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再理会,只是冲着盛璃月厉声斥骂:“你个蠢出升天的死货,要寻她的错处,何处不行,非要在这人来人往的大路上!还不赶紧滚回琉璃阁,给我闭门思过!” 说罢,她甩了甩袖子,快步离开。 盛璃月接连被骂了几句,早就委屈的不行,只哭哭啼啼地跟在向妈妈身后,朝着琉璃阁方向走去。 众人尽数散去,梨园门口只剩下了盛元柳和身边的贴身女使。 女使瞧着她们离开的方向,低声道:“姑娘,咱们这么做可是错了?” “错?”盛元柳随手拈起一旁梨树上的花枝,纤长的手指将上面的花瓣一片片撕落,朱唇微微上扬,“我们只不过是帮了六妹妹一把,怎么能算是错呢。” 她忽然冷了脸,将手中的花枝撇在一旁,抬手揉了揉额角。 “起风了,回去吧。” 盛知春跟在诸辛身后走出盛府,跨进马车时才知道自己遭了骗。 车帘掀开,顾景琰正正襟危坐在里面,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 盛知春愣了一瞬,立时就要撇了车帘下去。 “你若是敢走,我便将你欲在嫡姐及笄礼上下药寻夫的事说出去。”顾景琰向后靠了靠,挑眉看向她。 简直混蛋! 盛知春咬了咬唇,看了眼车旁毫不知情的纸鸢,把心一横,抬脚迈进车里,在远离顾景琰的地方小心翼翼地坐了下来。 她刚刚坐稳,马车便慢悠悠驶了起来。 车中气氛有些凝滞,盛知春抬手抚了抚发髻,顺势偷瞧去,谁知旁边那人也在看她。 二人目光相撞,盛知春立刻转过头来,不敢再乱看。 顾景琰哂笑一声,抱臂靠在门板上,好整以暇地瞧着她的反应:“六姑娘这是怎么了,脸怎的如此红,是车里炭火烧的太旺了么?” 这人真是坏心眼儿! 盛知春转过头来怒目而视,顾景琰倒是笑得眯起了眼睛。 他模样本就是渝州城数一数二的好,如今笑起来更是赏心悦目。 盛知春不由得有些奇怪,想来这人前世总是黑着个脸,怎的这辈子如此爱笑了? 见盛知春正不错眼地盯着他看,顾景琰微微挑眉,超前探了探身子,轻声问道:“可好看?” 盛知春心思在别处,听见问话,想也不想,随口便答:“好看。” 待到反应过来,顾景琰早就满意地托腮望着她。 她怒极,刚背转过身去,却感到车身一阵颠簸。 不知这驾车的马夫是不是新手,抑或是这段路上石子颇多,车身竟颠簸地愈发起劲。 盛知春没坐稳,顺着车厢向后倒去,竟撞上了一个宽厚又带了些温暖的胸膛。 男人清冽的气息瞬间将她包围,让她不由得脸颊微微有些泛红。 顾景琰弯了弯唇角,满意地瞧着怀中那人通红的耳后,嘴上却并不饶人。 “盛家六姑娘这投怀送抱的本事果然是练就的炉火纯青,当真让人佩服。” 登徒子! 盛知春暗骂一声,立刻从他怀中挣脱,坐得离他更远了些。 她这副反应瞧在顾景琰眼中似乎更引起了男人的兴趣,他再次靠后倚在门板上,好笑地望着她。 如此炽热的目光让盛知春并不能忽略,她轻咳一声,开口问道:“不是说是荣华郡主相邀,怎么小侯爷竟在车上?” “嗤——”顾景琰嗤笑一声,“你会害怕?” 这话带了几分嘲讽,盛知春闭了闭眼,并不想理会,只好扭过头去,不再看他。 小姑娘面皮薄,顾景琰挑了挑眉,不再逗她。 “荣华的拜帖确有其事,本是要诸辛来接,但我索性无事,便一同来了。” 这是,解释?盛知春扭头狐疑地看向他。 顾景琰微微耸了耸肩:“荣华脾气不好,听了昨日的事后,非要闹着见你一面。若是待会儿有什么得罪,还望六姑娘莫要怪罪。” 听见这话,盛知春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小侯爷莫不是在说笑?这世上有谁胆敢怪罪荣华郡主!” 母亲是长公主,兄长是面前这位小侯爷,父亲是当年以身殉国战死疆场的勇毅侯。 这位荣华郡主可是从小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哪是她这种身份卑贱的庶女能够攀的上的,更不要提什么怪罪。 盛知春不由得自嘲地笑笑,也靠在门板上闭眼假寐。早就听说荣华郡主张扬跋扈,今日怕是不能全身而退,她可要打起一万分精神来应对。 狭小的车厢中瞬间安静下来,不知是否思虑过多,盛知春竟然渐渐睡熟,浅浅的呼吸声飘进一旁顾景琰的耳朵里,惹得他一阵心痒。 他往她那边靠了靠,瞧着她恬静的睡颜,缓缓叹了口气。 这么多年过去,这丫头还是一样,即便睡着了也不能舒展开眉头。 他小心翼翼地揽住盛知春的肩膀,让她靠着自己睡的更舒服些。 手指在触到她嫩白的肌肤时,竟然微微有些颤抖。 顾景琰闭了闭眼,垂在身侧的一只手慢慢曲起,终于还是没有忍住,抬手抚上她的脸颊。 风将车帘吹起,诸辛随意向后瞥了一眼,顿时愣在原地,他家小侯爷正一脸宠溺地瞧着躺在他膝上的女孩。 顾景琰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抬头拧眉瞪了他一眼:“看什么?” “……” 诸辛僵着一张脸把头扭过去,忍了好久才开口问:“小侯爷,您是真瞧上了盛六姑娘?” “你想说什么?”顾景琰抱臂瞧着他的背影,似乎有意拷问。 “老夫人不会同意,郡主也不会同意。”诸辛据实相告。 他说的是实话。 自从长公主仙逝,老侯爷以身殉国,勇毅侯府的重担便全落在了小侯爷的肩上。 小侯爷承袭了爵位,却并没有个一官半职。上面那位虽是给华姑娘封了个不痛不痒的郡主头衔,但顾家一脉终究在朝堂上落了下风。 若想光复侯府当年盛况,老夫人定是会给侯爷寻一个门当户对的亲事。 并不是说盛知春不好,只不过一个御史中丞家庶出不受宠的女儿,必定是不能给小侯爷带来助益。 这么好的姑娘,既然不能堂堂正正的名分,那就不要随意撩拨。 诸辛并不觉得小侯爷如今的做法十分妥当。 等了许久,也没听见小侯爷回答。诸辛自觉说错了话,想要再次转过头看去时,却听见车里传来顾景琰幽幽长叹。 “那就做到让她们同意。” 第19章 坠湖 盛知春清醒过来时,马车已经停在顾府后门一盏茶的时辰。 她面有愧色,开口致歉:“小侯爷见谅,小女这几日身子有些惫懒,还望小侯爷莫要怪罪。” 顾景琰挑了挑眉,并没回答,只是掀开车帘下了马车。 这举动让盛知春有些不解,她望着他的背影,一时之间没有动静。 “还不下来,想让郡主来请你么?”顾景琰长身立在门口,转过头来回望着她。 果然还是那个脾气,方才定是她睡迷了。 盛知春放下心来,弯腰掀开车帘,任由纸鸢扶着走下马车。 纸鸢眼珠转了转,附在她耳边轻声问道:“姑娘,您不是自己一个人上的马车么?怎么小侯爷竟然也从车上走下来?” 这事并没办法解释给她听,盛知春只好摇了摇头,又捏了捏她的手臂示意她安心。 纸鸢得了示意,虽是不解,但也还是遵从自家姑娘的话,老老实实扶着她从后门走进侯府。 勇毅侯府虽名为侯府,却并不似世人想象的那般无尽奢靡。 顾家明面上瞧着是受当今圣上的器重,但顾景琰至今未在朝堂上有个一官半职,想必这日子过的也是艰难。 盛知春一早便知道。 故地重游,她心中竟无端生出几分萧索。 前世缩在那间小小的梨春院中,竟从未好好逛过侯府,如今看来,侯府处处同那梨春院也没什么两样。 她默默跟在顾景琰身后走着,不多时便走到了澄湖。 顾景琰离她不远,瞧见澄湖后便停了下来,转身望去,那人正像个鹌鹑,低头默默跟着。 眼瞧着就要撞上他,他也不提醒,只是含笑望着。 纸鸢瞧见了顾景琰,抬手扯了扯盛知春的衣角,她回过神来,这才瞧见了不远处的那人。 “小侯爷可是有旁的事?”盛知春退后一步拉开距离,恭恭敬敬地问。 顾景琰挑了挑眉,凝眸望着她:“六姑娘喜欢荷塘?” 这话仿若一根银针,刺向盛知春心口。 前世她被抬进来的那晚,顾景琰酒醉后用力拥着她,也是问了同样的一句话。 她当时欣喜,喋喋不休地说起了秋荷斋的荷塘,还有夏日里小娘特意做的的荷叶莲子羹。 可是过了没几日,整个澄湖的荷花全部被清除掉了。 她睫羽微微颤抖,竭力稳住声音问道:“小侯爷这话是什么意思?” 顾景琰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异样,反而抬脚往前走了一步,自顾自地问着:“你,喜不喜欢荷塘?” 盛知春愈发觉得胸口憋闷,甚至连说话都做不到,全身也渐渐颤抖起来。 顾景琰还欲再问,却被身后一个清丽的女声打断。 “哥哥,你这是在做什么呢?” 顾景琰回过神来,转身看去,自家妹妹正站在他身后望着他,脸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盛知春跟着望过去,只见一个身着华服满头珠翠的华贵女子似笑非笑地望着她,想必那便是今日邀她前来的主角——荣华郡主顾舜华。 在瞧见盛知春后,荣华郡主脸上的笑意似乎更浓。 她高昂着头,由身旁的女使搀扶着慢慢走到盛知春面前,颇有些傲慢地问:“你便是盛家六姑娘?” 盛知春从未见过顾舜华。前世嫁进侯府之前,这位御赐的荣华郡主便因和亲死在了北疆。 她闭了闭眼,微微平复了下心绪,这才矮身行礼:“郡主妆安。早就听闻郡主国色天香,今日一见果然是仙人之姿。” “哼,巧言令色!”荣华郡主冷哼一声,斜睨着面前的盛知春。 这丫头庶出之身竟然敢让长兄如此惦念,除了这张会说话的巧嘴,定是还有些别的什么本事。 荣华郡主拿定了主意,势必要瞧瞧盛知春究竟是个什么人物。 原来是兴师问罪。 盛知春心下了然,站直了身子,不卑不亢地反问:“郡主这么急切地邀我前来,难道就是为了讽刺我?既然郡主并无急事,那我还是先回去的好。” “叫你来自然是有别的事。”荣华郡主颇为不耐地摆了摆手,“听闻你樱桃煎做的甚好,不若做一些来让本郡主尝尝。若是当真同外面传的那般,比南北铺子的还好,那便重重有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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