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是,面前明明平坦宽敞的路,突然间断裂,消失,脚下成了悬崖峭壁,对岸,是看不透的浓雾。 赵穗浑身冰冷,脸色惨白如纸,泪眼朦胧望着宁勖,颤抖着道:“宁哥哥,要是我变寻不着,你在我眼里,是天底下最最好的男儿,那该如何办呢?” * 马车摇晃,郗瑛靠在车壁上,推开了沈九再次伸过来的手。 沈九手停在了半空中,受伤地望着郗瑛,不安地道:“七娘,你可是不舒服?” 红福的担忧,郗瑛觉着是无稽之谈。 要是她因为所谓的不守规矩真要被打死,在这之前,她肯定要与他们拼命,弄死一个是一个,弄死两个就赚了,绝不会坐以待毙。 不过,郗瑛还是有些头疼。现今她对郗氏不是一无所知,也知之甚少。 郗瑛还是想安生活着,尽量避免走到拼命的那一步。 “红福,你背过身去。”郗瑛戳了戳坐在身边的红福,道。 红福收起咕噜噜乱转的眼珠,很是听话背转身去,对着了车壁。 郗瑛这才坐直了,对着躺在地上褥子里的沈九道:“京城的规矩,你知道吧?” 沈九点头,又摇头,“什么规矩?” 郗瑛道:“就是男女之间的规矩,定亲了,也要守着男女大防。要是被人看到,你会没事,我就要被指责不守妇道。” “谁敢!”沈九气势猛然一沉,杀意凛冽道:“谁敢指着你,我就杀了谁,将他五马分尸,碎尸万段!” 郗瑛被他的狠意吓住,像是看到了一头要吃人的猛虎。 “你不能只用杀人来解决问题,何况,这件事可以避免,你离我远一些,别总是来牵我的手就行了。” “不行!”沈九断然拒绝,很是理直气壮道:“我做不到。七娘在我身边,我做不到。” 红福的肩膀抽动了几下,郗瑛狠狠剜了眼她,再瞪着沈九,尽量跟他讲道理。 “郗氏规矩严,要是郗尚书令,李夫人认为我不守妇道,难道你也要把他们杀了,碎尸万段?” 沈九沉默拧眉,像是在思索,很快,他点着头,坚定地道:“尚书令对我有知遇之恩,提拔了我,最重要的是,是他将七娘许配给了我。我不会杀尚书令。李夫人我会。” 郗瑛被噎住,见讲不通道理,顿时恼怒地道:“你都受了伤,半死不活了,你还想着杀人杀人!” “我快好了。”沈九被刺激到,马上撑着要起身,被郗瑛不客气一巴掌拍到了脑袋上,“躺下!” 沈九见郗瑛发火,偷瞄了眼她,鼻孔哼了声,好像是小狗不服气在呜咽,乖巧地躺了回去。 “别动!”郗瑛再次不客气,拍掉沈九伸过来的手。 沈九绷着脸,手固执地伸在半空中,默默与郗瑛抗争。 郗瑛无奈又头疼,好声好气他不听,只能与他来硬的了:“你要是不听,我以后再也不理你!” 手终于慢慢收了回去,沈九抬起头,眼巴巴望着郗瑛,道:“七娘,我听你的,你别生气,别不理我” “不许偷看,捂住耳朵!”沈九突然盯着红福,恶声恶气威胁,“我把你眼珠挖出来,耳朵割掉喂狗!” 红福吓了一跳,赶忙捂住耳朵,背转身去,再也不敢看热闹了。 跟要吃人一样,真是吓死人! 红福暗戳戳想,还是宁公子好,宁公子是真正的君子,对七娘也百依百顺,对她也不会说翻脸就翻脸! 郗瑛见沈九凶神恶煞,深吸一口气,道:“以后你不许吓红福!” 沈九嘟囔了句,道:“七娘,让她下去,坐别的马车。” “不行。男女大防,你虽然在养伤,我也不好与你单独呆着。”郗瑛道。 沈九退了一步,道:“七娘,到京郊的时候,再让她上来,好不好?” “到京郊时,你独自去坐别的车。”郗瑛呵呵道。 沈九很是郁闷,眼神暗淡了下去,低声道:“握住七娘的手,我能睡好。这么多年来,我从来没睡得这般安稳过。” 那么神奇? 郗瑛翻看着自己的手,再看向沈九搭在被褥上的手,宽厚,骨节分明,手背上几条明显的伤疤,掌心都是厚茧。 “你没牵过别的小娘子的手?”郗瑛好奇不已,问道。 “没有。别的小娘子,她们都看不起我,看了一次,还看,鄙夷不断。我统统很不喜欢,烦得很。”沈九不悦道。 郗瑛愣了下,好笑地道:“说不定,她们是看你生得好看,忍不住偷看你。” “我生得好看?七娘认为我生得好看?”沈九双眸瞬间亮闪闪,难以置信望着郗瑛,期盼地等着她的回答。 郗瑛说不出的滋味,道:“你生得很好看。这世上有人生得黑,有人生得白,有人生得美貌,有人丑陋一样,你与其他人并无不同。别去理会那些看不起你的人,也别去与他们拼命,不值得。” 沈九痴痴望着郗瑛,灰绿的眼眸,渐渐聚满了水气。 他们骂他是獠奴,这些还不算最难听。 还有人骂他是骡,他阿娘是驴,万人骑,他是驴生的杂种。 郗瑛是第一个肯定告诉他,他与其他人都一样,他不是杂种,是人。 以后,他不再会为这些咒骂去拼命,他会为了她去拼命! 沈九胸口鼓胀,酸涩难忍。 他不想与她分开,因为京城那些规矩而不能靠近她,片刻都不能。 沈九当即道:“七娘,待进京后,我们马上成亲!”
第42章 连郗府的门都难进 赵穗的问题,宁勖不知如何回应,他所面临的,亦是同样的困境。 他遇到之人,称不上天底下最好,甚至,她称不上好。 可是,他还是一头扑了进去,莫名其妙,毫无道理。 宁勖沉默,静坐在那里,看着赵穗流泪。 雪花簌簌,常山袖手靠在回廊上,珍珠在掌心滚来滚去玩,无聊踢着地上飘落到边缘的雪花。 这点雪比起北地,好比是一大锅汤水中撒下两三颗毛毛盐,常山很是鄙夷。 亏得有脸下好几场! 赵先生走过来,落了一头一肩的雪,压低声音焦急问道:“还在呢?” 常山点头,打量着赵先生,道:“先生要进去?” 赵先生愣住,抖了抖身上的雪花,很是烦躁地道:“我就不进去了。” 常山看着赵先生欲言又止,叹了口气,终是没说什么。 “你叹什么气?”赵先生心里烦躁,说话间就带上了几分怒意。 “吃人嘴软,你多吃了她们几碗饭,就向着她们了?阿穗有何不好,阿穗以前难道对你不好?” 常山知道赵先生心情不好,赵穗以前对他颇多照拂,他并不往心中去,劝道:“赵先生,我不懂那些大道理,情情爱爱的,一仆不侍二主,忠臣不侍二君。这情爱,当也是如此吧。心悦一个人,如何能变,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啊!” 赵先生听得一愣一愣,片刻后一甩衣袖,气呼呼道:“如何能这般比较,成日尽胡说八道!” 常山望着赵先生怒气冲冲离去的背影,继续踢着地上的雪花,转着手心的珍珠。 正厅的门开了,常山忙上前,余光中见到赵穗红肿的眼,赶紧垂下了头。 “宁哥哥,你腿不好,别出来了,我自己回去。”赵穗鼻子好似堵着,瓮声瓮气说道。 宁勖的声音传来,“常山,送阿穗回院子。” 常山应了,对赵穗道:“穗娘子,下雪地上滑,你且小心着路。” 走出正厅,赵先生等在那里,赵穗上前喊了声叔父,“外面冷,叔父怎地等在这里?” 赵先生心疼地打量着赵穗,对常山道:“你回去伺候公子,我送阿穗回去。” 他们叔侄要说话,常山就不前去打扰,转身回了正厅,“赵先生送穗娘子回去了,公子也早些回屋歇着吧。” 宁勖拿着拐杖往外走去,常山见他步伐僵硬,想去搀扶,又不敢。 着急中,常山自己的脚下一滑,生怕撞到宁勖,扎着手乱挣扎,险险稳住了,手上的珍珠却甩了出去。 宁勖低头看着落到脚边的珍珠,常山紧张了下,将红福身上找到珍宝之事回禀了,“当时红福吵嚷着要回夹衫,因情形紧急,在下未能回禀公子,擅自做主将夹衫还给了红福,请公子责罚。” 一只铜壶都当做宝贝带着,红福在他面前都敢讨要,何况是珍珠。 仆从随主,常山若是不还,红福估计会与他拼命。 宁勖心情很不好,抬腿往前走去。常山松了口气,连忙弯腰去捡珍珠,宁勖这时停下脚步,回头看了过来。 常山下意识将珍珠奉到宁勖的面前:宁勖冷冷看来,常山头皮发麻,垂下头,拿着珍珠举棋不定,不知是丢掉,还是留着。 宁勖一言不发看着常山,“舍不得了?” 常山硬着头皮道:“公子,在下并非想将珍珠占为己有,欲将留着以后还给红福。红福小气,她还以后肯定要向在下讨要。” “她还什么?”宁勖冷声问道。 常山飞快瞄了眼宁勖,看到他平静的神情,吓得哪敢隐瞒,何况他不老实回答,宁勖会去问丁一他们,那时他的罪过更重。 “红福讨要行囊,在下称行囊里装着本是公子之物,红福称既然给了七娘子,便属于七娘子,哪怕当做七娘子成亲的添妆也好。”常山嗫嚅着,胆战心惊道。 宁勖许久都没做声,就那么直直看着他。 常山矮着身,大气都不敢出。 他觉着自己错了,南地的雪虽小,天气却比北地还要冷,他现在浑身都冷得发颤。 若还有命见到红福,定要找她算账! * 沈九终于肯换了一辆马车,车里只剩下了郗瑛与红福,两人终于能小声说话了。 对沈九所言回京就成亲之事,郗瑛完全不放在心上,红福却很担忧。 “七娘,又不是做妾,一顶小轿就送进了门。世家大族成亲,哪有这般快的。以前三娘子从定亲到出嫁,过六礼备嫁妆,足足准备了三年呢。” 郗瑛无语,道:“你既然清楚,为何还要担心?” 红福嘟着嘴道:“回京就急匆匆成亲,外人会怀疑七娘有了身孕,要赶紧嫁掉呢。” 郗瑛道:“这又是在成亲之前有了首尾,让郗氏蒙羞了。郗氏为了脸面,就不会答应那么快成亲,所以你还是无需担心。” “倒也是。”红福松了口气,迟疑了下,望着郗瑛问道:“七娘可想嫁给沈公子?” “不想。”郗瑛毫不犹豫摇头。 “那七娘想嫁给宁公子了?”红福问道。 “谁都不想。”郗瑛道。 红福不解,“他们都生得好看,对七娘很好,七娘为何谁都不想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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