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里,楚朱秀冷淡问她,陈芳是不是联系过她。 黎娅讷讷解释,将陈芳说的话全数告知她,“妈妈,我还骂她了,她这个疯子,活该进监狱——”一副全身心只为黎家的模样,如此虔诚忠心。 当她得知,陈芳这几年靠着威胁黎家,拿了几百万时。 黎娅的脸皮火辣辣地烧了起来,血缘亲人在她在乎的家人前做出丑事,拿到了比她手头现金还多的资金,让她深感羞耻,恨意升腾。 楚朱秀:“我不知道她分给你多少——”她认为她们俩私下有勾结。 “妈妈,我没有拿,真的。” 黎娅眼泪直流,她咕哝着,恳求着,想让楚朱秀信她:“我根本不可能从她那拿到钱,你知道我的,我不和她联系。” 当一个人陷入需要“自证”的地步,越是慌张,越是在乎,就越是势败。 楚朱秀:“谁知道呢,你们俩可是亲母女。” 她喃喃:“妈妈,你怎么能这么想我呢?” 楚朱秀笑了一声。 她觉得黎娅的回答可笑中带着可怜,冷冷质问:“娅娅,你告诉妈妈,我该怎么看你呢?” “你是乖女儿吗?你是好女儿吗?” “你既不优秀,也不聪明。甚至,身上都没有流淌我和我丈夫的血……妄想爬上和你相处二十年的哥哥的床……” “只有下三滥的女人才会这么贱。” 末了,她可惜道:“你应该也知道,如果你当初没有那样做,现在不会是这样的,对吧?” 楚朱秀挂断电话。 振聋发聩的言语,带给黎娅的只有无尽哀伤与懊悔。 她痴痴地凝视虚空,想:她是不是真如妈妈所说,是个很糟糕的人? 母亲的爱与指责,是最好的港湾与最利的刀刃。 她情不自禁,号啕大哭。 = 黎漴做了一个梦。 他本不该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入睡——二十九岁的最后一天,距离三十而立还有十个小时。 方业识勾着俏丽女郎的的下巴,调情着说话,远远望去,他面上的浑浊之色无法掩盖。 酒精和香水味在鼻腔萦绕,黎漴醉得不省人事。 酒吧老板和方业识是熟人,见状担忧上前。 方业识摆摆手,见惯不怪道:“他经常喝得烂醉,没必要管他。” 早几年还担心黎漴喝酒过多会不会出事,如今的方业识可没那心思,他深知黎漴是为借酒消愁——“愁”从哪来,恐怕就是黎家那一堆不可直说的烂摊子。 江市上流圈子里,基本没人知道这个模范家庭发生了什么怪事。 以至于,短短几年间,那个倍受贵妇人楚朱秀骄傲得意的漂亮舞蹈生黎娅摔断了腿,退学复读,久久未曾出现,甚至没和过往朋友社交。 黎振伟时运不济,项目折戟多次,以至灰心丧气,跑寺庙、道观多次,迷信得花了不少香火钱。 楚朱秀鲜少和友人社交,常年在家,出席重要场合时,能看的出神情寡淡忧郁,心事沉沉。 黎漴倒还在公司上班,他那张俊朗好看的脸蛋,失去光泽,无精打采。 年近三十,正是合适的婚恋年龄。相亲多次,没有一次成功。 不少人私下都在说,他身上有点毛病——男科那方面。 方业识给了小美女一个热吻,听到小美女好奇地问:“哥哥,那个帅哥是你朋友吗?怎么不来玩啊?” 他闷笑一声,“他可玩不动,纯粹来喝酒的。” 美女纳闷,在他附耳低语后,恍然大悟,看向黎漴的目光几分可惜。 “看着挺帅……没想到是外强中干。” 方业识亲了下她的侧脸,塞给她一张房卡,示意一会见。 俏丽女郎甜甜地微笑,离开他的视野。 方业识这才上前,推搡两下黎漴,“睡了还是醒着的?要不我去给你开个房?” 脸泛醉意的青年嘟囔了几句没人能听懂的话。 方业识急不可耐地看了下时间,不想管他了,随手找了个调酒师,塞了把钱:“帮我看着点。” 调酒师美滋滋地收钱,“OK,哥们你去玩吧,我在这看着呢。” …… 群魔乱舞的酒吧蹦迪声渐渐沉入阴霾般的梦境之外。 黎漴梦见了一场大雨。 气势浩荡的夏日台风,席卷着大量雨水,浇灭江市燥热。 高楼大厦上凝望下方,行人如蚂蚁般走动。 他接起电话,听到那边传来的话:“是黎潼的家属吗,她为了救一个小孩被车撞倒了,现在在医院手术室。” 黎漴心里紧张,他想:潼潼车祸了?她情况严重吗?他要赶紧去医院,去见她—— 梦中的自己异常平静,平静到黎漴有些毛骨悚然。 那个凝视着雨水从高空坠落的自己,拧了一下眉头,问电话那头的人:“我是她的家属,她现在意识清醒吗?” 医院负责拨电的人愕然一刻,“她现在在手术室。” 青年问:“你该不是她请来联合演戏的吧?” 医院的人怒极反笑:“你究竟是不是黎潼的家属?她现在人在手术室,我没功夫和你说太多,江市第一人民医院,急诊大楼b1。” “司机肇事逃逸,交警现在在查,救护车的费用目前是被救小孩的家属在支付。” “我们医院已经尽了通知义务,请你们家属尽快前来。” 黎漴恐惧地看着电话挂断,无法控制的躯体让他慌张无措。 那个自己,或者说,不由他操纵的青年面露思索,回到办公桌前。 他没有理睬那通医院电话,径自处理公司事务。 医院电话后的一小时半。 一通电话打破沉寂。 青年接起,柔和开口:“娅娅,什么事?” 黎漴的心脏一寸寸皲裂,他不可置信地看着事态发展。电话中的黎娅好似十分悲伤,“哥哥,你有接到医院的电话吗?” “潼潼车祸,进手术室了。” “爸爸妈妈已经赶过去了,好像说情况不太好……” 黎娅发出一声响亮的抽泣:“潼潼半年前离开家,一句话都不愿意和我们说,现在有消息就是车祸。爸妈吓得脸都白了。” 青年安抚着她的情绪,对话末了,居然还亲热、甜蜜地喊了她一声“宝贝”。 黎漴浑身发毛。 他不明白这个梦境意欲如何。这时候,他意识到是梦境了,一切不可控因素,皆因由他并非身处现实。 这梦叫他作呕。 黎漴完全无法想象到自己会以黎家长子的身份,和相处二十年的黎娅有超出兄妹关系的情感,他心存震怒,认定这必定是个丑陋、恶心的噩梦。 …… 然后,梦中的自己,那个青年在盛夏雨夜中,赶往江市第一人民医院。 到达医院,手术室外黎振伟、楚朱秀脸色难看,低声交谈着什么。 黎娅如摇摇欲坠的翩翩蝴蝶,雪白脸颊上挂着泪珠,她看到“自己”,像是看到支撑,上前握住他的手,绵软娇嗔:“哥哥。” 青年将她半揽在怀里。 那个被救下的小孩蜷在母亲怀中,她怯怯地看着不远处的人,母亲轻声安抚她,脸上挂着不安。 直到手术室门开,医生走出,告知他们,病人情况暂时稳定,需要前往重症监护室观察一周。 这位母亲松了口气。 她上前感激医生,转头态度卑微地恳求病人家属的谅解:“您女儿是我家孩子的救命恩人……”她说到这,喉头哽咽,膝弯一软,跪下了。 “我真抱歉,不管怎么样,无论肇事司机能不能找到,该我尽的责任,我一定会做到。” 楚朱秀挺艰难地朝她笑了下。 她眼中仓皇,仍支着贵妇人的体面,“都是我们不想看到的,我……还是先等我女儿醒来吧。” 这不是一个正常母亲该有的态度。 小孩母亲有所察觉,她怔怔,低头看到抱住她小腿的女儿。 一时间,没有多说什么。很快,她难以避免地联想到“救命恩人”的家庭情况是不是有些特殊。 黎漴发着呆,在梦中,看着“自己”和父母交谈。 期间,提到黎娅电话中说到的“半年前”,楚朱秀低声说:“她当时不愿意再和我们联络,说是被我们伤透了心。” 她没有说,黎潼离开家前,质问她的那句“妈妈,在我回来的这几年里,你有一刻后悔过当初主动提出亲缘鉴定吗?” 她回以沉默。 那是半年前,她们彼此面对面说过的最后一句话。 这会是楚朱秀藏一生的秘密。 她垂下眼睫,不愿多说。 黎振伟蹙眉。他手头还有其他工作要忙,不可避免地提前离去,并没有见到离开手术室后缓慢苏醒的黎潼。 “黎漴”在给了黎娅一个安抚的拥抱后,主动承担起黎家长子的责任。 与医院相关的事宜,全数由他负责。 缴费、登记、病历、抢救知情书…… 车祸后情况本算良好的黎潼在看到黎娅后,一言未发,只是沉默。 仪器发出身体毫不妥协,情绪起伏的巨大锐响,病房内气氛尴尬。 “黎漴”冷静地看向病床上的,有着血缘关系的妹妹,又看了眼身侧面露委屈的黎娅。 他淡淡说了一句:“娅娅,某人不领情,下次还是别来看她了。” 黎漴很想大吼,想骂梦中这个奇奇怪怪的“自己”究竟是什么毛病,怎么看不到黎娅闻言后轻挑的唇角,以及,病床上潼潼陷入绝望,意懒心灰的眼神。 他无法做出任何改变梦境的动作。 只能放任一切进行,像个漫长的电视剧,中途没有广告插播,一镜到底,迎来结局。 医生说:“18床病人的情况本身是较为良好的。” 他忧心忡忡,“按道理来说,不应该出现这么糟糕的情况。” 所有指标全部下降。 以吓人的、可怖的姿态,给了所有医护人员一个重击。 护士们一小时能跑来这间病房五六次,就怕一眨眼,病人离世。 她们看着那个年轻的、漂亮的富家女孩,最开始苏醒时,望着被救下的小孩、小孩母亲露出腼腆的笑容;到后来,家属看望,情况直转下跌,她脸色苍白难堪,某些时刻,露出疲惫不堪的表情。 明眼的护士长在某次检查完病房,回护士站时,悄声说:“那个漂亮姑娘的家属,是拖累她康复的人。”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80 首页 上一页 68 69 70 71 72 7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