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何,你去知青驻地问问。”大队长抿了一口热茶,“这东西在城里总见过吧,问问他们能不能帮个忙——谁要是能帮忙解决这事儿,给谁计十八个工分!” 要知道知青们在公社小学里头当代课老师,一天也不过就九个工分,将将好能填饱肚子,但多的没有,就连家庭条件最好的蒋南,他能穿的确良,能买得起麦芽糖,那都是从京城给他发过来的包裹里头带着票和钱。 大队长这一口气给出去十八个工分,那就是平白多出来两天的奖励,粮食都能多换一斤去。 豪爽是豪爽,可完全就是死马当活马医的手段了,看得出来大队长心里也没底,小何,也就是记分员话都不敢说,一溜烟地跑出去找人,然而大队部气氛还是很消沉,都在想书记来了要是真还没修好要怎么把这事儿给掩盖过去。 门却忽然被敲响了。 “谁呀?” “我,周楚成。” 周楚成?众人面面相觑,不是因为对这个名字不熟,而是太熟了,摊上这人那就没什么好事儿,不是今天说自己头疼脑热的干不动活,就是暗戳戳地想在人堆里浑水摸鱼。 书记员低声抱怨:“这时候跑来,不会又是想找理由少做工吧?” 他们还烦着呢! 说是这么说,可总不能真把人拦在外面,他起身给人开了门:“有啥事儿?” 周楚成伸着脑袋,四处张望:“我听说大队部的收音机坏了?” 大队长嘴巴撇了撇:“没坏,就是有点不好使。” 周楚成跟这事儿没关系,大队长还有点警惕,生怕自己多说两句,这人给捅到外面去,到时候要全大队都知道收音机出问题了,那跟直接让书记看到坏的收音机有啥区别? 他摆了摆手:“你问这些做啥,跟你没关系,一天少惦记这个那个的,赶紧的回去攒你的工分。” 周楚成揉了揉鼻尖:“……要不我试试?” “啥?” “收音机,我能修。” 大队长差点一口茶喷出来:“你修过?” “差不多那样吧。”周楚成说得模棱两可,“无非就是电器元件,线圈或者是接触不良之类的问题……应该不麻烦。”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对周楚成的话将信将疑,可时间一点点过去,小何那边也不知道碰到了什么麻烦,别说知青了,是连只鸟也没抓回来。 再这么等下去完全是坐以待毙,大队长把心一横,从布兜子下面把收音机拿出来:“你先看看——说好了啊,只准看,别瞎鼓捣上手!” 周楚成“哦”了一声,浑不在意大队长的防备,他目光一打眼落在那块不知道放了多久的厚布上头:“这东西一直给收音机蒙着呢?” “是啊,这不是说要防灰掉进去么。”书记替大队长回道,见周楚成表情有些严肃,他心也提起来了,“县城那边也是这么说的。” “盖布确实是可以防灰,但也不能一直蒙着啊。”周楚成有些无奈,“这么潮湿的环境,湿气水汽全给挡在里头,挥发都挥发不掉。” “你看这个旋钮这里,是不是有一点点红褐色的印子?那是长出来的锈,不信你拿手电筒照照,锈斑都铺上一层了,还有这儿,这儿,全是锈斑。” 周楚成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大队部这群人是实心眼,还是压根没把人家话听明白,旋钮中间都锈得发黑了,一看就是连用的时候都盖着布呢。 幸好这收音机结实耐用,天线和电容似乎还没出问题,不然的话他也应付不了。 “能修,就是得上手。” “真能修?” “比黄金还真。”周楚成指了指那小收音机,“就一小会的工夫。” 屋里大伙儿都眼巴巴地看着大队长,大队长迟疑了一下,豁出去似的一挥手:“弄吧弄吧!” 有了大队长的首肯,周楚成毫不客气地指挥起了其他人,要工具拆外壳,要砂纸,要干净的布,甚至还要刷子和缝纫机油。 众人眼看着周楚成用砂纸三下五除二将旋钮上的锈迹一点一点磨掉,再拿布和刷子小心翼翼地清理掉里头的灰尘,擦干净的零件上涂一层薄薄的油,再把收音机重新装好开启。 天线重新定位好方位,里头滋滋啦啦地传来一阵噪音,过了一会儿,悠悠的民歌就从收音机的喇叭里头传了出来。 一抬头,时间还没过去半小时,还真给他做成了! 大队长心情有些复杂,他拿起收音机,又看了看桌上摆着的那一堆用过的工具。 周楚成修好东西就一屁股坐到旁边去了,又变得跟平时一样吊儿郎当的,还说口渴了管书记要水喝,丝毫看不出来刚刚他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地就解决了问题。 “你咋会修收音机?” “算不上修吧,这个挺简单的。”周楚成喝了口水,“要是真电容坏了那才是要费点事,估计还得去淘换点废弃的电器元件来换,天线也是,里面有金属,坏了不容易找耗材。” 大队长:…… 他堂堂大队长为了这事儿眉毛可都要焦掉了……周楚成却说简单! 这还是那个不学无术的周楚成吗,这是哪家的野神仙上身了? 听清楚大队长的疑惑,周楚成差点一口水喷了书记满脸,他把水咽下去,哭笑不得地解释:“这个真不难,就是中学的物理知识!随便来个念了公社中学的,你找他,他都能解决。” 大队长呵呵一笑:“不管怎么说,今天都是你的功劳,刚刚大队部商量过了,谁能解决这件事,谁就加十八个工分……但你是毛遂自荐,在大队部有需要的时候挺身而出,我觉得给你加二十个工分比较合适——大伙儿都支持吧?” “当然。” “支持,支持。” 周楚成笑了笑,表情很认真:“大队长,这二十个工分我不要……但是,接下来到联办班入学考试的这五天,我想请个假,不上工。” 第8章 雪花膏 这屋里每个人都听说了周楚成要回去读书的事儿,但谁也没当真,此刻听到本人说出这句话,第一反应是自己耳朵听错了。 可周楚成表情却是说不出的诚恳,显然不是开玩笑。 如果他是今天一来就和大队部说这么个事儿,没人会同意,大队长说不定还会觉得他不思进取,要好好教育教育他,可是周楚成人家来了之后,第一件事不是提要求,而是帮忙。 收音机是周楚成修好的,人家嘴巴上谦虚两句简单,好修,可作为大队部的干部,他们不能真把周楚成做的事儿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揭过去——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以后还做不做人了? 更别说周楚成再怎么混,他也就是个十七八岁的后生伢子,这一屋子的大人,谁又不希望大队上能多一些有出息的年轻人呢? 看看人家富强公社,就出了那么个大学生,现在在公社书记面前,那是头也不疼了,气也不喘了,一口气能犁十亩地不带歇气儿的。 周楚成如果真的洗心革面,想要从现在开始好好努力,他们当然要给他这个机会,说到底一切还不是要看联办班的入学考试成绩。 也就五天时间。 考得上,那才是正经的高中生,考不上,那就收拾包袱回来好好干活。 大队长思索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点了头。 这意味着周楚成从今天开始就用不着去地里忙活了,和周晚她们这群学生一样,除了秋收春种这些农忙的时候,其他情况下都自由安排,大队长颇有些感叹地拍了拍周楚成的肩膀:“珍惜机会。” “谢谢大队长。” 周楚成这两天琢磨的就是这件事,虽然有系统在后面逼着他卷,可是时间始终是有限的,他要是跟别人一样去挣工分,做题的时间就远远不够。 当然,他心里没说的是,任务奖励赚起来是有瘾的,见过他妹欢天喜地地高兴过那么一次,就很难不想着下一次,想着再做多一些任务,甚至挑战更难的任务,让他妹天天脸上都挂着笑容。 没想到还真给他抓住了这么个机会。 周楚成关上大队部的门,就差点笑出了声,他咳了两声,还是不太愿意给人看见自己这么“得意忘形”的样子,但平心而论,能专心做任务学习,不用下地的感觉确实不错。 他选择性遗忘了自己做不出题,任务失败时的无能狂怒,还有半夜被系统拉着不能睡觉,一边打哈欠一边解题的痛苦,迎面却正好碰上了几个和他年龄相仿佛的男孩,打头的那个见了他,眼睛一亮:“成哥!” “小鹏?” 叫住周楚成的那个叫赵小鹏,后头跟了李灿、王满粟,都是他从小到大的铁哥们,这附近的山头,没有哪座是他们几个没翻过的,周楚成笑了笑:“找我有事?” “没事儿就不能找你啊。”赵小鹏有点委屈,“你多久没和我们一起玩了,叫你你也不来。” “走呗,今天出去转转,不知道大队长他们忙什么,我看地里这会儿就田老虾在守着。”李灿也说道,“咱兄弟几个好久没聚了。” 周楚成摆了摆手:“今天真不行,我得回去看书。” 赵小鹏眼睛都快瞪出来:“看书?” “是啊,我要去参加县里联考班的入学考试,估计之后都没什么时间出去晃了。” “入学考试……”王满粟喃喃道,“我还以为大伙儿瞎说,成哥,你真要回去念书?” “嗯,我还打算参加高考。”周楚成在铁哥们面前倒是很坦然,“和我妹一起考大学。” “……” 他一句话,气氛都沉默了下来,赵小鹏张了张嘴巴。 “为什么?” “我也老大不小了,总不能一直这样让爹妈操心,而且我还有个妹妹呢。”周楚成的目光掠过几人神色各异的脸孔,还是把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咱们都一样,总不能一辈子这样在村里混下去。” 几人还是没有说话。 周楚成的话,对于他们来说完全就是另一个世界的东西,像是听天书,不,比听天书还要混乱,李灿摇摇头:“成哥,我们跟你不一样。” “你爸妈能支持你念书,我们呢,家里不是一堆兄弟姐妹,就是穷得揭不开锅。”李灿说道,“上哪儿去念书?” “那至少也能学个手艺。”周楚成脸色平静,“哪怕去县里当个学徒工也行,比窝在山沟里天天抱怨强。” 对于小说来?*?说,他们是书里没名没姓的“路人甲”和“炮灰”。 可是对于周楚成来说,他们是他从小到大的好朋友,尽管他们这会儿不一定能听得进去这些话,毕竟连他自己都还没有读出个什么名堂来。 “说得轻巧。”李灿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别过头去不说话了,王满粟叫了一声“李灿”,周楚成摇摇头,李灿从小就是这个脾气,哪怕几个人关系好,闹起来也是可以好几天见面都不打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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