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时茶见杨志许久不出声,以为他是流血过多昏迷了过去,正要折身返回军营,却听见不远处传来一声饱含妒意的声音: “你们在干什么!” 程时茶低头一看,两人身体靠得有些近,远看无比暧昧。 她不答反问道:“圣上是否知道谢将军来北疆?” 女人话中没有明显的情绪,但谢玉阶硬生生从里头抽丝剥茧听出了对某人的袒护,他暗暗咬碎了牙。 平北将军冷脸骑马靠近,他扶着挺起的肚子,紧盯程时茶,不愿放过一丝一毫的表情。 “我怀孕了,孩子是你的。” 没人知道,谢玉阶此刻握着缰绳的指尖泛白,他的心情忐忑无比,就像站在悬崖边上,只需一点风吹草动便会坠入无边的深渊。 她应该……会高兴的吧?谢玉阶不确定想道。 如果她敢露出一点嫌弃,他会毫不犹豫咬破她的咽喉,死也要将她拖死。 谢玉阶阴测测盯上程时茶的脖颈。 程时茶露出惊讶的神色,犹有心思说道:“谢将军说笑了,谁不知道将军在京中颇受欢迎,且不说将军身为男子为何会有孕,再说即使有孕了,也不该推脱到我这个‘前长嫂’头上。” 她还想骗他! 她还想骗他! 谢玉阶双目漆黑魔怔,那原本苍白的双唇因为极度愤恨而被咬出了斑斑血迹,正往外渗着血,他轻轻一笑,笑里藏着冷意。 谢玉阶上前,他伸出手,想要将程时茶的手放到自己的肚腹处。 程时茶冷眼旁观,没有反应。 中途时,有一只沾满血的手精准握住了程时茶的手袖。 杨志的声音从身下传来:“将军,您莫不是最近思虑?*?过度出现了幻觉?” 小参将翻身,背后的军服濡湿一片,他看向谢玉阶,目光停在那肚腹处许久不动。 就在程时茶忍不住要将他踹下马时,小参将声音里含着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挑衅和嫉妒,“这不是怀孕,应该是身子发福了吧。” 谢玉阶没有理会杨志,自从怀孕后他的武力无时无刻不在消散,但是将那孽种流掉的能力还是有的。 于是他伸手按住肚腹,掌下使力,那面上的疯狂散去,恢复了回京时的样子——冷峻而又虚伪,那温润有礼的面皮下潜藏着一个贪欲满盈的怪物。 他甚至还有闲情问程时茶:“若是真的有孕,你想要这对孩子吗?” 谢玉阶能感受到腹中的胎儿在动,好似在高兴见到了未曾谋面的带有相同血缘的母亲。 现在,那对胎儿似乎察觉到他想将其流掉,谢玉阶的腹部又开始疼痛不已。 可这一次,谢玉阶没有心软,他的手还稳稳搭在了肚腹上。只需轻轻用力,肚里的孽种便会化成血水流掉。 这对孽种那么脆弱,让他遭了多少罪,甚至来北疆的路上搭了他十几年的寿命保下,他又何必心软。 系统在程时茶的脑海里疯狂尖叫: “宿主!快阻止男主!绝对不要让他有机会动手!” “孩子一旦流掉咱们就功亏一篑了!” “男主现在黑化值40,只要生下孩子咱们就能结束这个世界!” 程时茶在系统开口时就已经动手了。 她将两枚小石子打在谢玉阶的手腕处,眼见那手腕软软垂下,她这才将谢玉阶拖到了马背上,至于满身是血还生龙活虎的杨志,则被她扔到了谢玉阶的马上。 回军营的路上,谢玉阶眼眸垂下,眼底神情难辨,他语气笃定道:“你舍不得这对孽……孩子。” 像是孕期情绪不稳,也像是为了发泄程时茶之前的漠不在乎,他饶有兴致道:“若不是堕胎药打不掉,本将军必不会留下。” 谢玉阶抿唇,他还不至于为了煞费苦心保下这对孩子而邀功。 他又讥讽道:“你倒是活得恣意,前有我那好兄长温柔小意伺候,后有那柳元之屡次献媚,来了北疆又有杨志鞍前马后。” 见程时茶不回话,他终是忍不住试探问道:“你觉得我……比之我那兄长如何?” 越是假装不在乎,便越是在乎。程时茶和他兄长谢玉琅有名有份,而他呢,像是养在外头的外室,被骗了身子揣了孩子,至今还是见不得光的关系。 况且这女人或许对他是半分情意皆无的。 程时茶只觉好笑,她道:“你为何要与谢玉琅相比。” 对于程时茶来说,两人完全没有可比性,不管是谢玉琅还是谢玉阶,都是她任务世界的过客。 等再过几个世界,她说不准会将这个世界遗忘。 谢玉阶以为程时茶话里的意思是自己比不上谢玉琅,遂住嘴不再自取其辱,只那眸中燃起熊熊的妒意。 回到军营时,杨志早已昏迷,全靠那匹马跟在程时茶后面驮着他回到军营。 “程姑娘……” 见到程时茶的身影,吴校尉赶忙迎上来,他正要问为何刚去不久便折身返了回来,便看到了谢玉阶。 他又惊又喜道:“将军,你可算是回北疆了。”吴校尉以为谢玉阶是得了圣上的旨意才回北疆,心中大定,觉得击败骆雪国已成板上钉钉的事。 可他目光落在谢玉阶腹部上时,顿时僵住了。 他抖着手指着那凸起的地方,颤声询问道:“将军可是生了大病?怎的长了这么大的瘤子。” 谢玉阶只冷冷瞥他一眼,一声不吭走回了主帐。 平北将军的到来让镇北军振奋不已,可一连几天众人都不见其人影,这让诸多将领疑惑不已。 平北将军得了怪病的事在营中越传越烈,而在众人目睹时常有大夫在主帐里进进出出后,这个说法得到了确切的证据。 人心惶惶之际,众人看到程时茶神色如常部署营中诸事,且成功从隔壁沛县“借”到粮草和兵马,不禁信心大涨,接连逼退了几次骆雪国的小小试探。 在镇北军粮草快要见底之时,朝中派来送粮的官员冲出定北县里骆雪国的刺杀,直直朝着不远处的军营奔来。 押粮官也一并带来了女皇调兵的御旨以及授予程时茶军职的旨意。 吴校尉还来不及询问夜朝何时出了女皇,便收到骆雪国集结大量兵力攻打北疆的消息,只好将方才的疑问抛到一边,抄起长枪就冲了出去。 战旗猎猎,残阳如血,敌军的血顺着程时茶身上盔甲的缝隙渗了进去,正黏腻贴在她身上。 鼻尖是腥臭的味道,程时茶的眼皮被汗水和血水灼烧着,她麻木挥动手中的剑,双眼紧盯前方被重兵护在中间的骆雪国将领。 对方似乎早已听闻她的名字,起初有些心不在蔫,直到看到她身后堆成尸山的士兵,脸色这才凝重难看。 他说着一口不甚流利的夜朝话,想要将程时茶招至麾下,但看到程时茶动作不慢反快,那拼杀的方向分明是直取他的首级而来,便赶紧指挥周围的小兵将他护在中间。 可他的计划终究要落空,在看到周围的小兵全被程时茶一剑封喉时,他的脸色灰败不已,只想死个痛快。 可真当那女魔头走到身前,周围是躺了一地的尸骨,浓烈的求生欲猛地爆发,他慌张用夜朝话求饶,“程小姐,别杀我,我知道很多秘密。” 为了示好,也为了求生,他张口道:“谢将军曾与我国……” 话未说完,人头滚地,那将领不甘地睁大了眼。 程时茶将地上的头颅拾起,她面无表情擦掉那头颅上沾染的泥尘,将其装到了木匣子里。 那将领还有一重身份——骆雪国的太子。 号角声消失,程时茶拿着木匣子回头望去,身后是累累堆积成丘、分不清敌我的尸骸,身前是在硝烟中飘荡的夜朝旗帜。 心跳平缓,一直沸腾的战意也渐渐冷却。 战争结束了。 * 战胜骆雪国后,程时茶先整合军队针对性地驻守在北疆各处,随后带着一众军功突出的将领回京受封。 不久前仓促登基的女皇大悦,特封程时茶为镇国将军,并在宫中设宴庆贺。 宴中,看到女皇和镇国将军气氛融洽,席间的大臣们心思各异,老脸聋拉。 他们有心想怒斥世风日下妇人犯上作乱、牝鸡司晨,但触及镇国将军周身从尸山血海里爬出的气势,不免心底瑟缩,只好眼不见心不烦。 宴席最末处的位置,程时微目光复杂。 养父母病死后,她意外被侯府相认,话本里的戏码在她身上成了现实,她一开始是惶恐不安的,可侯府再没落那也是从前的她不敢肖想的。 她顺理成章对侯府四小姐的身份起了占有欲,同时也对代替她身份的程时茶感到警惕不已,生怕她再回侯府将她的身份抢了去。 现在看来,她之前的警惕十分可笑。 她从前回到侯府时,曾听府中下人说嫁去谢家的程四小姐沉默寡言,在府里并不出挑,问及相貌,皆道记不清。 她从未与程时茶见过面,自然也就不知真人相貌如何。 原来,竟是这般人物。 席间杯影晃荡,程时微抬眸看向上方,在对方敏锐看过来又快速挪开视线。 她盯着桌案上精致可口的点心,听着耳边姐妹们暗藏机锋的话语,突然就对那华美的衣服、贵气的首饰、完美的夫婿失了兴致。 程时微又忍不住偷偷看了程时茶一眼,眼底复杂。 她可真羡慕她…… “程将军,你不会怪我吧?”苏明达倚靠在主座上,似乎只是随口一问。 她口中所指之事,是将平北将军幽禁于皇庄,并下旨不日流放岭州。 起初她下旨处置平北将军时,朝廷掀起了轩然大波,武将对她怒目而视,文官指责她牝鸡司晨,学子在皇宫前长跪不起。 直到她将平北将军诬陷柳寺卿贪墨国库、暗中勾结骆雪国欲要谋夺军功的证据张贴出来,朝中方才一片寂然,默认了她对平北将军的处置。 当然,谢玉阶很聪明,他从来没有留下任何明确的证据,那些她张贴出来的所谓的证据,都是她伪造的。 当她登临皇位,她也开始像她的父皇那样对平北将军忌惮不已。 她成为了她父皇那样最令她厌恶的人。 程时茶没有看向苏明达,她的视线落在席下的大臣身上,他们个个避开她的目光,脸色不自然,隐隐可以看出犹带怒意。 但是一旦与她的目光对视,便会假装镇定移开视线。 程时茶这时才道:“我为什么会怪你?” 苏明达惊愕,冕旒在额前微微晃动。 程时茶道:“权力没有男女之分,野心也是,男人做得,女人为何不能。” 听完程时茶的话,直到这一刻,苏明达这才肆意地笑了起来,她笑得眼泪从眼眶中滚落,面上的妆容花了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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