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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幼蕊迫不及待地换上它，在昏黑的房间里，对着镜子中的自己看了又看，觉得满意极了。 虽然裙子样式比起后来的潮流服饰来说算不上什么，但放在八十年代的乡村，绝对算得上新潮了。 …… 贾幼蕊做得这么用心，全因明天就要见到爹娘和哥哥姐姐，嫂嫂姐夫，侄子侄女，伯父伯母，叔叔婶婶……她想用最好的状态去见他们。 称心的服饰也能给她一点点自信心，让她忐忑不安地跳动着的心脏镇定一些。 …… 贾幼蕊收好做裙子用的物什：把线重新绕回去，绣花针插在线团上，和剪刀木尺收拾好放进抽屉里。 接着，她慎重而小心地把裙子折叠好，放在柜子里。 怀着惴惴不安的心脏，对明天的期待，贾幼蕊躺在床上，缓缓睡去。 …… 第二天，贾幼蕊是被鸡叫声闹醒的。 她穿着鞋，慵懒地向外走去。 贾过野正蹲着，把一只鸡的翅膀捆起来。 他回头，看见她。 “锅里有温着的鸡蛋饼，全是你的，我已经吃完了。” 贾幼蕊刚睡醒，不太想说话，点点头。 她边洗漱，边看贾过野忙活。 他正弯着腰，把割下来的稻草铺到院子里晒着。 贾幼蕊洗完脸，从锅里拿出装着饼的碗，站在厨房外面吃。 她看了看稻草的数量，问贾过野：“你今天上午也去田里了吗” 贾过野说：“嗯，刚回来。” 看来现在应该挺晚了。 贾幼蕊加快了吃早饭的速度，得赶时间回家吃爹的寿宴。 …… 贾过野铺完了稻草，反射性地想从荷包里掏出根烟抽抽。 手伸到一半，他收了回去。 小蕊刚吃完早饭就进屋了，他洗完手进屋换了身衣服，她还没出来。 贾过野低着头，闲闲地倚靠在门边等她。 …… “好看吗” 一声清脆又羞涩的声音响起。 贾过野抬起头，几乎怔住。 精心打扮装饰过后的贾幼蕊在发光。 以前的贾幼蕊多是随意挽一个发髻或是扎个麻花辫和马尾，今天的她却梳了个他从没见过的发型，一半的头发被挽起，一半的头发披散在肩膀上，头发在中间被一条很清晰的线路分开，两侧各有一个向内掏的辫子，辫子最后汇合于一个黑丝布大蝴蝶发卡，很精致优雅。 身上的裙子紧紧地掐着她薄薄的小细腰，蜂腰丰臀，锁骨形成漂亮的沟壑，蓬松的袖子下是一双细细的白玉手臂。 裙摆倾斜，将伤口隐匿，露出的小腿匀称洁白，肤若凝脂，脚踝骨精致地凸着。 贾幼蕊有些羞涩，脸颊粉粉的，眼睛水亮亮地看着贾过野。 温柔的风柔和地吹着她鬓角的碎发。 贾过野浅笑，温声说：“很好看。” 贾幼蕊更害羞了，她咬了咬嘴唇：“那我们走吧。” 她说：“要先去一趟供销社，给爹买点东西。” 贾过野说：“等等。” 他进屋，片刻提出来一个网兜，里面装着一瓶酒和一罐麦乳精。 贾过野对她说：“我昨天托人买的。” 贾幼蕊为他的妥帖叹服。 她跟在贾过野身后，等着贾过野锁好院门，两人向西贾村走去。 …… 今天的天气相对于前两天来说不是很热，太阳撒在两人的肩头，暖风柔柔地吹着，空气里有花香。 两人都没有说话。 贾过野当初申请造房子的地方有些偏僻，两人走了一会儿，身边才渐渐有人经过。 精心打扮后的贾幼蕊几乎让每个人驻足。 看见如此清纯娇美的贾幼蕊，人们都忍不住偏头看了再看，走过去还要回头看。 有人看她格外美丽的脸，有人看她凹凸有致的身材。 也有人，看站在她身边，与她完全是两个画风的贾过野。 多水灵的小白菜，怎么……哎！ …… “玉林，怎么了” 张秀华看着身边的女儿眼神闪烁，脚步越来越慢，关心地问道：“心里有事吗” 贾玉林眨了眨眼睛，回过神来，说：“啊，没什么大事，就是想着回家见到玉敏了，想着要和她说些什么。” “那有什么好想的。”张秀华笑了笑：“你从小就关心你妹妹。” 贾玉林笑笑。 “娘。” 贾玉林脑海里的那一幕迟迟不散，装作轻松的语气，问：“过野哥和他小媳妇什么时候这么亲近了” 张秀华说：“就这几天的事呢。” 她长舒了一口气，“看来贾幼蕊也是想开了，过野的日子终于是好过了一点。” “那可真好。” 贾玉林也感叹道：“当初要不是我，过野哥也不会……” 说着，她低下头，难过得说不出话了。 张秀华摸摸她的手，心疼地说：“是咱家人对不起他，不是玉林你一个人的事。” 她安慰女儿道：“好在过野现在的日子也过得不错，算是一点慰藉。” 贾玉林没抬头：“嗯。” …… 而隐匿在黑暗中，她的被头发遮盖的眼神，却充满了阴暗恼怒。
第二十七章 西贾村，贾凯谦家，院子里沸沸扬扬，说笑声不断，一片热闹。 幽暗的小库房里，隐隐能听见外面的吵闹声。 贾凯谦弓着腰，坐在小库房的板凳上，已经发呆很久了。 他皱着眉，从兜里掏出包烟草，摸张纸缓缓地卷着。 今天他满五十岁，准备了两桌饭。 原本是不打算办的，毕竟现在大家都忙，但是老婆子找了个算命瞎子给他算了一卦，说他今年有一劫，需要弄一个寿宴吓邪。 他不太信这些，但拗不过林菲，便随她去了。 请的都是很亲近的人，他一个姐姐一个弟弟，和几个侄子侄女，再加上幼倩和冯封平夫妇和两个外孙女…… 从清晨开始，大家都陆陆续续来了，院子里嬉笑声不断。 贾凯谦没心思出去招待，他有一口没一口地抽着烟，心绪很烦乱。 外面越热闹，他的心就越难受。 “爹。”贾幼倩走进来，笑着说：“原来你在这儿呢，我说怎么没看到你。” 她说：“仕玉和仕丽都在找外公呢，大姑和叔叔也都到了，您老人家怎么不出去” “倩倩来啦。” 贾凯谦微微笑了，带着些许勉强。 他晃了晃手，示意手指间夹的烟，吸了一口，说：“等等，我抽完这根就出去。” 贾幼倩看着爹这副略显颓唐的神色，隐隐猜想爹可能又在想蕊蕊了。 亲戚都来了，大家都热热闹闹的，父亲却一人寂寥地坐着抽烟。 和昔日最疼爱宠溺的幼女闹成如今的模样，依着爹的脾气，心里指不定有多难受呢。 想到小妹当时出嫁的惨况，贾幼倩恨得牙痒痒，贾文青那个畜生。 她敛了神色，对贾凯谦说：“爹，那我先出去帮娘准备饭菜，您早点出来。” “好，你去吧。”贾凯谦温和地说。 贾幼倩转身，叹了口气。 哎，也不知道今天蕊蕊会不会回来。 “娘，外公在哪里啊” 贾幼倩走到院子里，就被小女儿抱住了腰。 她牵起仕丽的手，说：“外公现在有点事，等下再出来，我们去厨房给外婆帮忙好不好” “好。” 离家越近，贾幼蕊的心跳越快，脚步越慢。 兴奋，激动，害怕，怯懦 贾过野在她身边，跟着她的速度走着，默默地陪着她。 “幼蕊” 贾幼蕊抬头，看见一位中年妇人。 她不知道妇人怎么称呼，但是叫一句“婶子”总是没有错的。 “哎呀。” 妇人语气热络得不得了：“半年没看见你了，回来是参加你爹的寿宴的吧，啧啧，你这孩子怎么还能长得更好看呢真叫人爱怜。” “嗯。” 贾幼蕊笑了笑，心里却觉得讽刺。 当初她和贾文青被“捉奸”，她都不敢出门，因为外面全是嘲讽和阴阳怪气的眼神，没有一个和善的人。 那会儿大家是怎么说她的呢 不要脸，水性杨花，淫/荡，荡/妇，仗着好看的相貌勾引男人 妇人一直在偷偷地看贾过野。 那张脸实在是太让人好奇了，然而贾过野的气质又太阴沉，她不敢光明正大地看。 妇人回想起以前的事。 昔日，十里八乡都知道，贾凯谦的三丫头长得一副天仙下凡的模样，小时候长得像画报里的娃娃，长大了像是电影里的明星，大家都猜想等这丫头到了议亲的时候该是何等的热闹，贾凯谦家的门槛怕是都会被踩烂。 以后谁能娶到贾幼蕊大家都不确定，有人猜想是某户有钱人家，有人猜想是某个考上了大专的上进青年，有人猜是某个镇的镇长儿子 大家一致认定，这丫头就是个好命，在家受宠，以后嫁的人家也特别好。 可谁知，现在站在她身边的，竟是没几个钱，从大火里爬出来的贾过野。 这让人唏嘘，又让人暗暗地幸灾乐祸。 这世上，哪有什么好事都让她贾幼蕊一个人占全的道理呢 是以当初贾幼蕊的丑闻在村里穿得沸沸扬扬，多数的人听了些风言风语，立马义愤填膺地骂她不知检点，仗着一张脸勾引人。 接着的一小段路程，贾幼蕊又碰上了不少人，有人笑着跟她打招呼，有人只用余光瞟她，不与她对视。 但更多打量的眼神，放在了贾过野身上。 贾过野当然能感受到那些不太友善的眼神，但他觉得没什么好在意的。 他一手提着网兜，一手提着鸡，伴着小蕊遥遥看到了岳父家。 对于贾凯谦，贾过野打从心底的尊重，不仅是因为他将小蕊交给了他，更是因为这位老人家像名章伯一样，是一个难得的对他抱着关怀与善意的好人。 贾凯谦有一个姐姐和一个弟弟，姐姐贾凯云，弟弟贾凯扬，今天都来了。 姐姐闲不住，在厨房里帮忙，弟弟坐在院子里和弟媳妇聊天。 看见他出来。 贾凯扬说：“哥，你刚才在哪儿呢” 他起身，走上前去，笑着给他递了根烟。 贾凯谦没回答，接了烟，问：“幼止和幼明呢” 弟媳妇许芸芸说：“幼明带着明亮去外面玩了，幼止住得远，和晨宁还在路上。” 许芸芸夸耀道：“这对小夫妻孝顺，说不能空手来看大伯伯，会买点东西再来呢。” 三人说着话。 “爹。” 听见贾幼止又高声喊道：“伯父。” “幼止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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