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对于这些,他以及隐藏在各处的同僚都已全部收入眼底。 可以说,一个小小的糖葫芦,帮他们长安府将来往香客一一筛选,解决了大半的麻烦。否则他们要护卫安全,还得准确找出歹人,盯死他们,着实难办,恐会捉襟见肘。 捕头暗叹,也不知那小郎君具体是哪家的,便连长安令都对其毕恭毕敬。想来不是世家权贵便是皇亲国戚吧。 至于更高,他是不敢想的。 大殿内,桑父桑母抱着孩子听了一会儿经,点了几炷香,便转身返回后舍,二人边走边聊。 “桑桑今日真乖。睡得真沉。” “刚出事那天,闹腾了一晚呢,可见是被吓着了。如今在寺里,有神佛庇护,自然睡得香甜。” “嗯。那我们先送桑桑好生睡一觉。我们俩趁这会儿有时间,再多抄两卷佛经,送到佛前供奉,往佛祖多护佑桑桑几分。” “好。” 桑母应下,桑父又伸手将包裹孩子的抱被扯了扯,将孩子包得更严实些:“虽已入春,但孩子体弱,早晚仍旧寒凉,还是要注意些。” 桑母手指紧了紧,笑着回:“确实。” 两人一同进屋,将孩子放置床上,起身坐于桌前,摆了笔墨开始抄经。 桑母略有些紧张,桑父握住她的手,低声安慰:“没事的。长安令说过会护卫我们的安全。屋顶以及树上有许多暗哨。长安令也说了,如果我们反悔,可以随时叫停。你若是害怕,我去跟长安令说。” 桑母连连摇头:“不,我不害怕。行动必须按计划进行,我不会退。” 她不会退,也不能退。若她有半点惧意,当初就不会主动请缨。 长安令最初找上他们,并非要他们配合,而是打算找人假扮他们,过来询问一些关于他们的信息以及生活习性并要几件就衣服。 那位小郎君说,根据拐子的供述,桑桑这个目标是他们自己找到的,并非幕后之人给的信息。当然,拐子跟对方确定交易时间与地点的时候,曾提过他们家。这么做也是对方的要求。对方需要确保桑桑确实是他们需要的孩子。 所以对方或许曾验证过他们家确实姓武,且有一个去岁出生的女婴,但这个验证的方式一定是暗地里,或是向邻居打听,或是远远观望,或是其他。但他们一定不熟悉他们夫妻,甚至不一定打过照面。 如此靠衣着与妆容修饰能有个五分相似,行为举止再扮一扮,然后在寺庙里安排几个人装作熟人偶遇,道出身份闲谈,便可蒙混住对方。 可这种办法即便将各方各面做得再细致,又哪里有他们亲自出面稳妥呢? 桑母深吸一口气:“我不是担心这个,我是怕对方会跑。” “不会。长安令已经将寺院层层围住,院内院外布下天罗地网,这次行动一定能成功。” 桑母紧了紧拳头。对,一定能成功。一定要成功! 那天武公夫人的模样她看到了。她的桑桑能找回来,可其他三个孩子呢?将心比心,她怎么会不懂他们。让她置身事外,侥幸苟且,她做不到。唯有找出幕后之人,才能解救那三个孩子,此为其一。 其二,对方既然盯上了武姓之女,焉知这次没有得手,会否还有下次?若是有,桑桑还能有这次的幸运吗?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这些人全部落网,她的桑桑才能真正平安。 所以,这场行动她势在必行。 她不怕,但她不能再把桑桑拉入险境。 桑母回头望向床上的孩子,就在此时,门外忽然动乱起来。 桑母与桑父对视一眼,深吸一口气出门。便见院中,一个女香客控诉男香客:“你打我?你居然打我。你可还记得,当初娶我的时候跟我父母承诺过什么?如今我父母不在了,我娘家没了,你便换了副面孔。你……你真狠!” 男香客自然不认:“别胡说八道,那是我打你吗?是你该打。你刚刚跟那个男人说什么?” “你这话什么意思,我能同他说什么,我都不认识他。不过是我撒了香烛,他好心帮我捡起来而已。” “当真如此吗?你确信你不是水性杨花?” “你别血口喷人,我看是 你外面有人了,想让我腾位子吧?你若想与我和离,直接提出来便是,何苦这般诬陷我。你给我安上这种罪名是要逼死我!刘虎,我告诉你,你忘恩负义。当年若不是我父母好心收留你,你能有今日!现今我父母死了,你便如此欺我!” “好心收留我?他们那是好心吗?他们分明是心怀愧疚,我父母便是为他们而死,他们还拿走了我父母身上的财物。” “你……你竟是如此认为!原来这些年你竟都是这般认为的。” 好一场恩怨情仇。 周遭香客都被吸引了过来,有人劝男的,有人劝女的,一边劝慰一边询问原委,七嘴八舌,八卦之心熊熊燃烧。桑母为人仗义,见女子面容悲苦,失望与痛心不似作伪,心下跟着难受,上前搂住她。桑父自然随其一道,唯恐男子暴怒再动手打女子,从而伤到妻子。 众人围成一圈,议论纷纷,一会儿劝劝男的,一会儿劝劝女的。总归便是说这里头会否有误会,二人既然已经成婚,有话好好说,先将事情弄清楚,不要冤枉了任何一方。 谁也没注意到,一个灵巧的身影自人群后走过,快速闪入厢房,直奔床边,伸手将孩子一抱,猛然顿住,面色惊骇。 这哪里是什么孩子,分明是个人偶!穿着孩子衣服用抱被包裹严实的人偶! 这是一个局,她中计了! 窦三娘反应过来,急速转身想要逃离,而就在此刻,七八个官差闯入房间,将出路团团堵住。
第70章 “有埋伏!” 窦三娘一声大喊, 与此同时,翻身跳窗而出,可她刚刚落地, 便见院中亦是包围重重。 另一边呢?那对互相指责的男女听闻声响, 立时就要动作, 可未等她们出手,原本还在安慰劝哄她们的人中, 有那么五六个率先发难,伸手朝他们抓去。 哗变突起, 长安令大喝:“官府抓人,闲杂人等赶紧退下!” 看热闹的群众从懵逼中回过神来, 纷纷闪身逃离。 官差全部现身,一面护着桑父桑母与其他百姓退出,一面将小院围得严严实实。 窦三娘等人且战且退, 有意识地朝一个方向靠拢, 经过艰难应战之后终于勉强会合, 背与背相抵, 三人面向三方, 终于不必担心腹背受敌。 可即便如此, 局势也没有好到哪里去。毕竟对方人数数倍于他们, 双拳难敌四手,他们如何赢得过? 青衣女子一咬牙,当机立断:“主子先走, 我们断后。” 窦三娘也不矫情,半句多余的话都不说, 渐渐退出背对背的阵势, 朝墙角而去。有官差要去阻拦, 刘虎忙挡住。又有另一方官差上前,青衣女子及时援护。 本来三人迎战已经捉襟见肘,如今少了一人不说,还要护对方逃离,刘虎与青衣女子应对的十分艰难。 哗。 刘虎大腿挨了一刀。 哗。 是青衣女子的胳膊。 哗。 一刀一刀又一刀,他们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但他们的动作并未停止,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只要还能动弹一下,他们便不会让官差越过他们这条线。若想追上公主,除非从他们的尸体上踏过去。 对于身后的情况,窦三娘并非不知,但她没有回头,迅速跃上墙头,然后翻身而下,匆匆奔逃。就在她落地的那一刻,墙边大树上,一个小小的身影拨开茂密的枝叶站出来,取出早就准备好的弓箭,按照武师傅教授的方式,似以往练习射靶子一样。 拉弓,瞄准,发射。 噗—— 箭矢入肉,正中后肩。 窦三娘闷哼一声,脚步微顿,她下意识回头,与空中李承乾的目光遥遥相撞。但见李承乾竟还微笑着同她招了招手,嚣张嘲讽意味十足。窦三娘心下暗恨,眼中迸发出惊人的恨意。 然而距离太远,李承乾完全看不到,也不在意。他再次搭弓,窦三娘面色大变,咬牙转身,尽量找墙角树干等有遮挡的地方跑,脚步也加快了许多。 噗—— 箭矢没入灌木,射空了。 李承乾蹙了蹙眉,也没觉得多失望。他才练习多久,还没射过活物呢,这是第一回 ,能中一箭已经很不错了。 眼见窦三娘已逃出他的射击范围,李承乾没有再拉弓。回头瞧见刘虎与那位青衣女子已经全部被捕,麻溜从树上跳下来。 长安令十分惊骇:“小郎君何时上去的,刀剑无眼,若刚才伤到你可怎生是好?” “他们唯有兵刃,没有弓箭,只能近战,不可远程,如何伤到我?更何况,你们都没发现我在树上,他们怎么知道。” 话音刚落,树上紧跟着下来两人,长安令认得,这是李承乾身边的护卫。 护卫言道:“明府多虑了,若当真有危险,我们兄弟也不是吃素的,自会护住小郎君。” 长安令松了口气。 主簿适时来报:“外头有接应之人,贼首已经藏入马车逃离。” “接应之人是谁?跟上了吗?” “是一男一女。跟上了。” 长安令点头,如今就看这群人去往何处了。他们所去之地便是藏身之处,亦是孩子所在。 若非是顾忌着要靠她们找到孩子,她们以为集整个官衙之力布下的天罗地网,能如此轻易逃脱? ******** 马车往前行驶着。 车内,阿玉帮着拔出箭矢,处理伤口。窦三娘全程咬着布团隐忍,待阿玉停手才松嘴,靠着车窗喘息,轻轻说:“等等,阿良走慢些。” 阿良勒住马车,侧身询问:“可是走得太急,马车颠婆,三娘子不舒服?” 窦三娘未答,反问道:“后面可有追兵赶来?” “暂时没有。” 窦三娘蹙眉,深思不语。 阿良有些急切:“三娘子,我们还是得快些,等追兵赶到就来不及了。三娘子若是难受,也且忍一忍。等回去才能好好休息。” 窦三娘摇头:“不对。从今日的情况来看,什么绸缎铺东家的女娘自幼不凡、命中有贵人相助等等全是假的,这是一个局。既然是局,他们在寺里严防死守,寺外怎会没有半点布置?” 阿良与阿玉尽皆顿住:“三娘子是说,他们故意放我们走?” 阿玉不解:“明明有机会将我们一网打尽,为何要多此一举?” “一网打尽?”窦三娘一声嗤笑,“他们可不敢保证一定能一网打尽。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我们入寺不久他们便盯上我们了。但负责在寺外接应的你们,他们并没有发现。 “他们或许猜到我们在外面有人接应,却不知具体是谁,藏在何处。净禅寺香火鼎盛,周遭人流涌动,他们算不准,也不敢保证寺内一出事,接应之人定会冒着风险入内救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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