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置卡得十分精准,恰好打断他们彼此的对决。 转身去看,就见江州边界对面不远处,迎来浩浩荡荡一片人海。 为首的那个,宋君昌实在太熟悉,根本不需要那人走近,只凭个模糊的影子他就知道是谁。 而那身影旁边,是戴着兜帽的男人,男人还维持着射箭的姿势。约莫是看见他俩不打了,这才收手。 胡将军率先收起武器,下马行礼。 此时此刻,他的心情很复杂。 本来大业在即,江山富贵,唾手可得。却一朝之间,什么都没了。 在将军府里,他被宋君昌威胁纠缠,不得不出兵。这一路,他何尝不纠结,是进是退,他也是到了太子要杀谢衡时才下定决心。 没想到,圣上不仅真的来了,还来得这么快。 也就是说,谢衡没骗他,太子的计划一早就露馅了,他们是有备而来。 宋君昌也捏紧刀,想杀胡将军泄愤,可在那人严厉的目光注视下,迟迟下不了手。 他听见他说: “太子,你太让朕失望了。” 宋君昌起先是麻木,旋即又有些愤怒,等到看清父皇和他略像的模样,心口像是炸开般,顷刻怒火中烧,疯狂大笑起来: “这话,父皇说反了吧。从小到大,你才真是,令人失望呢。” 他大逆不道,丝毫不畏惧死亡,甚至有种毁灭一切的破碎: “你立我当太子,让我从很小的时候就成为你的挡箭牌。你自己数数,这么多年,我替你挨了多少刀?要不是我命大,早就死了千百回。好不容易死里逃生长大,你怕我弑父夺位,又开始扶持老五老六,让我们自相残杀,你自己置身事外。别人都说你最疼我,可我活了二十二年,只向你要过一个女人,你都不答应,宁愿给一个下贱的奴,也不肯给我!这世上,最狠最毒的人是你!” 宋君昌眼眶血红,牵着马一步步靠近满身肃穆的东阳帝,笑道: “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知道,想要什么,就得自己主动去争去抢。只要我坐上那个位置,过去得不到的,往后通通手到擒来。” 这么劲爆的皇室秘辛,听到了还有命活吗? 可是现在没空担心,谢衡的状况很不好。 圣上降临,这会全场的关注点都在他和宋君昌的对峙上。 柏萱从前好歹看过许多历史剧,宋君昌说的这种在皇室里太常见了。她随便听了会,见没人注意这边,悄声问谢衡: “你受伤了?” 两人同乘一匹马,小声咬耳朵,旁人听不见。 谢衡脸色发白,勉强能稳住身形。回头就看到一张满是担忧的小脸,不知为何,头更加眩晕,过了会才回: “没受伤,那边还没放箭呢,我不会有事。” 他学着她的话调侃,只是脸色依旧不好看。胡将军并没有选择鱼死网破,柳无殇的援军也及时赶到,后面应当不会再有危险。 柏萱点点头,不敢说太多。 东阳帝被太子一番言论气到吐血,他对这个儿子确实有利用,但也有真心。眼下,太子把他的维护和偏爱贬得一文不值,净说他不好。他若是真这么坏,能让太子活到现在? 听完太子的话,在他心里,这太子跟白眼狼没什么区别了。 他穿着一身黑色便衣,可常年积累下来的君王威严仍然不容小觑。 等到太子上前,他狠狠指着这个不孝子: “朕本来不信,直到发现药膳被人动了手脚,查到太傅那里,才有些怀疑你。这一路,我都不敢,也不想肯定你真的会这样做。直到此刻,朕亲眼所见,亲耳所听,才敢确定你这孽障,竟真的想弑父夺位!死到临头,你非但不知悔改,还如此出言不逊,朕……朕……” 宋君昌面容扭曲,咧开嘴笑得猖狂无畏,打断他: “成王败寇,我输了,不代表我怕你。这辈子,我从来不后悔,这次也一样。只可惜,任凭我鸿鹄之志,身边却无一可用之人。这些都拜你所赐,所以收起你那假惺惺的父爱,我受够了。” 话落,他竟举剑要砍东阳帝。 柳无殇迅速拦下这一剑,冰冷嗓音说: “保护圣上。” 东阳帝没说杀太子,就没人敢对太子动手,旁边亲卫也只敢尽可能守在东阳帝附近。 这是一个要杀,一个舍不得杀? 倘若东阳帝真的很在乎太子,那么太子一旦出事,东阳帝肯定会迁怒到在场的人。 柏萱抱紧谢衡的腰,总觉得,未来仍然充满压力。 天色渐渐昏暗,他们这一小队人马隐匿在大树的阴影之中,几乎没有存在感。 她像个旁观者,看宋君昌倒苦水,抱怨,埋怨,骂到最后竟然声泪俱下,痛斥父爱深沉,给他造成巨大的心理阴影,害得他人不人鬼不鬼,每日失魂落魄。 这波惨,卖得很成功。 因为东阳帝听完,居然也跟着红了眼眶。从方才的杀气腾腾,到现在恨铁不成钢,教训地骂道: “逆子!逆子!自己做错事,还怪到朕头上。你这么有本事,你倒是自己抗啊!混账东西,今日若因为你的私心,害我东阳将士自相残杀,你就是有十条命,我也要杀够你十条命!” 柏萱心中咯噔一声,有种不好的预感。 举兵谋反的大罪诶,就因为没打成,要放过太子? 这没打成,也不是太子的功劳。 而是多亏谢衡这个说客,和柳无殇的计谋,两人一起合作,才阻止了家里的战争。 你宽容太子做什么? 然而,她的预感成真了。 东阳帝挥一挥袖,怒不可遏地吩咐: “来人,把太子拿下,押回京都,送去皇陵。即日起,废太子。” 他瞪冥顽不灵,丝毫没有悔改之心的宋君昌一眼: “你就给我在皇陵里好好忏悔,去跟列祖列宗认错,永远不得出皇陵一步。” ……这个结果,虽然审判的人变了,时间和空间,包括理由全变了,但属于太子的结果并没变。 绕这么一大圈,还是和曾经的结局一样。 那五皇子呢,最后是否仍然会登基? 还有谢衡……柏萱忽地眼皮一跳,谢衡居然晕过去了。 她看向四周,这个点,属于江州边界的石碑已经看不清,只能看到石碑投在地上的阴影。 谢衡上辈子死在了这个地方,这一次,偏偏是要离开这里的时候,毫无预兆地出现问题。 命运的枷锁要将他困在这里吗? 柏萱扶住男人往后倒的身体,伸手探他鼻息。 还有气。 她心下放松了些,手上力道却半点不松,轻声说: “不要怕,我会带你回去。” 大虎和小虎就在一旁,自然发现了谢衡的不对劲。 可圣上正在发火,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他们见柏萱还算镇定,便也先忍着。等了一会,圣上开始处置胡将军。 胡将军有功有过,不能相抵,但能减刑。圣上饶他一命,也饶胡家人不死,但是胡家财产尽数充公,罚胡将军扣除三年俸禄。 如此判罚,在场众人都觉得,今日的圣上,真乃菩萨转世,太仁慈了。 这应当都是沾了太子的光,毕竟太子才是主谋,既然太子没死,其他人更没道理死。否则,难以服众。 东阳帝恩威并施完,淡声让胡将军起来,犀利的鹰眼扫了一圈胡将军身后的千军万马。他明白胡将军为何决定认罪,却还是要带军过来。 为了那万分之一的可能性。 为了若是谢衡说谎,淮安王还在,他过不了淮安,又或是,他已经死在了京都,此刻没有现身,那么这支军队,仍然会直接杀进京都。 他自认为对太子很好,死了那么多皇子,太子作妖作孽比任何人都多,他依旧放任他,让他当太子,这就是偏爱。 儿子不领情还反咬一口,说不失望是假的。 但他还是不愿杀他。 叹了口气,他满怀希冀: “胡将军,朕给你一次机会,若敢再犯,定不饶你。现在,带着我东阳的将士回去,守好东阳的疆土。” 胡将军感动得热泪盈眶,当着如此多人的面,金口玉言,他这条命算是保住了。 “多谢圣上开恩,臣定痛改前非,绝不再犯,守好边关防线。” …… 是夜,他们一行人回到了淮安。 跟方才宽容慈悲的迷惑行为不同,淮安这边,充斥着黑暗与凶险,残忍和恐怖。 尚未入城,便远远看到了,挂在城墙之上的一排长长的人头。 城门之上的那一颗,正是淮安王。 为了让人看清这些叛徒的面目,挂着人头的旗杆下面,还特意挂了一排灯笼,每个人头下面都有一只灯笼,确保了他们都在火光之中,看得真切,没有一丝模糊。 这些人死的时间不长,不过最近天气回暖,两三日的时间,死尸也有了些许腐烂的迹象。 柏萱不太懂,这也是东阳帝做的吗? 可按照他方才的圣人之举,很难想象他会做出如此残暴可怕的事情。 如此阴森骇人的画面,她看了尚且不适,城中普通百姓岂不是要天天做噩梦? “你不怕吗?” 突然被质问,柏萱呆呆望去。 她不太会骑马,回来的路上,谢衡已经交给了大虎。她独自骑乘一匹马,被迫学会,手和腿到这会,疼得都不像自己的。 和东阳帝对视一眼,她也没有故意表现出害怕的样子。 这人的眼睛比照妖镜还犀利,装什么都瞒不过,索性不装了。 她低头,轻声说: “换做从前,民妇肯定很怕。但这两个月,随夫君一同出远门,见过世面,长了见识,倒不那么怕了。” 整条队伍里,就她一个女孩子,当然显眼。 东阳帝注意到她看向那些人头时的平静,想起了当日将人头挂上去,满城百姓,不论男女老少四处逃窜的样子,觉得有些意思。 见她低头,姿态却并不卑微,来了兴致调侃道: “朕看你,不是长了见识,而是长了胆识。这都不怕,胆子够大。” “谢陛下夸奖。” 郁闷了一整天,突然有个挺会来事,还不怕他的人抖机灵,东阳帝心头郁闷稍微散了些,不由笑了笑: “你倒是懂得给自己长脸,这次的事,你与谢家小子都有功。回京之后,朕必有赏。” “如此,民妇先谢过陛下。” 东阳帝听出她声音里的欢喜,可女子低着头,视线扫过,只能看到唇畔一角。 通过看柏萱,他才在余光里注意到谢衡。 这次平反事件里的最大功臣,他这会才想起来,轻声咳了咳: “谢子安昏迷不醒,无殇,待会去找个大夫来看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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