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确收到了国王病重的消息,但这情况似乎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些许,裴西几步上前,国王的咳嗽连同呼吸轻了下去,他开始痉挛,嘴角也溢出秽物。 没等裴西呼唤,大门被推开,人群鱼贯而入,走在最前头的是王后和一位医术高超出了名的老医生——他不仅是位医生,还是位魔药大家。 他们显然不是第一次面对这种情况,立马有条不紊地开始操作。 “殿下,麻烦您让让。”王后语气镇定,“相信我们,这里很快就好。” 裴西脸上的担忧还未褪去,他只能扯出一个紧张的笑来:“我知道了,王后殿下。” “父亲的身体怎么样了?”裴西问道。 “医生说,情况有些不妙。”王后的眼神有些落寞,对这位深爱着国王的女人来讲,这个回复也实在有些不妙。 “我就是有些懊悔,早知道这样……”裴西有些说不下去,“早知道这样,我就该早点回来。” “没事的,你是为了学习,为了西诺斯的未来在奋斗,陛下又怎么会怪你呢?”王后安慰道,接下来的话语坚定,“我不会让他出事。” 她喃喃着,在安慰自己:“他不会有事的……” 直到老国王稳定下来再次陷入了沉睡,医生和侍从们走了出去,裴西悄悄跟在了后面,走出大门前,他最后回看了一眼: 王后殿下正亲自替病床上的国王擦拭,面容忧郁,但毫不避讳。 女仆们留在内殿等待里面的指令,站在角落的佩洛芙主动现身,恭恭敬敬地跟在裴西身后一步。 “韦达多医生。”裴西上前一步,拦住走在自己身前的大医师,主动接过他手里沉重的药箱。 “我的父亲。”他顿了顿,轻声问道,“他的情况怎么样。” 韦达多沉吟半晌,才开口,详细解释起国王的情况。他也曾毕业于贝利叶魔药系,比起其他人要转换成浅显易懂的语言,和裴西说起时要更加简单且长久。 两人在寒风中交流了好一会儿才分开,离开前裴西邀请韦达多一同离开,这位大医师摆了摆手,拒绝道:“我现在就住在这边。” 国王的状况往往突然又紧急,为了更快能对他进行治疗,很早之前,他就在王后要求,且国王默许的情况下,住进了国王寝宫附近。 看着走远的主仆的背影,韦达多眯起眼睛,也转身离去,脑子里晃荡地是裴西离去前的眼神。 ——“查查看王后递送的汤药。” 与此同时,远在宫外府邸的大王子院内。 尽管喘着粗气,手持正装剑的少女正一板一眼地练习着剑招,她的动作很标准,一刺一劈间力道很足但干净利落。 在这样的寒冬,少女却满头是汗,额发弯曲得粘在她的额头,她的眼神紧紧盯着前方,注意力高度集中。 站在身侧的是休厄达利,他看着庭院中的妹妹,负责监督她的练习。 “好了。”休厄达利说道,“休息一下吧,希雅。” 希雅丝这才泄了那口气,手臂一软剑刃便插在地上,她扶着剑柄,将全身的重量都压了上去,喘息时在空气形成了阵阵白雾。 她努力平缓着自己的呼吸,好一会儿才接上话:“好的,哥哥。” 希雅丝·西诺斯,休厄达利的妹妹,也是王后的第二个孩子。 再看了自己妹妹一眼,休厄达利才转过身走出庭院,维坦泽就站在不远处,看到休厄达利的手势也走上前。 “六王子回来了。”维坦泽凑在他耳畔,放轻声音说道,“内殿和侍卫都传来了消息,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举动。” “确定了吗,他没有发现异常?”休厄达利说道。 他眯起眼,看着庭院中的少女,希雅丝看起来已经缓过来了,站直了身体,手倒是还扶在剑柄上。 听出了休厄达利语气里的意味,维坦泽顿了下,头更低了一点,想起自家主子越发暴躁的脾气,终究还是肯定了:“他应当没有,连具体的情况都还是问的韦达多医生。” 连长久陪伴在国王身边的韦达多和王后殿下都没有看出来,想必六殿下也不可能看出什么。 “希望现实就如你所言,维坦泽。” 灵魂中那道自信的声音响起,休厄达利隐下自己眼中的情绪,终究没有戳破自己的心腹。 自己格外做出的行为已经是一种否定的行为,要忍耐。 “哥哥。”不远处希雅丝朝他招招手。 她已经恢复好可以开始下一项训练了,早点结束早点休息,她就可以去看自己想看的书了。 “哎。” 休厄达利应声走庭院内,走之前给身后人留下了继续的命令。他早已成年,却依然没有自己的封地,其他成年的王子公主们则早早就离开了。 这肯定是个好的信号,自己不会输的,更何况他的父亲,现任国王自己也无法使用魔法。 休厄达利在心里说道。
第19章 香饽饽 圣堂的塔尖高耸入云,它和王宫一般,在索克威,更甚于整个人类帝国来讲,都是最为鲜明的建筑地点。 西诺斯帝国第一任国王陛下,在刚开始也只是个小城的城主,战争让这片土地满目疮痍,横尸遍野。直到他起兵结束了大陆人类间的纷争,最终选择了以自己的姓氏命名,这个前所未有的强大帝国。 西诺斯人民们敬称他为唯一的大帝,第二任国王派人雕刻了他的塑像,并将他的塑像立于圣堂最大的圣殿里,与神祇平齐。 裴西站在塑像之前,他穿着纯白色的祷告服,襟带上缘扣着一个小小的十字架,长长的襟带从他的肩膀垂落,漂亮的褶皱像蜷起的花瓣。 他双手抱拳置于身前,低下头半阖着眼。今天是个大雪天,晦暗的光从窗外投射,落到裴西的身上,他面色沉静,颤动着嘴唇喃喃自语,完全沉浸其间,看着竟有些肃穆。 前方并列着西诺斯大帝和神明的两座塑像: 前一个站直身体昂扬着脑袋,他的剑锋永远直指前方,他的目光永远望向远处;后一个披着纯白长袍垂下双眼,悲悯地望着自己的信徒,试图将怜爱与光辉洒向人间。 在高大塑像之下,他是如此的渺小,只单独站着一人的空荡圣殿莫名让人联想到冰冷和残酷。 圣殿里是没有时钟这种东西的,今天要来祷告,裴西在出门前换上了祈祷服,为以示尊敬还特意把手表摘了。 在祷告中途停下,就为了看一眼时间可更是大不敬的行为,这种事当然不可能发生在他身上,于是他便一遍又一遍地,反复吟诵自己准备的悼词。 不知道他在这站了多久,也不知道他还会站多久。 “殿下今天所求又为何?” 询问声在裴西身后响起,他没急着转身,纹丝不动地站在原处,直到把口中那段背到一半地悼词吟诵齐整,转过身看见身后站着的男人。 他一副古井无波的样子,墨绿色的眼睛就像林中颜色最深的浓潭,眉眼深邃,脸颊也棱角分明,凹陷分明的皱纹让他看着古板又严肃,下撇的嘴角更显苦相。 “祭司大人。”裴西以敬称唤他,看见那双和自己相似的眼睛,不动声色地压下了自己的情绪。 里侬是圣堂的祭司,表面上似乎只是一个向他人传递自我教义的传教士,裴西却不能仅以这么一个简单的身份看待他。 ——毕竟能叫众人臣服的不仅有刀枪剑戟,还有信仰。 “我今日是为陛下而祷告。”裴西说着垂下了眼睛,就像一个真正的,因孺慕着父亲,为父亲病危感到悲伤痛苦的孩子,“许是为此吧,我并未感受到时间的漫长。” 里侬并未立马对此做出评价,他只是掠过了裴西,面向那两座雕塑,虔诚地,深深地鞠了一躬。他穿着拥有宽松下摆的外袍,衣带尾部系着的十字架凌空垂落,拉直了胸前的绸带,就更显下半身站得笔挺。 “陛下,定能度此难关的。” 里侬站起身说道。 “那便是最好的消息。”裴西微笑地看着他:“那如此,裴西仅代我的父亲,感谢您的祝福。” 圣堂的祭司被无数人称颂,尤其是里侬,这个被称为几百年以来天赋最高的祭司。 他们赞美他的仁慈,赞美他的虔诚,将他视作最接近神祇之人,是他们传递以苦难的最重要的媒介。 或许这些对祭司的赞誉还经由了那么多个时代的国王,贵族,以及圣职人员的助推,但无法否认的是,背负了如此身份下他在平民中的地位。 可几乎没有一个魔法师会发自真心去敬仰那个飘渺虚幻的身影。 如果祂真的存在,如果祂真心疼爱自己的每一个信徒,几百年前无数拥有魔法的信徒被押送上火刑架,火舌舔舐身体,绝望等待祂的回应之时,怎么会没有任何奇迹降临呢? 他们如同过街老鼠,躲在阴暗潮湿的角落的每一个时刻,都是对神明存在的否决。 是他们还不够虔诚吗? 还是就算是神明,也认为他们是被诅咒的人,是转世的魔鬼,合该遭此一劫,永世不得超生。 裴西再次转回身体,面向身前两座巨大的塑像,摆起姿势就要开始祷告,里侬却长叹一口气,淡淡开口:“殿下,你心不诚。” 他没有再说什么话,只是如此点破了裴西表面的姿态。 裴西复又抬起头——他刚刚还未来得及开口,眼神落到那把长剑指向穹顶的剑锋:“是吗?” 魔法师们死于那些莫须有的罪名,他的母亲死于深沉的殿宇,死于让她那副合该让她引颈就戮的美貌。 魔法师的命运改变于贝利叶的建立,改变于他们拿起了手中武器的那一刻。而裴西自己也在即将步入后尘之际,选择向恶魔献祭自己的灵魂,才得以挣脱一眼看的到头的命运。 但凡所谓的神祇有伸出一点援手…… 你让他如何心诚。 “祭司大人,您的心,诚吗?” 同样使用魔法的你呢,也同你说的那般心诚吗?认为这身力量全然是神赐的福祉,满心渴求祂的怜悯。 里侬没回答,他只是沉默地看着裴西,半晌才将视线移至塑像,眼底的情绪并不分明,答非所问道:“回去吧,殿下,我不会插手你们之间的斗争。” 他曾立下誓言,只忠于西诺斯帝国的国王,以他的灵魂,骨髓,血肉,以他的一切起誓,绝不背叛,又如何能参入夺权的漩涡。 “神不是会将爱洒下大陆上的每一个角落,怜悯每一个祂的信徒吗?”裴西加快语速,“您不是祂最忠诚的信徒吗?” “难道您要冷眼看着更多的人们死于权力的倾轧?” 没有哪一代王权更迭之时不留有鲜血的,这已是几百年的血泪史,从无数生命中总结的规律。即便他自己没得到圣堂的帮助,他也得确认圣堂没有选择另一人成为王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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