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汐亲自为谢妩戴上凤冠,理好霞帔,与谢良夫妇一道送她出门。 品貌非凡的公子配玉骨冰肌的美人,早在谢府与江家将结为亲家的消息出来的那一日,便传成了一道佳话。 喝完谢妩的喜酒,慕汐从谢府出来时,已是日落时分。 谢夫人见她面上稍有酡色,原要安排马车送她回去,然慕汐亲眼瞧着阿妩上了花轿,心里是又喜又忧,便想着坐上牛车便好,也可沿途看看风景散散心。 谢夫人只好由她。 坐上牛车回桃居的路上,慕汐只见霞色迤逦,群鸟在苍穹下飞过,留下一道道痕迹绵延至天边消失不见。 夜色将临,大雁也要归家了。 微醺中,慕汐只觉得有些落寞,便躺在稻草堆上微微闭眸。 不知行了有多久,牛车似乎戛然停下。 下一秒,不知是谁忽地挑起她的肩膀,一面疯狂地摇动,一面在她耳边心急如焚地叫喊着:“慕大夫快醒醒,醒醒。有人诬告你治死了人,现下桃居外围满了官兵,你可别回去了。慕大夫快醒醒,醒醒......” 这番惊吓之言霎时传入耳中,慕汐被唬得霍地睁了眼。 一壮汉陡然闯入眸里。 是周奶奶的邻居,大牛哥。 被他摇晃得醒了神,慕汐忙坐直了身子,有些不确定地朝他正色道:“大牛哥,你方才,方才说什么呢?我,我怎么可能治死了人?” 大牛哥面色焦急,额头上布满了汗珠,显然是一路快跑着过来的。 见慕汐仍坐在牛车上一动不动,大牛哥顿然急了眼,一把将她从稻草堆上拖下,拉着她边往山上走,边解释道:“是真的。我原也不知,是周奶奶出门听人在路上提了一嘴。她腿脚不快,便急匆匆地过来敲我的门,让我赶快过来知会你。如今桃居外围满了官兵,说你治死了一位老太太,那人本想着就在越州击鼓鸣冤,却不凑巧,知道了你与谢姑娘的关系,便想跑到郦京去告御状。谁知路上竟冲撞了榕王殿下的座驾,榕王知道后,便立刻派了官兵过来要抓你归案。现下,你可不能再回去了,快快逃命要紧。” 慕汐闻言,眉头微蹙,已是睡意全无。 因吃过陈康一事的亏,此后不论谁来桃居看病,但凡经她手开出去的药方,她都是一式两份的。 一份给病人,一份自己留底。 为的便是防止再出现似陈康一般的情况。 他们若要诬告她治死人,那便须得拿出一份她亲手开的药方,证明她开出的药对病人而言真的是致命的。 顿了顿,慕汐当即甩开大牛哥的手,神色沉着冷静:“我现下若逃,岂非正好坐实了这罪名?更何况,我到底治死了哪位老太太?又是如何治死的?这些我必得弄清楚。” 大牛哥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哎呀!他们到底诬告你治死了哪位老太太已然不重要,别人既想陷害,定是做足准备的。我来时经过桃居见了那阵仗,你若回去必定要下大狱。一旦进了牢狱,且不说你能不能坚持,单说里头的狱卒便都是黑心肠的,你这般容色的姑娘落入他们手心儿里,如何逃得出?届时纵是还你清白又有何用?” 大牛哥说的话虽不无道理,可慕汐深信她所留的药方足以证明她的清白。 缄默半秒,慕汐仍是胸有成竹地道:“我既问心无愧,那便无所惧。况且他们要诬陷我,亦断没有这般容易。 ” 一面说着,慕汐便要往回走。 大牛哥受了周奶奶所托,兼之平日慕汐给他看病也从不收钱,因了这份恩情,他一咬牙便狠下心往慕汐后脑勺一敲。 慕汐骤不及防,顿然晕了过去。 大牛哥一把将她扛起,直往山里跑。 待她转醒时,已是次日辰时一刻了。 慕汐撑着脑袋从地上坐起,摸了摸有些阵痛的后脑勺,只感觉那里肿起了个包,一碰,只觉疼得很。 她不由得想起前事。 是大牛哥敲晕了她。 慕汐用力晃了下脑袋,试图让自己清醒了些。 环顾四周,周遭除了她自己外便空无一人,大牛哥亦不知往哪去了。 慕汐站起身,见她所在的地方是个有几近五米高的岩洞,前面不远处便有条潺潺溪流自高处而下。 她过去舀起水洗了下脸,只见柔和的日光投在水面上,泛起圈圈涟漪。 清凉的感觉直冲脑门,慕汐彻底清醒过来,抬眸望了望天边,她这才后知后觉,现下已是第二日清晨了。 “糟糕!” 遽然思及昨日大牛哥说的事,慕汐有些懊恼。 纵然她如今再回去,也难以洗脱畏罪潜逃的嫌疑了。 坐在溪边往远处眺望,慕汐发现她是处在半山腰上,且这座山应是她常来采药的地方,只是往岩洞来的这条路她不曾走过,因而瞧着才陌生了些。 在岩洞里等了许久,慕汐却迟迟不见大牛哥归来的身影,且一直待在此处终究不是办法,兼之她被诬告一事疑点重重,若要一生逃亡,想想便觉可怕。 思量半晌,慕汐还是决定下山瞧瞧情况。 不想才到山脚,慕汐便听来往路人闲谈起大牛哥因窝藏罪犯,且经多番审问亦不肯招供,现已被缉拿归案一事。 慕汐闻言,不觉在心内冷笑。 窝藏罪犯? 大牛哥窝藏的不正是她么? 如今事情尚无定论,她便被扣上了“罪犯”之名,倘或她无法自证,那便当真成了杀人凶手了。 只是现下具体的情形究竟是怎样的,慕汐不得而知,唯今之计,她只得去谢府碰碰运气。想来阿妩知晓此事,必定会回家为她向谢大人求助。 一面思量着,慕汐一面打量了下自己的装扮。 若以如今这副模样去谢府,沿途必定会被人认出,她唯有将裙摆撕烂,往身上和脸颊抹上泥浆,又将头发散开,佯装成逃难而来的人后,方抄小路径直往谢府去。 然慕汐便是抄小路,也必得通过西街,所幸时辰尚早,大街上的人不多,唯有几个小摊推着车往自己的摊位上去。 慕汐不敢多作停留,亦不敢到处张望,可纵是如此,墙上贴的那张大大的通缉令还是猝不及防地闯进了她眼中。 前世,她勤勤恳恳读书,孝顺父母、尊老爱幼,也可称得上是个良好市民。 今生,她秉持善念治病救人,遇见贫苦些的人家,不仅不曾收过他们分毫,还多番救助。却不想,有朝一日,自己也会成为这通缉令上的一员。 思及此处,慕汐一阵心酸。 谢大人从前劝诫她的话顿然浮现在脑海里,若是她没有开医馆,若是她没这样的大志向,便不会惹下这场横祸。 从医济世这条路,当真是她走错了么?
第012章 疑点重,狱中祸 由谢府大门进是不可能了,慕汐绕到后门,那儿有棵百年老树,她想着能不能从上面爬过去。 不想尚未走近,手臂忽地被人用力一拽,慕汐身子一个不稳,便被人扯进了旁边的巷子里,她心头一惊,忙要回首看清是何人,耳边便传来一道熟悉的低音:“阿汐,别吵,是我。” 竟是阿妩。 慕汐素来极爱干净,平日里襦裙上纵是沾了半点污垢,她亦断断忍受不了,必得立刻去换了,方才安心。 可如今...... 谢妩瞧着眼前这满身泥垢之人,一时间只。觉恍然。明明昨晚她还是好好儿的,为何只是一夜不见,便成了这般模样? “昨晚他们谁也没将消息告诉我,否则我昨晚定是要去找你。也是今日清晨,芰荷路过厨房,偶然听到江家的下人们提起,我这才知晓,”谢妩不由得低声痛哭,又忙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满是关切地道,“你可有受伤?昨晚又去了哪?” 慕汐见谢妩这般,想伸手拭去她脸上的泪,可伸至半空,又瞧见自己满手的泥垢,便连忙缩了回去。 她神色沉着冷静,解释道:“我无事。昨晚是大牛哥把我扯到山上去了,可他为了我已被人关进大牢。此事来得突然,他只与我说了大致的情况,具体细节并没有太多,我思来想去,还是只得来找你问问,好想想对策。” 谢妩闻言,登时回过神来,忙抹干泪,将打听到的具体情况细细说与慕汐。 原来诬告她的人竟是几个月前,带误食了千金子的母亲来桃居的柳侨。 “据闻他说得信誓旦旦,且拿出了你开的药方单子,说里头的巴豆虽能治老太太因催吐而引起的喉痹之症,可也正因如此,老太太才会身亡。” 慕汐面色微变:“我虽不记得那药方具体开了什么,可巴豆有大毒,且老太太上了年纪,兼之又误食过千金子,她身子已然虚弱至极,我怎可能犯这种常识性的错误?” 谢妩蹙眉思量,道:“我和阿爹当时听了此事,也是这般认为。不可能单凭他一人之言,榕王殿下便派官兵捉拿,这里头总有些蹊跷。” 正说着,芰荷急急忙忙地跑过来,神色慌张地朝两人道:“姑娘,慕姑娘。姑爷让我过来回禀,官府的人已经往我们家过来了,慕姑娘你得赶紧离开,否则便要碰上了。” 谢妩闻言,忙从怀里掏出一袋碎银,嘱咐她:“阿汐,你快些离开。若是......” 谢妩话未道完,慕汐便将银两推回,苦笑着摇了下头:“不必了。大抵,我是走不了了。” 她这话音未歇,几十个官兵倏然出现在身后。 领头的一年轻将领轻轻抬手,四五个官兵过来欲将慕汐拖走。 年轻将领面色冷酷地:“奉榕王殿下之令,将慕大夫缉拿归案。念谢小姐是初犯,且宽恕这一回。若再犯包庇罪,断不轻饶。” 谢妩见状,立时朝那男子跪下,却听得谢妩声泪俱下地道:“将军,求您让我带她回府换身衣裳。届时您要怎么罚,我绝无怨言。” 慕汐脸色微沉,伸手欲将谢妩扶起:“我无罪,阿妩,不必求他。” 那年轻将领仍是冷着脸没说话。 谢妩没管她,继而道:“不到一刻钟的时辰便好,将军若担心,大可在我房门外守着。她一弱女子,是断断逃不出去的。” 男子闻言,定定地看了慕汐一眼,不觉眉心微动。片刻,他抬手示意手下让出一条路。 “谢将军。” 不由慕汐分说,谢妩拉起她入了府,又立刻吩咐芰荷让人备下热水和衣裳后,这方将她推进浴桶。 因房门不能紧闭,有微微的缝隙透出,谢妩让人搬来两面屏风挡在身前,一面快速为慕汐清洗身子,一面道:“阿汐,此事太过蹊跷。你好好想想,有什么证据能证明你的清白。” 慕汐掩低声线:“桃居二楼,我房门右手处往上数三格,有个地砖可打开,里面皆是我开出的药方所留的底。你到那找出我给柳侨母亲开的方子,倘或公堂上柳侨拿出的药方与我的不一致,那么他锤定我的证据便不足以为信,届时一切便好办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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