接起身匆忙离开了。 离开咖啡厅后明枳并没有回家,她沿着湖岸线漫无目的的走着,心里乱糟糟的,胸口发闷,她感觉自己就像大雨将至时分湖里的鱼儿一般,有种缺氧的窒息感,急于跳出水面呼吸新鲜空气。 这件事她真的是越想越难受,可尽管难受却还是忍不住的去想,关于孝慧太后的猜想让她有种恶心想吐的感觉。 身体不舒服,可头脑却无比清晰,随着一件件事情串联起来,事情的真相也逐渐清晰了起来。 其实这个结果并不意外不是吗?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凭她的经验,本不难发现的。 当初跟着张静宜一起入宫的两个心腹她不是也眼睛不眨的全杀了吗,她明枳凭什么觉得自己是特别的呢,要是她不狠,她怎么可能在大渊最残酷的一届宫斗中笑到了最后。 她早就不是当初的张静宜了,只有自己还一直把她看作刚入宫时候的小白兔,是自己她逼她振作,教她反抗的呀,多么戏剧性的故事呀,递给她的这把刀最后刺入了自己的心脏。 没有哪一个上位者会容得下见过她最难堪、最丑陋的时候的人,明枳错就错在她知道的太多了,曾经的倾心相待事后都成了清算的理由。 作为张静宜她容不下故人,而作为王朝的太后,她就更不会允许明枳这种弑君的人存在了,在狗皇帝死掉的那刻,在张静宜上位后,她们就已经不再是同盟,而是不同阶级的敌人。 这种事情明枳并不是没见过,可她仍旧是当局者迷了,张静宜,那曾经是一个非常美好的女子,她是那么美丽、那么善良,所以明知有危险明枳还是向她伸出了手,明明自身难保还是愿意为了她冒这个险,原以为她是不一样的,可原来人真的会被环境同化,变得面目全非。 这些道理她都能理解,这些事情她都能想通,但她还是止不住地犯恶心,好好的一个人,怎么会变成那样呢? 明枳甚至反应过来,当初那份命令她刺杀天保帝的密信也是有蹊跷的,那封密信并不是原有的接头人给她的,那是张静宜转交的。 所以在周北固还没拿下皇宫的时候,她已经做好了除掉自己的计划了,她先是利用自己杀了皇帝,再用这个罪名将自己入狱,斩草除根,真真是好厉害的谋算。 人心怎么会这么可怕,负面的情绪将她淹没,她就像是陷入了黑暗的沼泽,她越走越快,到后面更是直接跑了起来,像是要用尽身上所有的能量。 直到迈不动步子,她才跌跌撞撞地停下来,气喘吁吁地站在原地大口喘气。 “叮——!”清脆的铃声传来,明枳被拉回了现实。这熟悉的音响,是银行到账的声音。看了一眼手机屏幕,短信提示收到了二十万的转账。 是福生珠宝的合同预付款。 看着跟在数字后面一连串的零,她心情舒缓了不少,居然这么快就打款了,他们家办事效率还真快。 此时明枳已经走出去不知道有多远了,抬头远眺,日头已经西沉,累得走不动的她在湖边找了处长椅坐了下来。 夏末的傍晚依旧炎热,这种气温下出空调房没几分钟就会汗流浃背,可坐在这她却不觉得热。 倚靠在椅背上仰头望着远处的天空,湖面上的游船在天幕下就像是玩具小船一般,三三两两的点缀在画中。 清风徐来,湖岸边的芦苇丛随风摆动,吹得人很舒服。 运动果然是一剂良药,刚才还难受到不行,在经历了沿湖暴走把力气用光之后心情已是平复了不少。 背后是茂密的梧桐树,眼前是一片芦苇,苇花摇曳,送来阵阵清风。 周北顾走到明枳身旁的长椅上做了下来,跟着走了一路,他已经热得脱掉了外套解开了领带,就连袖子就挽了起来。白衬衫松松垮垮的塞在灰色的西装裤里,此时的他倒是有了些活人的感觉。 明枳也不管他,她是累得一步也走不动了,周北顾他想坐就坐吧。 两人并排坐在长椅上,眺望着远方,身后传来人群的喧嚣声,前面的湖堤上也不断有人走过,不远处还架起了一台台摄像机,周围变得热闹起来。 听着行人的议论,好像是说,今天傍晚预告将会有世纪晚霞。还真巧,让他们遇到了,还找了个这么好的位置。 置身于湖光山色之间,人类看起来就像是画布上的小黑点一般,那么的不起眼,连带着他们的悲欢离合都变得微不足道了。 周北顾看着和明枳中间那只有一只手臂的距离,不自觉嘴角微微上扬,心情莫名地舒畅,拧巴了这么多年他终于第一次这么坦然的正视自己的内心。 就像是家长寻找离家出走的孩子,一开始是愤怒,然后是焦虑,到最后就只有担心了。 他找了她二十多年,临终时唯一的执念不过是再见她一面而已,就算是和别的男人一起来也行。可就算妥协到这个地步她还是没出现,他才会一直带着怨恨吧。 现在他知道,不是那样的,他此刻觉得世上再没什么烦心事了,人活着,真好。 天边开始泛起红光,鱼鳞般的云层一点点被浸染成一块巨大的红色幕布,湖面被映得通红,云在动,水也在动,漫天的红霞中找不到天与水的分界线。 “我以前也看过这么漂亮的晚霞,”明枳目视着远方回忆着说道:“在你十八岁出宫去北疆的时候,我去城墙上送你,那天的落日也像今天这般盛大。” “那天你去送我了?” “嗯,偷偷去的,差点被管事姑姑发现。”年少时觉得勇敢,现在想来只觉得当时太矫情,有什么好送的,自己又不是菩萨,多看他一眼难道就能保他平安了? 想起了年少时候做的傻事,她不自觉笑出了声,一回头,直直地对上了周北顾炽热的目光,心跳不禁漏了一拍。 这个男人认真看你的时候,会让你有一种他的世界只有你一个人的错觉。 “以前答应过你的事我都没有忘,我现在兑现诺言,还作数吗?”周北顾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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