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雁归心里倒是淡然,她看着紫露和紫雾,这可是将军夫人特意安排来监视自己的。 便是要处置,也得选个好时机,否则她们添油加醋去将军府那边告状,娘亲和妹妹又要受苦。 沈雁归拉着青霜的手,轻轻靠在她身上,听着烟花炸响,看着窗户上一闪一闪的光。 五颜六色的。 新娘沾了别人的光,总算也能看一眼自己新婚的热闹。 紫露呷了一口酒,提醒道:“你就知足吧,能为咱们小姐挡灾,便是被摄政王折磨死,那也是你的福气,否则以你的身份,还能当王妃?” 折磨死? 父亲也是这样想的吧? 他在上花轿之前,塞给自己一瓶毒药,说如果自己侥幸没被摄政王弄死,就找个机会将摄政王毒死,实在不行,自己喝了也可。 沈家活生生的女儿成了一具尸体,他就可以在殿前陈情,皇帝便可借机削了摄政王的权。 这是金銮殿那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的主意。 可叹父亲一把年纪,脑子跟个空葫芦似的,竟也觉得可行。 他怎么也不想想,摄政王年纪轻轻居高位,以他的雷霆手段,便是连夜将整个宣武将军府都灭了,又如何? 小皇帝敢放半个屁吗? 到时候事发,小皇帝说不准还会吓得躲进他娘怀里吃奶。 这人哪,蠢不要紧,但不能自作聪明,尤其是在另一个聪明人面前。 沈雁归对王妃的身份不感兴趣、对这个王府也不感兴趣,她不仅要想法子离开这里,还要带着阿娘和妹妹离开京城。 听闻王爷喜欢热烈张扬的,她便当个胆小如鼠的傻瓜,洞房花烛夜得了厌弃,一辈子被遗忘在此,反倒是自己的出路。 正想着,「嘭」的一声。 门忽然被大力推开。 沈雁归吓了一跳,她堪堪从衣裳的颜色认出这是新郎摄政王,下一刻自己便被牢牢钳制。 他几乎是扑过来的。 惯性所致,她被压到床上。 沈雁归刚想要喊一声王爷,才张开嘴,巨大的酒气自口腔直冲天灵盖。 仿佛飓风袭来,带着排山倒海之势。 她就像一只误闯大海的独木舟,面对滔天巨浪,毫无招架之势。 大脑一片空白,沈雁归人都傻了。 好一会儿回过神来,她睁大眼睛看着这个因为距离太近而看不清的人,内心在呼救,口中能说出来的只有呜呜嗯嗯声。 “卿卿,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求你、别抛下我。” 摄政王含糊不清说着什么,沈雁归一个字也听不到,只觉那双手似铁链,将她越锁越紧。 卿什么卿,堂都没拜你就卿卿!谁是你卿卿!① “青霜、救我。”沈雁归觉得自己快要死了,趁着他说话的空隙,赶紧求救。 青霜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懵了,听到小姐呼救,她也不知道哪来的胆子,扯着摄政王的衣裳,一脚踹着床沿借力,将人往床下拖。 紫露和紫雾也反应过来,她们巴不得沈雁归受折磨,一左一右扯着青霜。 “你疯了!这是摄政王,快松手!” 紧随而来的摄政王府侍卫破山,瞧着这混乱的形势,有点不知所措。 就在不久前,他家王爷喝多了,一头砸在桌上,又忽然坐起来,看着周围的景象,莫名其妙问了句: “这是在做什么?” 他就回了一句,“王爷今日大喜。” “大喜?不是有刺客吗?”王爷环视热闹的四周,双目无神,好不容易瞧清眼前人,“破山?你怎么还活着?” 这句话吓得破山差点尿裤子,他连忙跪下去。 “王王王爷,属下不知做错何事?还请王爷饶命。” 摄政王充耳不闻,仿佛初来乍到,跌跌撞撞在堂中游走、张望,又走到院子里,在雪地里站了许久,口中喃喃,说什么“老天有眼”、“重来一次”之类的胡话。 哭哭笑笑,好似中邪一般。 忽而回过头,问了一句:“王妃是不是在雪庐?” 他的“是”还没有落音,王爷就脚踩风火轮,嗖一声没了。 破山紧赶慢赶追过来。 若在平时,有人敢这样冒犯王爷,破山能立刻命人拖下去,先招呼二十大板,然后再问缘由。 可是今儿摄政王太反常,破山猜不出他的用意,所以只让人将三个丫鬟拉开。 沈雁归瞧见青霜被人拖走,急得手脚并用推开摄政王。 “王爷,我、妾身知道错了。” 临时被丢进花轿,还没来得及学京城的破规矩,她只想着母亲平时的模样,跪在摄政王面前。 “卿……” 摄政王伸手想要扶她起身,却见她瑟瑟往后一躲。 不知是恐惧,还是屏息太久,沈雁归呼吸声有些大、放在地砖上的手也有些抖。 颤枝步摇此刻晃着烛火。 “是妾身不懂规矩,与我的、妾身的婢女无关,请王爷不要责罚她。” 青霜也跪下,“是奴婢的错,与小姐无关。” —————— 注释: ①“卿卿”的称呼,在古代可作为夫妻间的爱称,类似于现代夫妻或情侣之间的宝宝、哈尼、亲爱的,非专有昵称,任何一对夫妻都可以这么叫,所以女主对男主这样的称呼没有特别大的心理反应。 第3章 下跪 摄政王坐在床边,一只脚踏在床沿,一只手捏着鼻梁。 心里有些懊悔:失而复得太过欣喜,竟至冒失如此,定然吓坏我的卿卿了。 呼了一口气,他站起身,上前将沈雁归先扶了起来,余光落在桌上的果核、酒杯里没喝完的酒。 他浅浅回忆了一下,上辈子将军府似乎派了两个茄子精监视他家卿卿,有事没事威胁卿卿,时常反客为主。 方才进门,是哪个丫鬟坐在桌前来着? 摄政王踱步而行,脚步停在紫露跟前。 一个眼神。 破山立刻喝道:“抬起头来!” 紫露不解,但想起陪嫁也是主子的通房,摄政王莫不是为了蔑视将军府,要在新婚夜当着王妃的面要了自己? 倒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自己毕竟是夫人身边的丫鬟,向来吃穿用度优于这个外室女。 想必自己这通身气派,比她更像主子。 念及此,紫露心脏跳动失了规律,忐忑而期待抬头。 摄政王眯眼一瞧:似乎是此人。 他抬脚踹进紫露心窝。 紫露咳一声,一口血喷出老远。 步摇晃动,沈雁归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花容失色,与青霜抱在一处。 “本王大婚,尚未礼成,你倒先喝上了?” 紫露痛得头晕眼花身发颤,还不忘将脏水泼到沈雁归脑袋上: “王爷恕罪,咳咳,这果子、果子是王妃吃的,王妃又冷又饿,吃了些酒水和果子,奴婢、奴婢方才只是坐在那里。” 她振振有词:“奴婢劝过的,是王妃不听,还请王爷明鉴。” 沈雁归真是服了。 就眼下摄政王这暴脾气,谁接这口锅不得死? 她当即便要跪下去,摄政王头也没回,伸手精准将她扶住。 “破山。” 破山抱拳:“属下在。” “宣武将军府不会教人,带去院子里,好好教教规矩,摄政王府不需要这些上下不分的东西。” 摄政王不只是在打紫露,还在利用她,震慑院子里那些目无王妃的人。 紫露被拖到院子里,伴随她求饶的声音,是一下接一下的棍棒声。 沈雁归和青霜互看一眼,总觉得下一个就到了自己。 脚边似乎有什么东西,摄政王低头,是一枚小玉瓶。 是方才沈雁归想要跪下去时,不小心掉出来的。 青霜心惊,下意识伸手想去捡,破山已经捡起来,交给摄政王。 摄政王拔了瓶塞,作势嗅了一下,“这是……鹤顶红?” 不管是不是,他这话都像定论。 政敌的女儿、新婚夜、鹤顶红,这几个词联系在一起,基本可以等同于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娘们。 沈雁归心里一凉:完了。 摄政王仍是连看也没看沈雁归,对脚下的紫雾道:“宣武将军府丫鬟,意图毒害本王,证据确凿,拖出去乱棍打死。” 紫雾:??? 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被拖出去了。 院子里的板子声,愈发密集。 这算什么意思? 敲山震虎? 还是等着秋后算账? 沈雁归内心愈发忐忑。 摄政王将小玉瓶丢到破山手里,“命人去君临苑准备一下。” “是,王爷。” 破山出门,摄政王转身去床上,将红盖头拿过来,走到沈雁归身旁。 “新婚夜,哪有新娘子自己掀盖头的道理?” 他的音色似龙吟剑鞘中,低沉清冷,与她说话时,又多了几分温柔和暖意。 沈雁归知道自己就算被驴踢了,也不该胡思乱想,可她真的觉得摄政王的声音里,有几分讨好。 他替她重新盖上盖头。 又一手搂住她的腰,将她打横抱起。 沈雁归低呼一声,双手下意识攀上他的肩,正要收回,摄政王发话: “雪地路滑,抱紧我。” 雪地路滑? 这是要出去吗? 不管去哪里,她都不能丢下青霜。 沈雁归听话环着他的脖颈,小声道:“青霜……” 摄政王站在青霜面前,问:“你叫青霜?” 青霜壮着胆子,只是行礼的手放错了边,“回王爷,奴婢青霜,是小姐的贴身丫鬟。” “跟过来。” 说罢他抱着沈雁归出门,路过院子,留下一句,“雪庐所有人,领二十棍,跪到明日天亮。” 上一世墨承影误入太后为他量身定制的局,错将鱼目当珍珠。 为鱼目出生入死夺天下,从未想过珍珠就在身旁。 明明都已经对卿卿动心,却还要怪卿卿不知廉耻勾引。 强行要了她,又言语侮辱她,说她犯贱爬床,事后逼她喝下避子汤。(注:此处有误,男主揽责非真相。) 由着府里府外的人欺负她。 后来他被人设计,囚禁王府,所有人都走了,只有她不离不弃。 她自入府备受欺辱和冷落,未享受自己片刻温暖,却在危险到来之际,为自己挡下致命一击。 明明他都已经接近真相、确认是她。 偏偏在知道的这一刻遭遇刺杀。 那时候他抱着她,哭求着她的原谅,说:“若有来生,我定加倍偿还。” 可她却闭着眼睛,吝啬多看自己一眼,说:“你我缘浅、只此一世,但愿死生不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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