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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我是。” 林江冉有些心不在焉，她匆匆告别了多疑的男人，她回到爷爷的老家，一屁股坐在木板床上，揉了揉自己的头发。 ……这都算是些什么啊？ 但是她又忍不住想到了一种可能性，怀着期待又害怕的心情，她打开了系统。 许久没有动静的任务栏上，一条新的短小的提示，却仿佛令人移不开视线。 【越城公路】 * 站在越城公路边的指示牌下，孔鹤一次又一次地朝远处张望。 在他再次来到这里之前，上辈子苏醒的记忆，在脑海里变得愈发明晰起来。 他曾在半边墙壁已然完全倒塌的小别墅楼里，用冻得发僵的手划开火柴，点起篝火。 他从背包里把好不容易刨出来的一点野草根丢进小铁锅里，加了水，悬在篝火上。 没有米，更没有调料。 他现在饿得不行，但冬天的废土就像是生命不曾存在过的寂静之地，根本找不到什么吃的。 这个世界已经完了，灭世之种已经成熟，他们只能等死。 那是那条世界线的末日，却不是他的。 这是他第一次执行任务，研究所给他的任务是将低维世界的灭世之种带回高维空间，用于研究。 但由于那个疯疯癫癫的女人把房子一把火烧了，还顺便把井给填了，这次他算是没机会了。 但是，如果再有一次机会，回到类似的世界线…… 那么他会冒着被利用一次就抛弃，又或者直接与“毁灭”的本质接触的风险，带回灭世之种吗？ 孔鹤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 说实话，他曾以为死就是一切的结束，于是在那天，欣然选择了自己的死亡。 但事实告诉他，并非如此。 他死后，来到了一片用常识根本无法去解释空间，就像是好几个空房间重叠在了一起，空荡又诡异。 在那里，只有模糊的声音传来，祝贺他获得了“新生”。 但所谓的新生，在他看来，不过是一群傲慢的高位研究者，想要利用他达到自己目的的粉饰罢了。 自己被选中，承担拯救这条世界线的重任，是研究所一位位高权重的老教授的想法。 也是后来他才知道，那其实是老人的一点私心。 就在他等待着野菜汤烧好的时候，借着眼角的余光，他瞥见了墙边鬼鬼祟祟的黑影。 孔鹤可以肯定，那绝对不是他那位神出鬼没的邻居，两个人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保持着一种适当的疏离。 他深吸一口气，站起身。 几个人从那道墙边走出，恶狼般贪婪的眼神盯着火堆上炖着野菜的锅子。 “从火边滚开，留你一条命。” 孔鹤没动，反而一脚踢翻了篝火上的铁锅。 任务失败本来就令人烦躁，还有不长眼的人来惹他烦，干脆让所有人都不好受就好了。 他带着点自虐的心态，这么想着，心里其实早就对马上要发生的事有了预期。 果然不出他所料，那些气急败坏的强盗只能对着他拳打脚踢，以发泄内心的愤恨。 孔鹤一声不吭地受着，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某种程度上来说，正是自己的失败导致了这条世界线的终结。 虽然他不会为此产生罪恶感，但打在他身上的拳头，却莫名给了他一种解放般的快感。 如果就这样被打死了，也许不会再回到那个地方…… 怀抱着这样的想法，他一动不动。 越来越多的淤青，浑身都在发疼。 然而下一瞬，对他的肢体攻击突然停止了。 孔鹤有些茫然地，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看到的是几个男人被揍趴在地上，痛苦哀嚎的模样。 一片狼藉的房间里，只有一个身形瘦小的姑娘站在原地，眼神里没什么感情，只是默默地看着他。 那眼神好像在问自己，为什么不反抗？ 孔鹤眯起眼睛，总觉得眼前的女孩看起来有点熟悉。 女孩盯了他一会儿后就离开了。 可没过多久，她又去而复返，还带了一卷绷带回来，走到他身边蹲下，开始无声地替他包扎。 孔鹤本来下意识地想反问她，为什么还要替自己包扎，简直是多管闲事。 可在看到她的表情时，却又有些说不出口。 林江冉的表情称得上是安静祥和，嘴角还带着点释然的笑意，就像是想起了什么好事。 做完全部的包扎，她回过头来，看着自己。 篝火的光芒倒映在她的眼睛里，就像是夕阳温暖的余晖。 “这里不安全了，你也快走吧。” 像是很久都没有和人说话了，她的声音又干又哑，就像是被砂纸打磨过一样，不出意料地打破了温馨的氛围。 她明显呆了一下，接着露出了一个苦笑。 她点了点自己的嗓子，摇摇头，把什么东西放在他的面前。 接着，她像一道影子一样，迅速翻过了断裂的墙面，离开了。 “等等——” 孔鹤往前冲了几步，想叫住她，可已经太晚了。他身上刚包扎完的伤口又被扯开了，刺得他生疼。 他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一时发热的脑袋也冷静了下来。 他认得那个人，对方却不一定认识自己。 他知道，那是那个曾收养自己的老人的亲孙女。 他记得好像叫……林江冉？ 在他离开孤儿院，开始在咖啡馆打工为生的时候，曾碰到过这对爷孙。 那时两个人都是幸福的模样，小姑娘内向腼腆，却也会对老人露出甜甜的笑容。 看着这对幸福的爷孙，孔鹤的心却想被针扎了一样，隐隐作痛。 那就是他放弃了的未来。 但现在，回想起刚才林江冉无神的双眼，他只觉得那样更加难以忍受。 把那些东西留给了自己，那么她怎么办？ 想要追上她。 这突然产生的想法，让他有些无措。 尽管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但在最后，想要和她待在一起。 即便什么也不做都无所谓。 在自身已经陷入绝望的时候，却依旧愿意将希望留给他人的她。 他想见她最后一面。 于是，他不顾伤口的疼痛，收拾好行囊，也离开了别墅。 孔鹤知道，以林江冉的谨慎，肯定会马上动身，自己只有马上去追赶，才有可能见到她一面。 最后，他确实如愿看到了在篝火边熟睡的女孩……以及近在咫尺的毁灭。 滚滚浓雾吞噬了最后的火光，将世界拉入永恒的终结。 那个生与死交错的画面将刻在他的脑海里，成为挥之不去的回忆。 现在想来，曾走入过他心里的人，其实都那么的相似。 他又回到了那个地方。 但这次，他非常有自信地向那些研究者提出了要求。 “我想回去，请再让我试一次。” “必须保证两条世界线拥有接近的近似度，否则我不能保证带回灭世之种。” 虽然他是这么说的，但其实有自己的目的。 如果作为实验体是他无法逃脱的命运，那么，他至少想拯救有她在的世界。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这次又有新的事情让他犹豫不决了。 在与林江冉相处的过程中，他产生了想与那个人共度余生的愿望。 …… 不过为了让这个世界，或者说主要是为了让她拥有未来，他终究是选择了违背自己的心愿。 尽管舍不得离开，但他还是选择完成自己的任务，就像是个殉道者。 当孔鹤又一次回到那个空房间后，他听到了一个声音。 那个听起来有点熟悉的声音，问他在执行下一次任务前，还有什么愿望想要实现。 孔鹤抬起头，看向声音的方向。 他有些不确定地试探：“林子和？” 那道声音沉默了，过了一会儿，他回答： “所有世界线的'林子和'都已经死了。” 孔鹤马上道：“那么换个问题，你曾经是哪个世界线的林子和？” “我是全部，也是一。” “这些事你不必去了解，回答我的问题。” 孔鹤想了想，实话实说：“我想回去，在那里结束自己的生命。我不想再掺和你们的研究了。” 那道声音叹了口气，恢复了他熟悉的语调。 就好像那个人回来了一样。 “即便我无法赐予你想要的结果，但至少，我还能满足你其中一个愿望。” “回去吧，臭小鬼。” “对了，还要麻烦你帮我带点东西……” * 就像是心中的迫切再也压抑不住，林江冉往回走的脚步越来越快，到最后甚至奔跑了起来。 直到在路牌下，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林江冉驻足，与他对视。 她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 孔鹤以为她一定会要求他把一切解释清楚，但她什么都没问，只是朝他伸出手。 “不管怎么样……欢迎回来。” 他愣住了，回握那只手，突然产生了一种想要拥抱她的冲动。 但他终究没有那么做，只是第一时间将手中的东西交给林江冉。 “这是？” “是一位故人给我的……他让我把这个带给你。” 林江冉接过那本厚重的笔记本，翻看了几页。 熟悉的字迹写满泛黄的纸张，林江冉呆立在原地，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你怎么会有——” “回去再说吧。” “……好。” 林江冉和孔鹤一起回到花鸟市场的消息，震惊了所有人，尤其是老成员们。 大家都对他的经历很好奇，但孔鹤始终面无表情，守口如瓶。 直到他面不改色地说出自己的亲戚最终还是因意外亡故，自己没办法独自生存，只好找回来时，就连对他的离开最不满意的上官红，也没法对他兴师问罪了。 这么编真的好吗？林江冉忍不住腹诽，并抛给他一个无语的眼神。 接着孔鹤转向她，凑到她耳边小声道：“这里人多，要不要上去聊？” 林江冉哽了一下，环视四周，发现众人都用鼓励的眼神看着她。 ……感觉根本解释不清。 “好吧。” 两个人一起爬上屋顶。 安静地看着深蓝色的夜空，林江冉的心情也变得平静下来。 接着生出的，是一种近乎释然的安心感。就好像在沙漠里长途跋涉了很久很久的人，突然见到了绿洲，甚至让人怀疑这是不是一场梦。 她忍不住喃喃道：“不会真的是梦吧？” 孔鹤失笑：“当然不是。” 林江冉看着他，也忍不住笑起来：“也对，如果做梦都能遇见你的话，不就说明我还真的挺想你的，那实在是让人有点心情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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