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婶婶?”临安长公主知道小叔叔说的是王妃,但是“婶婶”这个称呼,还是叫她很意外,“什么时候摄政王府轮到旁人做主了?” 墨承影认真道:“她不是旁人。” 潘献忠来说摄政王为了新娶的王妃,要与太后决裂,临安是不信的。 现在听小叔叔的语气,好像有那么几分可信。 可是小叔叔和太后安危与共,一起经历过那么多场生死,临安全程目睹,她知道小叔叔有多爱太后,眼看便要苦尽甘来在一起,怎么在这个节骨眼上,被人横插一脚呢? 临安不愿叫有情人各散天涯。 可她了解小叔叔的脾性,也没有立刻反驳了去。 只点点头,道:“银子我是不嫌多,不过我今日来找小叔叔,是有正事的。” 她从怀里掏出邀请帖,“冬至去我别苑,泡汤泉、赏梅花,大侄女儿请你喝茶,上好的云顶仙雾,听说近来京中达官显贵多爱点茶,我特意学了一手,到……” 墨承影拒绝得很干脆:“不去!” 临安长公主捏着墨承影的袖子撒娇,“小叔叔……” 墨承影余光只瞟了她的手一眼,临安长公主立刻松开。 她没有放弃,双手捧着下巴,朝墨承影眨巴着眼睛道: “去嘛,冬日漫漫,整日闷在京中多无趣啊,京郊园子大,咱们还可以去猎兔子,到时候雪中烤兔,多有意思?” 京中贵女是围炉煮茶,长公主是雪中烤兔,可知此人和摄政王一样,也不是个墨守成规的。 她看墨承影没有松口的意思,又道:“你常年闷着是习惯了,那小婶婶呢?” 墨承影看了她一眼,起身去桌案前坐下,抬手拿了本奏疏。 临安长公主看得出新王妃是个突破口。 “听说小婶婶长得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千娇百媚风华绝代仪态万千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定然是您舍不得!” 墨承影埋头看着奏疏:“她不爱出门。” “那小叔叔可就不懂女人了,你且瞧京中贵夫人,那一个个温柔恬静的模样,也是能耐得住寂寞的吧?还不是恨不能一个月八十场聚会?” “她不一样。” 临安长公主反问:“真不一样?” 墨承影便想起她早年的性子,一个对万事万物充满好奇的人,当真会不爱出门? 临安长公主继续道:“您将小婶婶闷在府中,知道的呢,是您金屋藏娇、疼惜她,不知道还以为您只馋身子,瞧不上人家呢?” 墨承影眉头一蹙:“少胡说。” 临安长公主瞧他似有动容,不遗余力道:“我可听说成婚之日,您将小婶婶晾在门口多时呢?您是不知道这京城是怎么议论她的,不如——” 她拖长了声调,“借这个机会,为小婶婶正个名吧。” 墨承影头也不抬:“她不在乎。” 饮食男女,即便不动心,不可能不动身。 小叔叔这样血气方刚的男子,这么多年如一日守身如玉,在临安长公主心中,自己的小叔叔与其说是痴情,不如说是不近女色。 也不知道沈家姑娘使了什么法子,竟能叫小叔叔甘愿破身。 听说一时开了荤,专房专宠不懂节制,差点要了人家姑娘的性命。 啧啧。 若不是近来府上新收了两个玉面小郎君,临安长公主也不必等太后派人来,自己就先去摄政王府了。 眼下墨承影这守城似的,生怕被人瞧了他的宝贝心肝。 临安长公主更好奇了,她故作高深道:“我的小叔叔诶,您那么聪明,怎的在这种小事上犯糊涂?” “什么意思?” “她是什么身份,您是什么身份?她敢跟您计较?小叔叔,让我见见小婶婶,也叫小婶婶知道,她在您心里是与旁人不同的。” 墨承影有些心动。 临安长公主双手将邀请帖放到墨承影跟前,“我这次可是遍邀京中贵人呢。” 人多,刚好一次性说清。 墨承影接过邀请帖,打趣道:“也包括探花郎?” “还是小叔叔懂我。”临安长公主一脸坏笑,“家养的吃多了,便想要尝尝野味。” “你的事我向来不干预,不过,你想要尝野味,旁人未必不想,仔细湿了鞋。”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聪明人的谈话,向来点到辄止。 临安长公主面色一顿,继而领会自家小叔叔的意思,她不似寻常女子行礼,朝墨承影拱了拱手。 “别苑恭候摄政王大驾。” 出了辅政殿,临安长公主挥一挥衣袖,双手横于腰际,昂首挺胸走了两步,又折回来。 “我们家小山而今出落得愈发标志了,这小脸蛋、这小腰身,小叔叔可给你许了姑娘?若没有心仪的人,来我长公主府可好?” 临安一双手比眼睛更不老实,破山素日同王爷学得泰山压顶岿然不动,在长公主面前,半点无法淡定。 他耳尖通红,抱拳后退,“长公主殿下自重。” “我不重,不信你抱抱。” “临安!” 墨承影不必瞧,也晓得外头发生了什么。 临安往里头瞥了眼,小声道:“哪天你不想做这劳什子的侍卫,来我府上,本公主养你!” “破山!进来!” 破山如蒙大赦,一溜烟跑进去。 第55章 弥补 冬日昼短,墨承影怕叫沈雁归等着,赶着时辰回到府上。 沈雁归正伏案专心读书,他脱了外袍、在屋里暖了片刻,才盘腿坐到她身后。 “夫人这般认真,是忙着赶下一届殿试吗?” 他的手环着她的腰,将下巴垫在她肩上,眼睛落在书上,“‘入则无法家拂士,出则无敌国外患’,你在看孟子?” 沈雁归隔着衣裳,拿书拍了拍他的手,“别闹,痒。” “哪里痒?我帮你挠挠。” 墨承影变本加厉,“这里?还是这里?” “哈、哈哈……好烦,哈哈哈,不许在我看书的时候啊哈哈扰我。”沈雁归怕痒痒,躲又躲不开,只能笑着威胁,“我会生气的。” 墨承影哀叹一声,“似你这般无情,来日登基为帝,第一件事不得将为夫处决了?” 沈雁归晓得他在揶揄自己,抹了笑出的眼泪,顺着他的话道:“我的摄政王殿下,这天底下谁有胆子敢处决你?” “照你的意思,我若不是摄政王,你便要做那沈世美、抛夫弃子?” 墨承影往她怀里一靠,拿着她的衣裳擦自己的眼角,装模作样哭了起来,做足了小媳妇的样子,“只可怜我这墨香莲,没人疼、没人爱,就像地里的小白菜。” 沈雁归真是哭笑不得。 她放下书,手轻拍了两下他的背,“是不是有事要同我说?” “当真是什么也瞒不过夫人法眼。”墨承影深吸一口气,笑容灿烂看着沈雁归,“我想让你陪我去街坊逛逛。” “府上衣食无缺,何必出去?” “缺~~怎么不缺?我瞧你衣裳都旧了。”墨承影扯着沈雁归的衣裳道,“皱皱巴巴的,不知道还以为摄政王府出了什么事,竟给堂堂王妃穿些破烂。” 沈雁归:“……” 沈雁归的衣裳全都是入府以后新做的,怎么会旧? 那明明是他刚刚揉皱的! 墨承影捋着她的衣裳道:“贡品料子虽好,太过端庄反倒少了些灵气,听说京中的女儿家都爱去锦绣坊做衣裳、去珍宝阁打首饰,咱们也去瞧瞧。” 沈雁归没说话,她合上书,手在封面上抹了两下。 稍加思忖,问道:“是要带我去赴长公主的宴会?” 墨承影将那张赤色烫金邀请帖拿出来,“阿鸢派人来府上说了?” “阿鸢?临安长公主?没有。” 沈雁归接过邀请帖,打开看了眼,上面写的是赏梅宴。 墨承影问道:“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猜的。” “夫人这般料事如神。”墨承影立刻将沈雁归的手拿过去,“让为夫瞧瞧,这指间可是藏了什么乾坤?” 沈雁归只想着墨承影整日忙着朝政上的事情,便是想起要给自己送什么,都是吩咐府上的人去办,今日忽然说要去逛街,应该是后面要赴宴。 可若是正式宴会,他也不会说什么衣裳太端庄之类的话。 而非正式宴会能请得动他摄政王的,大抵也只有临安长公主。 沈雁归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又道:“京中谁都知道摄政王铁面无私、六亲不认,唯有对临安长公主例外。” “那你愿意去吗?” 沈雁归默默将邀请帖合上,“咱们府上就有梅花,王爷公务繁忙,何必舍近求远?” 墨承影环抱着她,“冬至大如年,朝休三日,阿鸢遍请京中贵人小姐,到时候应该很热闹。” “夫君又不是不知道,我不爱凑热闹。” 人多的地方,是非也多,与其将时间浪费在无关之人身上,不如多看两本兵书、练两套枪法。 沈雁归又拿起书本。 “卿卿……” 墨承影顿了顿,语气充满歉疚,“成亲那日,我将你晾在门口、未同你拜堂,叫你被人笑话,心里总是对不住你的。” “所以呢?”沈雁归玩笑道,“夫君难不成要当众同我道歉?” “未尝不可。” “不必了,此事已经过去。” “可是……” “夫君不是说,前世等我入府多日,才将我认出来,重生第一时间便来寻我?这就够了。” 沈雁归不是个分不清轻重的,更不是个多事的。 她很清楚,墨承影先是摄政王,而后才是自己的夫君。 便是瞧着他对自己母亲和妹妹的诸多照拂,她也实在没必要同他计较成亲当日之事。 沈雁归翻了一页书,不在意道: “想笑话我的人,如何都能找到笑话我的理由,不想笑话我的人,无论我身陷何种窘境,都不会笑话我,我们实在没必要被无关之人的言论左右过活。” 话虽如此,可这事他做得不对,他无法改变过去,总是要弥补些什么。 “你一直闷在府里,不愿出去见人,总是不好的,京郊梅园很大,遇雪赏雪,天晴还可以打猎,我记得你以前箭术很好,百步穿杨。” “大冬天的,打什么猎?还不如在家烤红薯。” “那边野兔很多,还有雉鸡。” 墨承影巴巴儿道:“京郊梅园本是我的,被阿鸢瞧上,死皮赖脸求过去,你同我去瞧瞧,若是喜欢,我将她赶走,等夏日,咱们单独过去避暑。” 他抱着沈雁归,将脑袋靠在她身上,语气极轻柔。 “我去军营之前,一直被丢在偏僻的冷宫,曾有一段时间,连吃的也没有,是阿鸢的母妃将我带在身边养着,后来我回京辅佐幼帝登基,她也十分支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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