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鸿轩定定地看着宁玉瑶,试图从她的表情中看出端倪,“郡主,下官愚钝,不知这努尔勒是何人?” 宁玉瑶坐到父亲身边的椅子上,不甚在意地说:“不管你承不承认,都毫无意义。本郡主今日来,就是为了取你狗命。” 林鸿轩闻言大惊,怒斥道:“明安郡主,你怎敢如此草率行事,欲害朝廷命官?下官究竟何错之有?下官求见皇上,请陛下为下官做主!” 宁玉瑶不耐烦听他的狡辩,站起身将自己的软鞭浸入旁边的盐水中,随机狠狠向林鸿轩挥去。 林鸿轩结结实实挨了这一鞭子,疼得倒吸冷气。他忍痛抬头还欲说什么,却看见宁玉瑶拉开手中的长弓,箭头直直地指向他。 林鸿轩惊恐万分,“郡主……” 宁玉瑶一句话都不再多说,松开拉着弦的手,箭矢破空飞去,正好刺进林鸿轩的胸膛。 林鸿轩此时还有一丝气息,他气若游丝,眼神中满是不甘,轻声问:“为什么……”他自认伪装得无懈可击,却不知究竟何处露出了破绽。 但他注定等不到答案,一支又一支的箭矢接连而来,直到他垂下头颅彻底断了呼吸。 “瑶儿,”宁渊轻轻握住宁玉瑶还欲取箭的手,将她手中的弓箭拿下放到一旁,轻轻抱着满脸泪水的女儿,哄道,“乖瑶儿,没事了,他已经死了,以后不会有人再伤害你了。” 宁玉瑶在父亲怀里抽泣了好一会儿,才渐渐止住哭声。 林鸿轩死了,她的爹爹娘亲也不会被林鸿轩所害,宁玉瑶放下了心中那块沉重的大石。她擦干眼泪,对父亲说:“爹,女儿没事了,只是……” 她转头看了一眼林鸿轩那满是箭矢的尸身,有些惭愧地说:“爹爹,他成了这样,会不会影响您和舅舅接下来的计划?” 宁渊轻抚女儿的头发,笑着安慰道:“瑶儿放心,这点小事,难不倒爹爹。” 地牢外,一只白鸽扑棱着翅膀划破夜空,跋涉十余日后终于抵达目的地。 一只苍劲有力的手捏住白鸽,从鸽子腿上取下一个小巧的竹筒。随后,男人不敢有片刻耽搁,匆匆朝着一座宏伟庄严的大殿走去。 踏入殿中,男人恭敬地低头,“国师,林鸿轩已死。” “知道了。”一道略显苍老的声音从大殿深处传来。 大殿内,屏风后人影微动,烛光在屏风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男人不敢再多看一眼,悄声退下。 跪坐在屏风后的老者,从面前的棋盘上取下一枚棋子,将其扔进旁边的香炉中。木质棋子接触到香炉中的火星,瞬间被点燃,火焰在棋子上跳跃,最终化为缕缕青烟,袅袅升起。 第39章 事发 眼看时间一天天过去,却始终未能见到王储的身影,文攸礼心中不由得焦急起来。 “王储还在宅院中静养?”文攸礼叫来一直守在林鸿轩家门口的随从询问道。 随从的脸上同样满是疑惑,他道:“大夫说王储一直在昏睡当中。” 文攸礼纵然着急却也毫无办法,只得吩咐道:“你速去安排,让医馆的大夫给王储用上最好的药,务必要让王储早日康复。我们已经耽误了太多时日,是时候启程了。” 毕竟,这么多天过去了,其他国家的使臣早已陆续离开雁京,唯有他们还一直滞留在此。若再拖延下去,难免会惹人怀疑。 “丞相,鸿胪寺梁寺卿到访。”门口的随从前来通报。 “有请梁寺卿。” 梁松年刚一走进茶厅,便笑眯眯地问道:“文丞相,几日不见,不知您在大宸住得可还舒心?” 文攸礼心里清楚,他这是在拐弯抹角地询问他们为何还不回北穆。然而,文攸礼并不接他的话茬,反而提起了一件看似无关紧要的事情:“说起来,这些时日似乎都未曾看见秦将军的身影。” 梁松年轻叹一声,“秦老夫人病重,秦将军一片孝心,陛下恩准秦将军这段时间都在家中服侍母亲。” 文攸礼身后的巴其特听闻,忍不住皱眉道:“什么破规矩,一个妇人还要儿子亲自照顾?” 梁松年笑意不减,语气却多了几分深意,“我们大宸乃礼仪之邦,自小就学习礼孝仁智,孝敬父母乃是天经地义之事。” 巴其特听出了他话语中的讽刺之意,顿时怒火中烧,正要发作,文攸礼抬手示意他噤声,巴其特只得憋屈地闭上了嘴。 文攸礼仿若没有听出梁松年话中的言外之意,依旧和气地问道:“既然秦老夫人病重,我们和秦将军也算有些老交情,不知上门探病是否方便?” 梁松年听到这话,一时竟被噎住,满脸一言难尽地说:“恐怕不太方便。” 心里却想,秦老夫人的丈夫和幼子都命丧你们北穆人手中,你们去探望她,别给老人家气出个好歹来。 至于秦老将军和秦泽将军在战场上杀了更多北穆人,梁松年只觉得那是北穆人罪有应得。 梁松年见他们东拉西扯,就是绝口不提到底何时返程,只得挑明了问道:“文丞相在北穆应该事务繁忙,北穆王就没催促您回去?” “不碍事,出来之前,王就告知我可以在大宸多停留一阵,好好领略大宸的风光。” 文攸礼这番话中饱含恶意,让梁松年听得直皱眉。但他也只是笑着说道:“是该好好看看,毕竟您回去之后,就难以再见我们大宸如此繁荣昌盛的景象了。” 既然今日无法从文攸礼口中问出个确切的名堂,梁松年也不再多做停留,与文攸礼假意客套了几句,便告辞离开了。 * 漆黑的地道中,仅有一点微弱的烛光。 宁玉瑶手持烛台,慢慢地往前走着。 这条地道,正是前世林鸿轩登基后将她囚禁的院子里的那条密道。再次踏入此地,宁玉瑶的心境与往昔已是天差地别。 她心情愉悦地看着地道中的景象,潮湿的墙壁上不时滴落着水珠,地上则是肆意爬行的虫子。偶有虫子爬到了她的绣鞋上,她也只是轻轻将其踢开。 走到地道尽头,宁玉瑶旋转机关,打开地道门。她从地道口爬了出来,坐在树林间的土地上,享受着初夏的阳光,暖暖地洒在身上。 林鸿轩已死,前世种种也如过眼云烟般消散无踪。 宁玉瑶在地道口惬意地享受了一会儿阳光的照拂,便又转身进入地道,准备返回庄子。再不回去,小鱼儿和那些丫鬟们该着急了。 这些日子以来,宁玉瑶的情绪一直低落,祁婧惠担忧她闷出病来,便叫沈瑜陪她来城外的庄子里散心。 她便借此机会,旧地重游了一番。 宁玉瑶走出房门,一直悠闲地坐在葡萄架下吃着新鲜瓜果的沈瑜,瞧见她这副满身尘土的狼狈模样,立即站起身,和侍女们一同围了过来。 “玉瑶,你这是掉坑里了么?可有伤着哪了?” 宁玉瑶笑着说:“我没事,就是蹭了点尘土,你们去烧些水,我要沐浴。” 青黛听了,连忙跑去浴房准备。 沈瑜摘掉宁玉瑶发髻上的蜘蛛网,用手绢轻轻擦去她脸上的尘土,“好好的怎么弄成这样了?” “刚才东西掉到床下,我去捡,不小心蹭到的。” 沈瑜斜睨了她一眼,“什么了不得的东西,还要我们的郡主亲自去捡,外边这么多丫鬟不知道使唤。”她心里明白宁玉瑶没说实话,但也不再追问。 看见青黛过来,沈瑜赶紧催促道:“水烧好了,快去洗洗吧。” 宁玉瑶笑眯眯地搂着沈瑜蹭了蹭,把沈瑜也蹭了一身灰,惹得沈瑜又气又无奈,但拿宁玉瑶没办法,只好两人一起去浴房更衣沐浴。 沐浴完毕,两人换上干净衣裳,准备返回雁京城。 当马车行至雁京城南门时,外面传来一片哭声。 宁玉瑶和沈瑜坐在马车中,听着窗外的哭嚎声,宁玉瑶忍不住皱眉,“发生什么事了?” 青黛应声去打听,不一会儿回来禀报:“郡主,是前神武营统领吴肃吴大人的家眷,他们今日要被流放岭南。吴大人刚挨了一百大板,瞧那伤势,怕是到不了岭南了。” 宁玉瑶听到这消息,这才想起,吴肃的案子已经判了。 经过三司近半年的严密审查,吴肃不仅因一时失察放北穆人上了清云山,还有神武营管理不善,他克扣军饷、吃空饷等诸多问题,这一查便是数罪并罚,一家老小也跟着吃了挂落。 想到清云山,宁玉瑶的好心情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沈瑜没有说话,只是担忧地看着她。 宁玉瑶将头靠在沈瑜的肩膀上,思绪飘向了连夜赶往定州的秦熠。 不知道熠哥哥现在到了哪里。 此时的秦熠正身处距雁京城千里之遥的利州。他与父亲秦柏率领着一队亲兵,一路快马加鞭,除了必要的吃饭睡觉,几乎未曾下马停歇。 就这般快马加鞭地赶了八天的路程,再有三日,他们便能抵达大宸与北穆最近的一座城池,定州城。 越是靠近定州的方向,越是荒凉。这里不仅人烟稀少,就连树木都极为罕见。 骑马走在队伍最前面的秦柏举起手,示意众人停下,“天气越来越热了,先休息一会儿,不然马吃不消。” 秦熠沉默着点点头,爬下马背,牵着马缓缓走到一棵树叶稀疏的歪脖子树下,靠着树干坐下闭眼休息。 他舔了舔干裂起皮的嘴唇,水囊里的水已所剩无几,而下一个取水的地方还有半天的路程,他得节省着用。 刚坐下没多久,一个皮质物品轻轻碰在了他的脸上。他睁开眼,原来是他爹拿着水囊在拍他的脸,“臭小子,渴了吧?你爹这儿还有水,怎么不找老子要?” 秦熠伸手推开面前的水囊,“我不渴,您自己留着喝吧。” 秦柏懒得跟他废话,直接捏起儿子的下巴,将水强行灌了进去。 秦熠猝不及防被水呛到,忍不住咳嗽了好几声。但他也知道不能浪费,只能硬生生把水咽了下去。 等灌得差不多了,秦柏这才松开手,自己也仰头喝了一口,看着儿子咳得满脸通红的模样,轻哼,“让你自己喝不喝,非要老子灌。” 秦熠没好气地白了他爹一眼,难得想给自己老子尽尽孝,省着点水给他爹喝,结果差点被亲爹给弄死。 秦柏抬头望着天上毒辣的太阳,喃喃自语:“也不知道雁京那边如今是个什么情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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