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原来如此。」 系统的声音混了进来:「都取出来了?真奇怪,我就说这是怎么回事。」 云行心中警铃大作。 云陆说:“我很弱,我也不知道以后能不能有一颗晶核卷起我的一生来,所幸能力还有用,便干脆把这些话这样保存了,不知道能留多少年。” 云陆说:“老师,我好想你。” 「你要碰它吗?」系统的声音像一条冰凉的蛇缠绕上来,它对云行嘶嘶吐着蛇信,「有些事不要想起来也好,否则你会后悔的。」 云陆似乎说完了,声音渐渐沉寂下去,新的声音盘踞在她的耳畔,轻声呢喃:「瞧我们现在多合拍,其实有些东西已经不需要你来背负,对吗?你现在的生活完美又幸福,找回记忆又如何,你能掺和进百年前的事情之中吗,不如干脆忘了他们,还有几十年等你快活。」 云行:“你刚才的态度好像不是这样,怎么回事,我的记忆中有不利于你的东西?你急了?” 系统笑起来:「大概率是有的。」 「不过我也是好心提醒你,就像我说的,我们如今是一体。」 系统从她醒来就在她脑内挥之不去,它似乎与云行一起成长,它越来越鲜活,云行越来越抗拒。 云行的手毫不迟疑握上那枚晶核,晶核如流水一般从手心钻进她的身体。 “再说吧。”云行回答道,“我不信你。”
第94章 云陆说的没错, 这块晶核挺大,藏的东西不少,云行握上去的瞬间, 能量还没感应到多少,压缩成实心的记忆就先如重锤轰击了她的脑壳。 这与先前那片不同,云行手扶住展示台,深刻怀疑先前吸收的那片晶核已经被人贴心调整过,上次是一段主记忆再带着小河流水一样的碎片徐徐流过来,这次像是有人高空给她抛来了一大堆垃圾,塑料袋砸在她头上,内容物劈头盖脸毫不讲理地直接撒她一身。 系统应该不清楚她脑内正在解压缩的记忆是什么情况,它除了提示音之外方才还是第一次侵入到云行的大脑——或许因为这次的载体不同,又或许是因为融合的情况越来越深,不是什么好事,云行比较希望是前者。 自己的记忆同她本人匹配度百分百, 反而难以控制,记忆.zip 解压出来就是自动播放的模式,像那种强制播放但只放几秒钟的短视频。 这晶核不小,却切得四面平整,感觉最多也只是某个晶体上的十分之一,只这么一点便让云行长久不使用的CPU瞬间过热,记忆在滑溜溜的大脑皮层上站不住脚,从一侧轻易滑到另一头去。 无数画面闪过,她看到自己在看电视,看到灭霸一弹指,画面转换,家里人坐长途大巴没抢到前边的位置,在最后的联排座椅上从县城哼哧哼哧颠到镇上。 路边是长势喜人的青绿麦苗,转眼全都变黄,又见到丰收一片。麦子铺到马路上任凭偶尔路过的汽车压过去,她烧起一点小小的火,扒拉里头那些被自己扣下的没脱粒的麦穗,家长好像骂骂咧咧说她什么,忘记了,老人出来圆场,说我好外甥八百年不着家,吃点就吃点,碍你们什么事。 于是她嘻嘻哈哈把烤得不好的麦子给周围人上供一圈,甩甩头却是一遍又一遍的地动山摇,分不清是主震还是余震,天空灰蒙蒙的,地震变得像潮汐,脚下的柏油路裂开极深的口子,偶尔吞几个不长眼的活人下去。 再看就再也不见家人的痕迹,她跟在一群人里默默地走,肩上拖着个沉重滚烫的尸体预备役,她脚步也绵软无力,身上都是伤,脸上尽是血,没力气,但绝境能让普通人变身成年鬣狗,她趴在地上起不来,嘴里咬着别人的喉管,一路飘得都是血腥味。 “好像快到了。”她肩上那个人现在又鲜活了一点,不是总趴在她肩上了,她俩托着彼此,一脚深一脚浅地向一座高大洁白的营地走过去。 在这种环境急剧变化、人类无限衰落——又没有电影小说中各种“异能者”降世的时候,科研人才在方舟中占有绝对的一席之地。很难想象关键时候救命的是学历,再或者说是以前不太能见得人,但现在相当光明磊落的各种人情关系。祝月星的导师是方舟研究团的一员,云行还在基地外面的难民营里。 她背着手:“老板给我内推了一个研究员岗位。” 云行说:“我靠,你们学阀这还叫内推,滚蛋,过你的神仙日子去。” 祝月星手从背后绕出来,是两张通行证,啧啧道:“我这边还缺一个实验志愿者。” 云行手势上一秒还是赶狗似的“去去去”,下一秒顺势沉着地比了个心,脖子往前伸:“果真吗这位优雅仙女?” “鸡犬升天?”云行又战术后仰,从她手里抽了一张卡出来,“我这个人特别热心,浑身骨血都致力于投入人类科研事业。” 祝月星握住她的手:“朋友,我懂你,因为我刚才也发现我这辈子就是为科研降生的。” 两人热切的握手,四周是混乱的人间炼狱,她们藏在一顶小帐篷里,背后空无一人,面前一片黑暗,但表情中尽是喜悦和庆幸。 …… 原本不在记忆中的人脸一张张改变,云行已经控制不住身体,半跪在地上。她后背抵着那个漂亮的展示台,张着嘴巴费力的喘气。 她穿着纯白的志愿者服饰,面色有些苍白,祝月星深更半夜又过来找她,外面已经没有人活动,只有寥寥几个初级研究员的实验室还未熄灯,她对一面看似普通的墙壁刷卡,“滴”的一声有一道门打开。她警惕地张望,看了走廊的摄像头一眼,然后关上门,将云行拉向一张试验台。 云行最近过得不太滋润,她被取走了一截肝脏、一些脊髓、几段小肠、再加上每天献几管血,身上多了许多淤青和疤痕。上面那群大人物们不知道又研究起了什么课题,三天两头就要从诸位志愿者身上取点什么东西。 她有气无力地顺着走:“不是,老大,咱们做实验的还背地里开小灶啊,你别把你在这世上唯一忠诚的实验品弄死,以后上坟都不好意思给我念悼词。 ” 祝月星没了从前的那股跳脱劲儿,语气平静,还带着点冷漠,有点像生气之前的她妈。 她说:“你表现得太好了。” “什么?”云行疑惑,“啊?” 祝月星眼下满是黑青,她的目镜不太新,上面满满都是划痕,瘦成一把骨头,看上去比云行还虚弱的身上却套着惊人的四颗星星:“他们找到了新的东西,和你的细胞匹配度最高,这种事情拔什么尖,再这么下去,不久你就得当个超级实验鼠被他们拿走分尸。” “你讲理吗你?”云行如今的肺活量似乎很小,出气都不太长,她一翻白眼,不带起伏地哞哞叫,“还好吧我都白吃白喝三四年了现在正是我回馈基地回馈人类的重要时刻我愿意为伟大的人类事业献身……咳咳。” 祝月星将她四肢固定住,云行对此过程轻车熟路,特别配合。 祝月星安慰她:“没事,别害怕。” 云行问:“你们又发现了什么?” “寄生虫。” 她不知从哪里取出一管透亮的暗黄色液体,戴上一双崭新的手套。 她这人神神叨叨,估计天生是考公教书和算命的一把好手,此时专注地检查着手里的东西,云行觉得她比自己紧张,因为她紧张时反而会八风不动地说很多话。 她像要从最基础的知识开始讲:“星球实际是一直在活动的,就像我们所知的泛大陆分裂、板块漂移,能量蕴藏于星球方方面面。” “嗯。”云行敷衍,“啊。” “宇宙中都是什么样的生命体?以什么为生?发展水平如何?已知我们是碳基生命,那么有没有矽基生命或者其他?” “我们的星球怎么样?安全吗?它是大爆炸中的尘埃,它的毁灭需要什么条件?太阳膨胀?行星撞击?” 云行手臂已经被固定住,故而没办法捂住耳朵用行动告诉祝月星她脑子转不动不想听,她悲痛:“师傅别念了,试图教会我是没用的,我这辈子转不了行了,你直接说明白点,没有百度,你就别考考我了,求求求求。” 祝月星将那管暗黄的液体放下,重新给她打进一管麻醉,这东西如今很少见,众人口中说着人道人道,实际早就从志愿者这些细枝末节里挖起了人道主义的地基。 祝月星说:“我们在虚海找到了一个奇异的生命体,周围的能量场磅礴复杂——我们猜测或许这些年地球的异常活动是应激自救,我们找到了星球寄生虫。” 她晃晃手里的试管,直接用针筒将里面的东西抽出来:“那或许还是个卵,也有可能是一只等待化形的茧,我们用了能用的所有能量打开了它外面的一点'壳',这是它的内容物,很稳定,我稀释过。” 麻醉用得很下本钱,云行脑袋已经开始昏沉,她眨眼,听出其中的不对:“你能拿着么多?杀头的重罪啊。” “给那些酒囊饭袋又能做什么?” 云行:“你也不担心一下我……” “ 25%的可能。”祝月星举起针管晃了晃,“再不管你你就要被凌迟了我亲爱的,争气一点,这一针下去,要么你死我殉葬,要么咱俩一起太上皇。” 她打的麻药剂量太多,云行嘴唇都变得像两块死肉似的:“你别殉葬了好恶心我觉得你给我看守皇陵……” 她没说完,眼睛便闭起来。云行脑子里乱了线,没等到后面的剧情,自己先扶着展示台吐得日月无光天昏地暗。 系统说:「满意你看到的吗?」 云行擦擦嘴:“你不会自己看。” 那边一下子又不吭声了,云行心想它的智能果然还不够,还挺诚实,阴阳怪气的本事拿捏不到半分精髓。 桌上的晶核已经不见了,周围莫名的亮堂起来,她试图站起身,结果双腿一软,头重重磕在桌沿上,差点把刚装上东西的脑袋再开个瓢。 肌肉不停抽搐,眼前阵阵发黑,云行牙齿有些颤抖,拼命抗拒沉入睡眠的美梦之乡。 真要命。她想,别跪,我穿的是新衣服,地上吐得好脏。 卫轶一直在书库的外区等到了深夜。 云行扶着墙出来,走路踉踉跄跄。他原本的计划是横眉冷对,但见到这么个人影还是惊讶了一下,她的外衣不见踪影,穿着里衫,身上乱糟糟地,额头一道血迹流了半张脸,是长久未见的狼狈不堪。 总觉得她下一秒会死,于是还是心软,不自觉上去扶了一把。 他撑住云行的肩膀,倒是想骂她,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又散干净,手捂住她的额头,换了句:“你还好吗,怎么弄成这样?” 云行一如往常,弯下腰,整个脑袋埋到他肩上,纤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声音很含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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