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宴离淮背靠在一旁的高柜上,抱着胳膊问:“不过你昨晚不是亲自去了吗?沙丘后面的狼群和这里的狼模样完全不同,如果它们真过来了,你们应该不会认不出吧?” 叶星闻言一默。的确是这样,即便是重生一世记忆混乱,她也忘不了那一张张狰狞血腥的半腐狼面。如果它们真的过来了,她断然不会认不出来。 叶星扶着胳膊,皱眉沉吟道:“或许是晚上天色太黑?我去的时候那头狼已经满身是伤了,也许我压根没想到这茬,所以对它们没什么警惕……” 她边这么说着,边转身走向窗边,“不过,我这些也只是猜测,具体如何,还是要派人再去一趟沙石那里打探打探。” “这些事不急,眼下客栈人心惶惶,你们最好别随意出去。”宴离淮边说着,边自顾自打开衣柜翻找着衣物。 叶星嗯了一声,他们毕竟是重生过一次的人,只有他们知道沙丘后面到底有什么。眼下客栈闹出这么诡异血腥的事,万一那群人发现他们知晓狼群的秘密,如果不能给个合理的解释,八成会误会他们是狼毒的凶手。 况且他们还真就没法解释这件事,只能小心翼翼地背地里悄悄进行。 思及于此,她沉声道:“这件事的确可以放一放,正好这期间我也可以详细安排一下具体计划,尽可能减小伤亡……” 她说着,侧身去找桌上的纸笔。方才她和宴离淮对招时,把桌子碰得斜歪在一旁,桌上笔墨书卷也都混乱叠散在一起。 她边找着,边轻声低喃:“这次只是需要确定豺狼究竟是不是沙丘后面的那些,不需要动武对抗,只要把它们引出来就好,应该不会有伤亡……” 正当她要去拿笔时,忽然被宴离淮按住了手腕,“你体内的余毒还未彻底清除,就算自幼练武,体内有药血,也经不起你这么折腾。” 叶星一转头,但见宴离淮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把身上的血衣全脱了,只穿了条黑色长裤,宽阔的肩膀和紧窄的腰线猝不及防撞进叶星的瞳底。 宴离淮全然没发现叶星复杂微妙的目光,只把那些笔都收了起来,尽数扔进了装废纸的木娄里,嘴上还不忘道: “什么事总不能都赶一天去做,又不是活不到明天了。你们中原有句古话没听过吗,欲速则不达。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休息。” 叶星维持着侧腰靠在桌沿边的姿势,眼皮突突直跳,连宴离淮说了什么都没太听清,在宴离淮俯身靠近自己的时候,身体本能地警惕性后仰。 宴离淮拿走放在她身后的最后一支笔,当着她的面,“咔嚓”一声掰断,然后扔进了木娄里,“你才刚从鬼门关里回来,又想一脚踏进去?” 叶星视线缓缓下移,宴离淮肤色本就比中原人要稍深一些,但见他精悍虬实的胸膛上有数道大大小小早已愈合的狰狞伤疤,而肋骨处赫然有块巴掌大的泛青印记。 那是叶星刚刚踹他时造成的。 叶星又不易察觉地向后仰了几分,垂在身侧的手因感知危险的神经忽然紧绷,而无意识地微微攥拳,“有话好好说,脱衣服干什么?” 宴离淮抬了抬搭着玄衣的胳膊上,道:“洗澡啊,我受不了身上一股血味。” 叶星微微一怔,脑中倏地闪过年少时那些记忆碎片。 她是知道宴离淮讨厌血腥味的。 叶星还记得,年少时他们每天都要去练武场比武,每当深夜结束后,宴离淮往往是跑的最快的那个,只不过别人奔向的是饭堂,他奔向的是澡堂。 这倒也不是什么洁癖矫情,而是闻血腥味太久,他的身体会出现各种各样的不适症状。 叶星隐约记得八九岁那年,她在深山猎回了一只野鹿,带回来时那鹿血已经流了满身。宴离淮过来好奇一看,结果直接当场昏了过去。 自那之后,他无端发烧了两天两夜才勉强能从床上爬起来。 没人知道这病因何而来,自然也没什么解决之法。 不过随着宴离淮长大,这种症状已经明显减轻,甚至对身体造成不了什么太大影响。而如今两人已经决裂多年,叶星早就忘了这茬。 叶星扶额摆手,“……你去吧。” “你身上的伤口都已经止血了,刚刚的药针上也有麻痹痛觉的药,还能再坚持一会。我等会再来帮你处理伤口余毒。” 叶星瞥了一眼木娄里的断笔,想起两人生命被捆绑在一起的事,点点头。 宴离淮想到了什么,转身从衣柜里又取了件没穿过的黑衣,丢给叶星,示意她暂且当被子盖,“你先在这睡一觉吧。那些乱七八糟的计划睡醒了再说。” 叶星应了一声。 宴离淮掀开白纱帘向外走去,后背无数道已经愈合的鞭痕纵横交错,触目惊心。 “……喂。” 宴离淮转头。 叶星站在窗边,单手抱着玄衣,一道日光穿透层层浓云倾照而至,在她身上投下一层寂静清淡的光影。 “……谢了。”叶星轻声道。 宴离淮摆了摆手转身,“不用谢。” 。 宴离淮走后,叶星扯了把椅子在窗边坐下,身体放松靠在椅背上,望着窗外滚滚飘荡的浓云,任由思绪放空神游。 恍恍惚惚间,她仿佛又再次回到了那间地牢。潮湿阴暗的环境中飘荡着浓烈刺鼻的血腥,被绑在刑架上的少年微微抬头看着她,眼底闪烁着不以为意地嘲弄: “动手啊,你不是他得意的一条狗吗?” 相比于幻觉中毒素对神经的刺激,此时叶星恢复了本有的理智和淡然,只是紧握着手中的淬毒匕首,冷冷地看着他。 极近黑暗的环境下,身后清和温润的嗓音传来:“只要你动手,以后就再也不用来这里了,也不需要和外面那群人比武过招。” 脑海中,叶星重复着和小时候一模一样的话语,反问道:“如果我伤了公子,会对世子不利吗?” 孩童的嗓音轻飘而稚嫩,却在这死寂空旷的刑房中掷地有声。 身后那人沉默了一下,随即道:“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需要你动手。” 浓烈的腥锈味在空气中肆意弥漫,寂静的刑房内只剩下滴滴答答的落血声。 不知过了多久,小叶星忽然道:“不,我不会伤了他。” 小叶星松开了手,匕首落地的声音清脆透亮,清凌叮当的余音在刑房中久久回荡着。少年彻底抬起头来,目光直勾勾地看着她,诧异与茫然的神色自他棕漆的瞳孔中一瞬而过。 只有此刻深陷过去记忆的叶星知晓,那落地的匕首亦如同一把宿命之锤,生生改变了她和少年此后十余年的命运轨迹。 “……你知道这么做的后果是什么吗?”世子问。 小叶星转身撩起衣摆,跪地道:“公子擅自损毁世子殿下的药人,理应代替那群药人,为世子殿下试药。属下包庇公子有罪,甘愿做世子殿下的药人,为世子试药。” 黑暗如汹涌的海水般,瞬间淹没了那狭小而暗无天日的刑房,一切在眨眼间尽数化为虚无。 意识在清醒与朦胧中游离,小叶星慢慢向叶星走来,淹没小腿的水并不能阻挡她坚定有力的步伐。 她抬起头,漆黑明亮的双眸倒映着叶星的面容。 “等我长大后,会不会后悔今天的决定呢?”
第007章 007 叶星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 叶星缓缓睁开眼睛,意识回笼的那一刻,手臂伤口的剧痛也紧随而来,她不住皱了皱眉,下意识想要起身看看伤势。 “少主醒了。”守在一旁的黑衣少年见状连忙放下怀里的剑,扶着叶星靠坐在卧榻边,“少主刚换完药,小心别扯到了伤口。” 叶星腿上还盖着宴离淮给她的玄衣,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身后,脸色苍白而神情淡然。她低眸看向缠着厚重的绷带的左臂,轻轻颤动的长睫在眼窝投下小片淡淡阴影。 黑衣少年道:“少主的伤口周围已经被毒素感染了,多亏了那位客栈老板,要不然这寸早不生的鬼地方,伤势肯定会恶化得更严重,到时这条胳膊恐怕就保不住了。” 那黑衣人看着年纪不大,面容俊俏白皙,性格也欢脱了些,说到这,便不由得想起来昨日那位客栈老板竟毫无惧意,主动为少主解毒的事。 虽然如果不是被客栈老板拒之门外的话,他们也会毫不犹豫地去帮少主。但少主毕竟是他们的少主,为救少主赴汤蹈火自然是应该的。可非亲带故的普通人…… 黑衣少年这般想着,便忍不住问:“对了,少主和客栈老板很熟吗?昨日公子帮少主彻彻底底换好了伤药,才准许我们进来。我们过来的时候,少主已经歇下了。” 叶星想也不想:“不熟。” 黑衣少年信以为真,点了点头道:“那位公子可真是医者仁心,人可真好。” 叶星闻言目光变得有些微妙。 黑衣少年继续道:“不过,那位公子虽然是客栈老板,年纪也不大,但内力却极为深厚。”他边思索着边说:“既然能在这中原和大漠交界处这么混乱的地方,开设这么大个客栈,想来定是位隐居江湖的大人物,怪不得看起来这么眼熟……” 叶星才刚醒来,就被这人絮絮叨叨吵的头疼,不住揉了揉太阳穴:“白小星。” 白小星立刻住嘴,抱剑站好。 叶星刚要开口,忽觉喉咙刺痒,握拳低咳了几声,才缓缓问:“我睡着这期间,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回少主,客栈的那些人都已经回到自己房间了,这期间除了吃饭以外,再也没出来过。” 白小星很有眼力见地转身去给叶星倒水,“他们害怕这毒也让身边人变成咬人的疯子,所以就算是吃饭,也都隔好几张桌子。有的人还特意避开饭点,专挑没人的时候再去吃。” 叶星接过茶盏,一口气全都喝了,嗓子这才舒服了些,“他们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担惊受怕的,不是昨天还聚在门外议论吗?” 这也是白小星正要说的事,他站直了些,正色道:“回少主,昨晚有个人在房间里突然毒发了,还伤了同行的朋友,导致两人都变成了血淋淋的怪物,相互撕咬。” 说到这,白小星浑身一阵恶寒,不由得抱紧了怀里的剑,“等有人赶到时,这两人已经活生生把对方咬死了,其中一人脖子被啃得血肉模糊,甚至还能看见颈骨。” 叶星皱了皱眉,“按理说中毒后,应该在前天晚上,或是清晨,就会出现毒发症状,怎么他们毒发得这么慢?” 难不成这毒还真是因人而异? 白小星作为一个生活中只有剑和习武的人,当然想不明白这事,“或许那几人的体质比较特殊?不过那两人和客栈其他人不熟,也打听不出他们是什么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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