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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没等她问，孔鹤就先发制人道：“我能说的都说了，那么，接下来到你了。” 林江冉一愣。 孔鹤提供的信息量实在是太大，她还需要慢慢消化……当然，也该考虑自己该透露多少。 “能不能，稍微给我一点时间？” 孔鹤能理解她的迷茫，没有表现出咄咄逼人的样子，反而很是通情达理地点了点头。 林江冉垂下眼帘，心不在焉地拨弄着头发，这是她思考时的习惯动作，她自己并没有什么意识。 孔鹤的目光在她跳动的发丝上停留了一会儿，很快便移开了视线。 林江冉并没有发现，还在想自己的事。 没想到，前世的自己努力苟活了那么久，最后还是败给了个莫名其妙的世界末日。 现在还告诉她，自己这辈子的苦心经营还是要败给同样的东西，这怎么让人接受？ 天底下果然没有白给的午餐，但突然要她拿一个经营类的金手指拯救世界，是不是也太强人所难了点？ 她想起了系统任务栏显示的倒计时，于是调出面板。 她状似无意地抬眼，扫过面前只有自己能看见的倒计时，试探道：“还有……十天啊。” 孔鹤挑了挑眉，有点惊讶：“没错，灭世之种的成熟需要一定的时间……十天之后，就是它完全成熟的时间，到时候再无论是尝试将其转移还是破坏都没有用了。” “不过，你怎么会知道？” 林江冉可不敢说自己其实在套话，急中生智反问道：“我自有自的方法，你也有没和我说的事，不是吗？” 比如，转移灭世之种的方法，以及这件事是不是和他有关…… 孔鹤沉默了下来，过了一会儿，像是妥协般点了点头：“也是。” …… 似乎提到转移灭世之种的事，孔鹤的样子就不太对劲。 所以，果然还是和他有关吗？ 为了打破这沉重的氛围，也为了进一步地弄清楚他究竟在想些什么，林江冉半开玩笑地转移了话题。 “说起来，这是我第一次见你说那么多话。” 孔鹤露出一个极淡的笑容，摇了摇头。 “你接受得那么快，又让我很惊讶。” 或许是那极其稀少的笑容的出现，让林江冉脑子里的某根筋搭错了，居然莫名产生了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这种感觉的产生还算是有迹可循的，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现在应该有着同样的感受。 同样保留着上一个世界线的记忆的，两个漂泊的灵魂……以及倒计时十天的世界末日，听起来是如此的绝望。 只凭借他们两个人的力量，又能够做些什么呢？ 她忍不住看向孔鹤，见他一脸平静得近乎漠然，毫无末日将至的绝望，甚至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可又想到刚刚他所露出的那一丝悲伤…… 再次开口时，她的语气有点僵硬。 “我没什么别的意思，就是，要不要拥抱一下？” 这是绝对是她做过最像求安慰，也像是给予安慰的事，其中蕴含的感情实在是很复杂。 因此，说出口的一瞬间她就有些后悔，可还是硬着头皮抬眼，等待着他的回应。 她看见孔鹤抬起头，没有说话。 灯光昏暗，林江冉看不清他的表情，心里有些发怵。 但过了一会儿，他向前走了几步，像是小心翼翼地试探，在林江冉眼里更像某种小动物。 然后，弯下腰，做出一个很轻的，虚浮着的拥抱动作。 林江冉也缓缓地抬起手臂，回搂住他。 两个人就保持着这样的姿势，静止不动。 一直过了很久很久，孔鹤似乎完全没有想收手的意思。 林江冉呼出一口气，心里想着真是失策，语气却越发的平静：“其实，我接受得那么快也是正常的……我还有一些事要说。” “嗯。” 那个近在咫尺的鼻音听得林江冉头皮发麻，忍不住道：“你人设崩了你知道吗？” 下一秒，那个声音带上了一丝笑意，却不像是讥讽：“嗯。” 算了。 她维持着僵硬的姿势，像是说悄悄话一样，又告诉了他了一些有关自己的事。 虽然没有明说系统，但她提到了之前在开发者日记中提到过的'拓荒者计划'，以及，自己有能提供变异动植物，水源和员工情报的特殊能力。 最后，是自己接到了要摧毁灭世之种的任务。 孔鹤恍然：“我说你怎么能找到这么多变异植物，还知道灭世之种成熟的时间。” “但是，关于灭世之种……” 他突然往前一探，两人本就过于暧昧的距离再一次缩短。 这像是某种打破凝固氛围的魔法，林江冉总算找到了机会，条件反射般地侧身，从那个拥抱里脱身。 孔鹤似乎早就有所预料，这也是他想要的效果。 接着，在林江冉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勾起被她丢在身后的项链链子，把它抓在自己手里。 他慢条斯理地起身，退后了几步，补全了自己的话：“那不应该是你的责任，而是我的。” “你所说的拓荒者计划我也有所耳闻，它的目的旨在存续灾变后的人类文明，那是研究所的另一项计划。” “但前提是，灭世之种必须先被转移，不然再怎么挣扎都毫无意义。” 孔鹤晃了晃手中的项链。 “即便产生了异变，这个世界上也没有蓝色的吊兰叶片。” “这是他们给我的媒介，也是提醒我，该行动了。” 林江冉问：“什么行动，怎么行动？” 孔鹤避开了这个话题，只是道：“这就是我的私事了” 她摇摇头，直截了当地反驳：“不要把这件事说得和我无关一样，拯救世界这种事，交给一个人来做也太荒谬了。” 孔鹤提醒到：“你还有别的事要考虑，比如'进化者'和水库基地的冲突，防御工事的建设和温室植物的种植。” “这些我当然会做，但重要的是——” “不，”孔鹤攥紧了手中的项链，狠下心来冷声道，“这对你来说，就是最重要的事。” “拯救世界，根本不在你的目标范围内，你不需要考虑这些，交给我就可以。” 他语气中的抗拒，让林江冉久违地感到非常不爽。 她站起来，走到孔鹤面前，抬起头与他对视。 她的语气变得咄咄逼人起来：“什么叫交给你就可以？我什么都不知道，怎么能放心地交给你？” “再说了，你是林和花鸟市场的员工，作为你的老板，我总归有权利知道员工的动向吧？” 孔鹤冷哼一声：“就算是老板，也管不着员工的私人时间。” 这副模样，倒是恢复了几分平常互相呛嘴的模样。 可林江冉却轻松不起来。 孔鹤的避之不谈像一团阴云萦绕在她的心头，强烈的直觉告诉她，如果自己再不做些什么的话，就会造成无法挽回的结果。 就像天人永隔那样，永远无法挽回的遗憾。 又或者，就和她害怕的一样。 她不自觉地加快了语速：“不行，没有什么私人时间，问就是霸王条款！因为你是——唔！” 她就这么直勾勾地凝视着他，即便眼眶微红，即便她的声音里已经带了点嘶哑，也绝不退让。 孔鹤上前一步，近乎粗暴地一把捂住她的嘴。 林江冉眼中的恳切转为了惊怒，她“呜呜”地抗议着，最终却还是没有试图推开他。 虽然动作是在抗议，但心里却像是被浇了一盆冷水，将好不容易酝酿好的情绪，想要倾吐而出的话语，全部咽回了肚子里。 那个头脑一热就要说出口的话转瞬即逝，她也再次失去了直言不讳的勇气。 孔鹤也在承受着同样的煎熬，他压抑着声音里的情感，闭上双眼，在她耳畔低声道：“别说出来……求你。” 他知道林江冉想要说什么，他猜的到，那是他最害怕听到的话语。 别让他反悔，他不想再当一次逃兵。 所以……别让他有所留恋。 他冷静了一下，接着道：“如果你想管我，可以。” “五天后，我来找你，你和我一起去……见证灭世之种的转移。” “如果接受，那就点点头，我松手，但你也不要再说别的事了，就这样，可以吗？” 林江冉瞪着他，迅速点头。 孔鹤松开手的同时转过身，像是逃跑似的，快步冲向她虚掩的房门。 林江冉沉默地目送他，没再试图说些什么。 该说些什么呢？她真的不知道。 不知为何，她突然想起，当初就连探望爷爷时，坐在他的病床前，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只是顶着连化妆也没法掩盖下去的浓重黑眼圈，一意孤行地向爷爷保证，自己会把花鸟市场经营下去，不管说什么都会。 那时候，爷爷究竟说了些什么，又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那明明是世界上最爱自己的人，但她却不敢接受这份爱，也不敢作出他所期待的回应。 早在父母将她抛弃的时候，她就已经失去了相信无私之爱的勇气。 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善意，唯有知恩图报，才能获得别人的关注和爱。 但如果真的有呢？所谓的无私的爱？ 心中那个小小的声音这样质疑着，她这才发现，自己居然害怕思考这样的可能性。 因为思考了就不能不去在意，明明说得好好的，父母对子女的爱是多么伟大且无私，值得歌颂…… 但为什么偏偏自己没有？ 只要这么想了，就再也无法停止感到难过，几乎是无法自控的难过。 她害怕这种感觉，所以决定做一个自私的小孩。 自私的小孩不相信无私的爱，也不需要无私的爱。 她会对爱她的人很好很好，绞尽脑汁地去想对方希望从自己这里获得什么，然后用行动去回报。 所谓的“不求回报”不会让她感动，只会动摇她的意志，让她非常，非常害怕。 …… 她现在依旧在害怕。 因为害怕，她想说出自己一直以来不敢说的，直白的，挽留的话。 也因为害怕，她又一次没能说出口。 她眼睁睁地看着孔鹤的身影在走出房门后，犹豫地停住。 他回过头，似乎是有些担忧地看了她一眼，随后又飞快地低下。 “晚上好。” 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小心翼翼，然后顺手带上了房门。 林江冉僵立在原地，凝视着那扇合上的大门。 她将手放在发烫的脸颊上，抿了抿干涩的嘴唇。 良久，她才对着空荡荡的房间，用口型说：“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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