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妹子,你好福气啊。闺女长得漂亮不说,嫁的男人还是县城里富贵人家呐,以后就是城里人了。” “诶诶,我听说你女婿是那鸿什么,哦~飞鸿机械厂厂长的小儿子啊,那应该安排人进厂里工作很容易吧。” 李三婶翻了个白眼:“姓孙的,我看你是老了,人家叫鸿飞!什么飞鸿啊,真是的。你说这话该不会是想让人家帮你儿子进机械厂吧要点脸吧,你儿子以前老跟着春桃跑,现在还想求春桃的男人办事。” “大白天的做什么梦,要真像你们说的那么容易进厂干活,还轮到我们” “哈哈哈,就是就是。孙大姐,你就不怕你儿子进去后,机械厂的人给你儿子穿小鞋啊。” 孙桂兰嘴角一拉,新奇的为陈春桃说好话:“怎么可能,春桃是个好孩子。以前是小海年轻不懂事,现在这些都过去了。我劝你们啊这话还是少说,人春桃都结婚了,万一恰好被小两口听到闹矛盾你就罪过大了。” 今时不同往日,陈大富一家靠闺女攀上了闻家。 据说这鸿飞机械厂职工上千人,还有好几栋家属大院呢。而这位闻厂长几十年前只是一名普通职工,这足以说明闻家人手段有多厉害。 孙桂兰可不想和陈家关系闹得太难看了。 “你!我说什么了我……” 周琴确定自行车上的两人是闺女女婿后,打断她们的争论,“行了,你们别吵了。这种事我做不了主,说再多都没用。李家嫂子,等下你家老李过来帮我说一声,我就先回去了。” 李三婶的男人是大队的记工员,负责记录工分和巡查村民上工,看有没有偷奸耍滑的。 “好嘞,你快回去吧。”李三婶说。 尽管闻野已经骑得很稳了,坐在自行车后座的陈春桃还是快被颠麻了,尤其是屁股。 她双手紧抱着前面男人的腰,小脸贴靠在宽厚的脊背上,闭着眼唉声又叹气,嘴里时不时就念叨一句:“闻野,到底什么时候到啊我感觉你骑好久了。” 闻野安抚:“马上就到了,三岔路刚过。媳妇儿,你快看村口是谁” 三岔路往右边那条道走几百米,就是陈家所在的林山大队。 “谁啊”陈春桃睁眼看去,见着那道熟悉的身影后,立马高抬手左右挥舞,高声呼喊,“妈!” 语气一瞬间变得欣喜。 不等闻野停稳自行车,她就从后座‘嗖’的一下跳下来,“妈,你怎么知道我们回来了啊” 闻野跟着喊人:“妈。” 周琴笑着应声:“诶,在地里就看到你们了。春桃,小野,走,先回家吧。路上累不累啊” “累死了,这路太颠簸了,我屁股现在都还麻麻的。妈,中午我要吃你做的肉丸子。闻野买了肉,我要吃纯瘦肉的丸子。”陈春桃没有犹豫就抛弃了身旁的男人,边说边笑的往前走了。 周琴故作生气的拍拍她手臂:“你这孩子,年纪轻轻的说什么死不死的啊。少把这不吉利的话挂在嘴边。” 闺女啥都好,就是有时说话口无遮拦了些。说过她好多次了,愣是一点都不改。现在去别人家当儿媳妇,哪能像在家一样随意啊。 闻野不经意开口:“妈,这都是封建迷信,信不得。我们都不信这个的。” 周琴噎住:“……你就惯着她吧。我和她爸都说不了她一句,少扬更是她姐说什么就是什么。现在又加一个你。” 她生养的闺女,她这当妈的还不知道吗越是惯着,越会无法无天,迟早有天会爬到小野头上。 陈春桃不满的哼哼:“妈,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啊我平时很老实的啦。” 周琴都不想反驳她,侧头无意看到小野看她闺女专注的灼灼目光,无奈的笑了笑,说不定现在就已经爬上去了。 这顿午饭做的很丰盛,不大的四方桌上已经摆了好几样放凉也能吃的菜肴。厨房里,两口铁锅都在源源不断的冒着白色水蒸气。炖肉的香味在院子逐渐蔓延开来。 若不是陈春桃拦着,她妈能把那肉全做成菜了。 “春桃,你等下去菜地里摘点葱回来。”周琴在厨房大声喊道。 “好。” 陈春桃摆好碗筷,拐脚就去了院子边上的菜地。她一眼就看见了在一片绿色中格外显眼的几朵野百合,花瓣纯白无瑕。 这里本是一块野草丛生的荒地,搬来这边后,陈大富闲来无事便来锄草挖土,久而久之就成了一块菜地。边上围了一圈篱笆,在篱笆内侧还种了一圈山里挖来的各种野花。 种花是陈春桃随口说的,却被疼爱闺女的陈大富记在了心里。每每在外面看到漂亮的野花植株,就会挖回来种在菜地边缘里。 村里有些顽皮的小孩管不住手脚,所以陈大富会选择种在篱笆内侧。给菜地施水浇肥的时候,也会顺手给这些花浇浇水。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这里种的花数量和种类多了起来。春夏秋冬,路过的村民都能看到绚烂绽放的鲜花。 有时零星是几朵,有时是一簇连着一簇。 陈春桃闻了闻清香宜人的野百合花,刚说去掐葱,身后传来一道清澈明亮的嗓音。 “姐!我回来了。” 她闻声回头,淡定发问:“哦,需要我给你鼓掌吗” 陈少扬快步跑近,清秀面容上是腼腆的笑容:“不需要。姐,你去菜地干什么啊” “妈让我来掐葱。” 陈少扬连忙拦住:“姐,我来吧。昨天半夜下了雨,地里不好走。你身上衣服都是干净的,弄脏就不好了。” 陈春桃还没说好,葱就到他手里了。 “他呢姐,他该不会让你一个人回来的吧”虽然知道不可能,也听说是两人一起回来的,但并不妨碍陈少扬暗戳戳的添油加醋。 陈春桃当没听懂:“不是啊,他在厨房帮妈做饭呢。爸怎么还没回来,菜都做的差不多了。” “快了吧,我回来的着急,没看到爸。” 姐弟俩聊着天进了院子,炖肉香味随着空气飘进了对面的知青点里,在饥肠辘辘的时刻很是诱人。 老知青吴有才用力嗅着带肉香的空气,还一边吧唧吧唧嘴,一副吃到肉的满足表情。 一旁在做大锅饭的纪月看着锅里清汤寡水的午饭,只觉这悲催的人生太没盼头,哀嚎叫道:“我也好想吃肉啊!!!你们说我要是端着碗过去要饭,陈叔陈婶会不会给我一块肉闻着这肉香味,我感觉我煮的像猪食。” 在烧火的潘燕咽了咽口水,幽幽反问:“那等会儿要吃这些的我们又是什么。” 纪月:…… 口渴进来喝水的石静秋险些被呛到,喝完后给出中肯建议:“纪月,我觉得你要是去夸陈春桃同志几百字,倒很有可能成功。” 村尾陈家女儿女婿回来探亲的消息,没多久就传遍了大队,知青们知晓也正常。 大部分知青和村民们的关系不错,陈大富有一手木匠的好手艺,知青们偶尔会过去找他做家具什么的。知青点和陈家离得近,两方的人难免会有交集。 陈春桃不爱和这些城里来的知青接触,但表面上还是过得去。 其实,女知青们都挺羡慕她的。虽生在不富裕的乡野村庄,但有一对待她极好、不重男轻女的爸妈。单就这一点,就远超数不清的家庭了。 纪月陷入沉思。 石静秋看她没说话,硬是从牙缝里挤出一句:“纪月,你别告诉我,你真想这么干我开玩笑的啊。” 纪月回过神,有点尴尬浮现在眼前,清清嗓子:“干不了,我念书时语文常年卡在及格线。”几百字夸人的话,她一时半会儿真想不出来。 “我语文是体育老师教的。” 第06章 06 林山大队不止一个陈家,村中陈大军和村尾陈大富是亲兄弟,上边还有个六十多岁的老母亲——陈老太。两年前,陈大富从陈家单独分了出来,带着妻儿住在了村尾破烂的房子里。 村尾这处房子原先的主人在五几年去参了军,后来再也没了音讯,慢慢的就荒废了。 这对亲兄弟在分家一事后关系降至冰点,准确来说,是陈大富单方面不愿意再和陈老太有除给赡养费外的任何联系。 村中陈家。 下工广播一响起,在地里混日子的陈少卫马上就收工了。前脚跨进门槛,就冲屋檐下那道瘦小的身影喊:“饭呢,饿死了。陈芝,去给我拿点吃的出来。” “三哥,家里没有吃的。妈刚回家,饭还在做。”在认真洗菜的陈芝怯生生的回答。 赵红一回家就去厨房做饭了,一刻都没停歇过。这时没柴火了,去抱柴火时后腰一阵酸痛,面色难看的靠着墙捶了捶腰。听到小儿子的声音,她强忍着剧痛直起腰走出去,“仨儿,妈腰疼得厉害,你来帮妈把这捆柴火抱去厨房。” 在洗手的陈少卫瞬间暴跳如雷:“说了别叫我仨儿,要说多少遍你们才能记住啊,烦死了。” 话都这样说了,抱柴火那更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赵红嘴唇嗫嚅,没有说话。深呼吸一口气,弯下腰试图扛起那捆柴火。 陈芝及时跑过去帮着搭手,担心的说:“妈,还是我和你一起抬进去吧。” 后脚回到家的陈老太,见着坐在屋檐下臭着脸的孙子,笑着问:“哎哟,我的乖孙怎么了,是不是你妈又不老实乱折腾你了。乖孙不气不气,饿了吧,奶去给你拿香喷喷的鸡蛋糕。” 赵红听到这声音身体下意识的颤抖了下,喘着粗气解释:“妈,我就是腰疼。厨房里没柴火了,我想让少卫帮我把这捆柴扛进去……” 她腰疼是十多年的老毛病了,疼得厉害的时候站都站不起来。上午被安排去开垦荒地,她弯腰锄野草,那会儿腰就隐隐作痛了。 陈老太当即变脸训斥:“让你做个饭,不是喊这个就是喊那个,要累死你啊。我乖孙不也去地里干活了,他就不累啊你说你这当妈的,一点都不知道心疼自己孩子,要你有什么用……” 陈芝张嘴就想为妈妈辩驳,被赵红拍了拍手,示意她插嘴说话了。 这时候无论说什么,得到的只会是谩骂和指责,小女儿也会被她连累挨骂。这样的日子,她在决定嫁给陈大军的那天就注定了。 “奶,你也别说了,吵得我耳朵疼。”陈少卫打断陈老太说话,但不是为他亲妈说话,“陈春桃那死丫头回来了。之前说好的,让闻家人给我安排进机械厂。” 陈老太恍然大悟:“对对对,你工作这事重要。乖孙,咱们现在就过去。” 赵红望向两人动了动嘴唇,想说点什么,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她自己都顾不好,在这个家里连圈养的那只鸡的地位都比不上,劝说再多也无用。 有陈大富和周琴在,春桃那孩子总不会吃亏的。说到底是她没教好仨儿,对不住陈大富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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