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不认识什么宗门,二没什么人脉,回北州城的这些年过的就是朝九晚五的卫兵日子,当年在学院一起修习的同门早就没什么来往了,一时间还真的想不到办法去哪里弄推介信。 既然眼前就有,那不如就早点定下来,反正去找别的宗门也要花钱,被宰也认了。 他这么主动求宰,奸商反而犹豫了。 胡勇急了:“别看老子这样,这些年也是存了不少积蓄的……” “大叔,你突然跑那么快做什么?”云箬牵着阿恒从后面跑过来,少年努力跟上云箬的脚步,两条腿跑得乱七八糟。 “买推介信。”胡勇大手一挥,豪气干云,“你别管,我会搞定。” 好大口气。云箬心想,你的积蓄全都给我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拿什么买推介信。 不过胡勇对她这么好,她不想辜负了这份好意。 她看向林望:“那你开价吧。” 林望看了眼百里夜,没说话。 云箬发现了,关键时候白衣奸商还是听百里夜的,黑衣服这个才是掌握终极话语权的人。 百里夜咔一声咬断了嘴里的糖,剩下一半捏在指尖,半垂着眼眸想了想,掀起眼皮看向云箬:“正好,我们宗门缺个干活的,你要是愿意,可以随我回宗门做工,工钱抵一封推介信,如何?” 林望:“?” 咱们什么时候缺干活的人了?就宗门那点杂事,江北山一个人还不够干呢。 胡勇如临大敌一口拒绝:“不去!” 开玩笑,万一是骗人的呢,买推介信顶多被坑钱,让云箬跟他们走万一坑的是命呢。 不行,绝对不行! 林望被他的反应伤了心,掏出身上的宗门铭牌给他看:“看清楚,百家仙门的联合印章烙在上面呢!” 胡勇接过铭牌,入手是温润沉坠的玉感,牌子却是木质的,上面刻着“闲云宗”三个字,下面一个圆形的漆黑铭文,确实是仙门百家的联合印章没错。 他翻来覆去看了半天,把铭牌还给林望,警惕心依旧没被按下去:“闲云宗,这也没听说过啊……” 林望总算切身体会到做多了奸商的坏处——信誉值简直岌岌可危,听到胡勇的质疑他满不在乎地一笑:“没听说过就对咯,咱们只是个小宗门,比不上那些声名远扬的大宗门。” “去吗?”百里夜又问了一遍。 云箬看着他敛了一半的眼眸,黑色眼睫鸦羽般覆下,让人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 她没犹豫,干脆地点点头,拍板定音:“去,你要说话算话啊。” 百里夜抬起手,云箬迅速靠过去在他掌心拍了一下,抬眼看到这人垂眸看着她,嘴角微扬道:“一言为定。” 云箬突然有种上了贼船不太妙的感觉。 “我也要!”阿恒扑过来也在百里夜手上拍了一下,他个子小,还跳了一下,拍完和云箬拍,林望举起手等他去拍,阿恒顿了一下,绕过他跑去和胡勇拍了一下。 林望嘴角一抽,放开百里夜去抓阿恒,就不信他今天拍上不上这个手了! 阿恒被追的东躲西躲,被林望抓到挠了一通痒痒,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最后屈服在他的淫威下,乖乖和他击了个掌。 胡勇:“……” 都不好说自己小徒弟和这人谁更幼稚。 * 日暮西沉,山中光线一点点消失。 山壁上的匾额突然发出一阵幽光,水潭上方走出了几个人。 走在最前面的是个宽袍大袖的白衣人,鹤发白须,面相却很年轻,看着顶多三四十左右,抬手一挥,白玉石广场四周亮起一排排橙黄色的灯笼,高悬在山壁间,照亮了整个广场。 他后面的是年轻的一男一女,男的个子很高,步态沉稳,橙黄色的光映上他的侧脸,勾勒出轮廓锋利的线条,剑眉薄唇,器宇轩昂,身上繁复正式的行装都成了他的陪衬。 女的容貌秀美清丽,明眸皓齿,一身明艳的红衣,袖口系着一串灵力流转的金色小铃铛,走动间轻声作响,煞是好听。 两人腰间都悬着同一款色的玉牌,没有刻字,只烙着一个漆黑烫金的铭文。 仙门百家,宗门铭牌上没有刻字的只有一家,就是百家之首的玄阳宗。 “今日辛苦了。”白衣中年人朝年轻男子揖首道。 “哪里。”沈苍一抬手回礼,却没急着走,反而停在潭水之上,“听说今日报名处闹了点小风波。” “你也听说了?”段在青有些诧异,笑道,“你还会对这个感兴趣?” “有些好奇。”沈苍一淡淡道。 红衣女子“噗”地一笑,:“不怪我师兄好奇,入学礼上不少人都在说,今日居然有一个报名失败的人没有掉下潭水去,连我都觉得稀奇呢,院长,这要是真的,学院可就因此错过了一个优秀的好苗子,实在叫人觉得可惜呢。” 她说着可惜,神色间却完全没有惋惜的样子,语气非常不客气。 “箬儿。”沈苍一看她一眼。 庚桑箬调皮地一笑:“本来就是嘛,大师兄,不如我们去把这个人带回玄阳宗好了,这天下最好的修行者都该在我们玄阳宗呀!” 沈苍一无奈的看着口出狂言的小师妹,段在青却不甚在意,哈哈笑起来:“那我帮你查查人?” “段院长,你怎么也由着她胡闹。”沈苍一摇了摇头,看着庚桑箬的眼神里却没有半点责怪。 “无妨。”段在青摊开手,水面下升起名册,他翻动了一会儿,道,“找到了。” 名册上黑墨显现,慢慢浮现出一个被划了道斜杠的名字。 “云,箬。”庚桑箬拉着沈苍一的手臂摇了摇,“师兄,他名字里也有个箬,真巧啊,倒是跟我有几分缘分,怎么样,要不真的去找人把他带回玄阳宗?” 沈苍一目光顿了顿,点在那个名字上的眸色忽地冷了不少,名册无风自动,哗啦啦翻动着,啪一声合上了,他转身就走:“我玄阳宗山门可不是随便捡个人都能进的,天色已晚,段院长,告辞。” “大师兄,突然怎么了嘛?等等我!”庚桑箬不明所以,提着裙摆小跑追上去,中途停下来朝段在青挥了挥手,“院长,这人若明年再来的话你可要告诉我啊,毕竟没被潭水下的法阵拖下去的他可是头一个,我还非要来见上一见不可。” 段在青揣着手对她点了点头,少女粲然一笑,追着她大师兄去了。 段在青等着他们的脚步声消失,又看了眼名册把云箬的名字记住,抬手让名册沉入水底。 明年看推介信的时候可以多注意这个名字。 不过今天学院百年大典,玄阳宗宗主的首徒前来观礼,倒是满足了他另一个好奇心。 都说玄阳宗宗主的三个徒弟对他们这位小师妹宠爱至极,今日一见确实所言非虚,这姑娘浑身上下全是名贵的法器,光是手上那一串小铃铛就价值不菲,更不用说她身上左一层右一层灵力非凡的防护,明显是好几个不同的人加著给她的。 啧啧,果然甚是宠爱。 他得回去和今天没出席入学礼的其他副院长们分享一下。 * 云箬他们跟着林望和百里夜赶了一晚上的路,总算在天亮前到了闲云宗,阿恒趴在胡勇背上睡得不省人事,口水流了他师父一脖子。 胡勇本来要回北州城了,但他实在不放心云箬一个小女娃跟着俩奸商走,硬是一路跟了来,等把云箬安顿好了再走。 此刻他狐疑的看了看眼前搭着青瓦草檐的小院门,抬头在四周继续找:“到了?在哪?” “就这。”林望反手敲了敲院门侧面一块竖着的木板,指了指上面的字,“闲云宗三个字认不出来?” 胡勇:“……”不是认不出来,是不想认。 从未见过如此寒酸的宗门!说是乡下的茅草宅子他都不怀疑。 林望推门进去,脚下却不小心踢到了什么,还没等他出声,一串响亮的狗吠就响了起来,应着狗叫,院子里咯咯咯地响起起此彼伏的鸡叫声,中间还夹杂着大鹅嘎嘎的混音。 鸡鸣划过天际,第一缕天光照亮了大地。 阿恒在师父背上醒来,睁眼看到的就是满院乱跑的动物,一只狗追在鸡群身后,撵得大鸡小鸡成串疯跑鸣叫不已,狗背后又追着几只大鹅,仰着脖子摆着八字步,雄赳赳气昂昂地张着翅膀,嘴里还叼着一撮狗毛。 林望崩溃大叫:“江北山!你的鹅又在咬大黄!大黄你又睡在门口!” 百里夜默默把院门关上,在门槛上坐下,对身后的云箬和胡勇淡然道:“等他们收拾好再进去,先休息会儿。” 云箬:“……” 胡勇:“……” 这真的是个仙家宗门吗?
第10章 林望叫了好几声,院子南面房间的窗户开了一半,一个东西咻地飞出来,林望灵巧地侧身闪躲,那东西直直穿过院子咚一声撞在对面一间屋子的门上,是个长柄木勺,掉在地上像根指针一样滴溜溜转个不停。 屋里一个清冷女声闷着声音骂道:“吵死了,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骂完窗户砰一声又关上了。 对面屋子的门很快打开,一个身影边打哈欠边披外衣走出来,走到门边把木勺捡了起来,闭着眼睛一通梦游般地吆喝:“大黄,大白二白三白……” 吆喝到一半大概想起来对面屋的人还在睡,立刻放小了音量,用气音继续吆喝:“大黄大白二白三白别闹了,二白不要咬了,大黄快秃了……” 林望咳了一声。 江北山抬头看了一眼,流畅地立正站好低头行礼:“师兄早上好师兄回来了啊。” 林望:“……还在梦游呢?” 三秒后江北山才真的醒了,嗷一声朝林望扑过来:“师兄你怎么天亮才回来!百里师兄呢?这次你们赚了多少灵石……” “嘘!”林望一把捂住他的嘴。 两人狗狗祟祟看向刚才扔勺子出来的窗户,确认里面的人还在睡才松了口气。 “小声点,别被月辞发现了。”林望放开江北山,“赶紧把你的鹅关回去,大黄惨的我都看不下去了。” “好的师兄。”江北山很快把家禽们各自关了回去,想了想还是决定纠正林望的说法,“月辞师姐没有那么凶。” 林望戳他脑袋:“她都扔勺子砸你门了,还不凶?” 江北山这才想起来手里的木勺,连忙用袖子擦干净端端正正放回纪月辞窗台上,仰脸冲林望憨憨一笑:“不凶,师兄师姐和师父都对我很好,我知道的。” 林望推他脑袋一下:“少来,你百里师兄找了个人回来跟你抢活干,你要被扫地出门了。” 江北山震惊了:“不可能!” 胡勇刚挨着百里夜在门槛上坐下来,背后一空,险些四仰八叉摔进门里去,好不容易稳住就看到一团东西冲出来扑到百里夜身上,把百里夜撞得往前一倒,差点跪了个结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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