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好久好久,似乎时间都已经静止不动了,天空中的轰鸣忽然停止,姜味眉间忽然浮出一滴蓝色血珠,紧跟着是细细密密的疼痛从大脑蔓延至全身,她攥紧了坠落的血珠,脸色惨白,眼里写满了痛色。 人在极度难过时,是会失语的。 她张着嘴说不出话来,眼睁睁看着天际的黑一点点褪去,万千纯白鸿羽无声崩散,自天际坠下,仿佛是天空下了一场浮毛之雨。 浮毛无穷无尽,落到地上就渗入泥土之中,使野草繁茂,落到水中,就使干涸的泉眼再次焕发生机,落到枯树之上,就使枯树逢春,再发新芽。 人们好奇地从屋舍和地下走出,有大胆的孩童触碰这来自天际浮毛,浮毛落到孩童掌中就消失不见,一旁的母父连忙把孩童拉回身边,却惊讶地发现孩童脸上的伤疤竟然消失不见了,整张脸光洁如新。 皇宫之中,帝君身边的嬷嬷见到这浮毛,似乎想起来什么,眼前一亮,连忙把帝君从床榻之上抱了出来,本来咳嗽不断的帝君,接触到浮毛,脸上的热度竟然慢慢退了下去。 鹏鸟落,万物生! 所有生灵都从鹏鸟的陨落中得到好处,眉眼中都是喜色。 唯独姜味,眼神里写满了悲恸。 鸿羽萦绕在她身旁,一圈又一圈,簇拥着她,仿佛是来自遥远天际的安慰。 姜味没有亲眼看到江逾白的死,但是她从陨落的鸿羽中明白了这个事实,掌心的血珠一点点褪去颜色,然后彻底化为烟雾消散。 姜味猛地吐出一口鲜血,人直挺挺地向前倒下,一双手接过了她,来人轻佻地抹过她唇角的血渍,沾血的手指放到舌尖。 果然还是带着痛苦的鲜血最美味了!寐君顿时觉得身体内水火灵根冲撞带来的疼痛似乎都消失不见了。 他打量了一下晕厥过去的姜味,把她头顶的蝴蝶发饰、手腕上的玉镯和腰间的珠囊都摘了下来,丢到地上。 “这等粗制劣造的廉价之物怎么配得上我的妹妹?” 他轻笑,对着身受重伤的蒙面人赞许地点了点头,“干得不错!” 然后转眸,“不知道长公主现在能否让孤带走罪人姜氏?” 长公主并没有看他,而且看着漫天的鸿羽,不知在想什么,一扬手,帝女军齐齐撤下抵在御林军喉咙处的枪尖 寐君轻嗤一声,只当战无不胜的长公主无法接受失利,无趣地撇了撇嘴,然后抱起姜味带着死里逃生的御林军浩浩荡荡的起驾回宫。 第77章 谁是谁的猎物? 梦中是一片浩渺无边的海域,除了永不止息的风浪声,偶尔还有鲸语、鸥鸣出现,但渺渺天地只有她一人乘着海浪漫无目的地四处漂流。 姜味清楚地知道这是在做梦,但她分外留恋梦中的安宁,直到孤寂感慢慢涌上心头,才恍恍惚从梦中醒来。 头顶是金丝玉钩的床幔,她侧目望去,如同置身玉楼金阁之中,满目奢华,触目所见皆是精致恢弘的金银玉器,各色器具全都灵光闪烁,熠熠生辉。 整夜守候在床榻边的两名侍从见她醒来,一人匆匆踏出殿外, “去禀报寐君,姜姑娘已经醒了。” 另一人搀扶她坐起身来,递给她一杯灵液, “姑娘已经昏睡了整整一天一夜,好在今日终于醒了。” 姜味摆了摆手,拒绝了灵液,指着紧闭的窗框,用泛白的唇说道:“把窗户打开,透透风。” “这……”侍从犹豫了。 一道似乎带着蜜的声音从门外传入,“妹妹这是想透风,还是想缅怀故人?” 寐君穿着一声浅紫色常服推开门缓步走入殿中,他今日又换了耳饰,精巧的银饰将他唇边的笑意点缀得越发甜蜜。 伴随着大门被推开,细细密密的绒羽飘进了屋内,就这片刻功夫,纯白的绒羽已经在地面铺了浅浅一层。 寐君没有合上门,而是走到了窗户边,亲手推开了槛窗。绒羽从窗外斜飘进来,向着姜味的方向而去,落在她衣间发上,滋润她苍白的面容。 殿内的侍从非常有眼色地躬身退下,殿中只余姜味和寐君二人,哦,还有无数的纯白绒羽。 姜味抬起手指,看着落到指尖立马就消失不见的绒羽,绒羽如同雪花一样,纯白无垢,转瞬即逝。 她轻轻叹道:“下了一天一夜吗……” 寐君坐到床边,把玩着她乌黑浓密的长发,“据钦天监说,这绒雪据说还要下一个多月呢。多亏了你那小情人的献身,五洲四海的灾荒竟然都消失了,不过百姓们可不知道这是鹏鸟的羽毛……” 他眨了眨眼,凑近姜味,仔细打量她干枯泛白的嘴唇,“他们还以为是孤的功劳,是孤在先农礼上的表现感动了天地,所以天地才降下祥瑞,垂怜百姓呢。” “甚至还有人要为孤立祠祭祀,哈哈哈哈……”他仰天长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他抹去眼角的泪珠, “你说可笑不可笑,他们竟然要祭祀本君,这群愚民根本不知道自己能活是因为神自愿陨灭神体,如此才会有生机灵气自九天之上降临世间。孤可不会怜惜他们,也只有你们这种蠢神愚人才做得出这种事。” 姜味并没有生气,没有生气他对江逾白的嘲讽,也没有生气他对于百姓的谩骂,她只是静静地看着窗外,眼中根本没有寐君的存在。 寐君慢慢止住了笑声,意味不明的看着她。 “京城的百姓都很奇怪,这从天而降既能治病又能救人的绒雪,为什么是朝着皇宫的方向斜飘进来的。” “你说为什么呢?”他低下头凑近她,手指碾过姜味唇瓣处的枯裂,继而又问:“你说这绒雪既然有意识,那他能看到孤对你做的事吗?” 姜味始终没有理会他,他又一点点用手指把姜味唇瓣的枯裂挑开,唇瓣溢出一缕血丝。她唇间传来轻微的撕裂之感,并不十分痛,只是有些恼人。寐君低下头,舌尖一点点滑过,舔过她唇上的血丝。 寡淡无味,只有铁锈般的味道停留在舌尖。 寐君皱起了眉,反复舔了好几次,但鲜血都索然无味,他心不甘情不愿地从她身上离开,“砰”地一声合上了窗子,姜味终于慢慢收回注视着窗外的视线,只是眼神仍然没有停留在他身上,定定地看着床幔上残留的绒羽。 寐君眯眼打量着她,很是不甘心,不过一个将死之神,既不会温柔小意,又不会撒娇卖乖,凭什么占据所有人的目光。 他深吸了两口气,压下满心的嫉妒,又从床边矮几上端起了那碗灵液,温柔地递到姜味唇边, “妹妹一天一夜都没有喝水了,定然很渴了吧。” 姜味依旧没有理会他,远眺的眼神古井无波。 “姜味,你她爹的别给脸不要脸,你现在是孤的阶下囚,竟然还敢给孤使脸色!” 示好的寐君一直没有得到回应,屡屡被漠视,终于忍无可忍,将瓷碗重重地丢在灵玉铺成的地板上,“啪!”地一声,瓷碗被摔得粉碎。 此时姜味被这突如其来的噪音吵到了,皱了皱眉,手指按在耳朵上,眉宇间浮现出淡淡的烦躁之色。 紧跟着一双手掐住了她的喉咙,寐君神色越来越癫狂,“你的命都在孤手上,你凭什么摆出这种目中无人的态度,姜味,你以为你真是什么天才吗?天才不也照样被困在孤手里,你那个小情人被孤杀了,姬汝自身都难保,没有人会来救你的。” 被他用力掐住了脖子,姜味只能仰着头微张着唇艰难地呼吸着,惨白的唇泛上血色,脸颊浮现出不正常的红晕。 寐君忽而又柔和了语气,凑近她,一边舔去她唇上溢出来的鲜血,一边低声哄她: “只要你听话,你想要什么孤都能给你,你与孤共享这天下江山,不好吗?” 虽然被掐住了脖子,但是始终不肯看他一眼的姜味,在他这句话开口之后,终于像是施恩一眼,瞥了他一眼,只是眼中满满的都是讥诮之色。 寐君沉下了脸,手上越发用劲,手臂之上的青筋清晰可见,但姜味除了那讥诮的一眼,再也没有给过他别的眼神,她只是看着地上慢慢消散的绒雪,唇角竟然牵出一片解脱之意,像是在期待与故人阴间再度重逢。 寐君自然也注意到了她的所有变化,眼看着疼痛和死亡都不能使她屈服,手上一松,放开了对她的束缚,姜味趴在床沿,反复地咳嗽着,喉咙里仍然残留着痛意。 “孤可没那么好心,送你们这对小情人黄泉路下再相聚。”他笑着说完,又起身打开了窗子。 绒雪细细密密再度飘进床榻之中,融入姜味身体之内,姜味喉咙里的痛意也在消散,身体慢慢恢复如初,就连唇瓣也在绒雪滋润之下,从干枯发裂变得柔滑细腻。 “既然绒雪有意识,那如果孤与你在这漫天绒雪之中欢好,你说你那个小情人能感知到吗?” 寐君蹲在她面前,抬眸盯着她红润的脸颊,手指已经探上了她的衣带。 “呵!”姜味抬起头来讥讽地看了他一眼。 “你到底在笑什么,你一个阶下囚凭什么笑我。”寐君被她这三番两次的讥讽惹怒了,忍不住问出了声。 双方冷战,耐性不足的一方自然会落到下风。就像男女吵架冷战,历来都是谁先开口谁就输了。 姜味并非一心求死,她只是要从阶下囚的局面中重新拿到话语权,寐君步步紧逼,她自然不能跟着对方的节奏走,便以攻心之计惹怒对方,等到对方忍无可忍,又拿你无可奈何,只能听你之言的时候,才算是暂时拿到了话语权。 只是话语,能不能一击即胜,就要看个人的本事了。 “笑你又蠢又疯,离死亡之期不远了。”姜味神情淡淡。 “你胡说什么,先皇未曾解决的灾荒都被孤解决了,孤手里还有一化神修士,就连天子剑都被折断,这天底下谁能撼动孤的位置,孤不仅要当那个垂帘听政的太夫,孤还要名正言顺地出现在朝廷上!” 寐君掷地有声,但眼神里的犹疑之色无法抹去。 “天子剑虽然被折断,但你伤了姬汝,彻底和长公主交恶,长公主可比姬汝难对付多了。再说化神修士凭什么一直跟着你呢?你身为男子都敢觊觎皇位,她一个大女人真的不会对皇位动心吗?权力的美好你比谁都清楚。” 姜味眼带讥笑,顿了顿,继续说: “最重要的是,灾荒只是被暂时缓解,你没有找到灾荒发生的根源,灾荒不过十年就会再度席卷,得到又失去的感觉只会让百姓更愤怒,只怕你的头颅会被百姓割下高悬在城门之上,以你之血来祭祀天地。” 姜味眼中的笑意仿佛是看到了他死亡的惨状一样,寐君的神色彻底沉了下来,搭在她腰带上的手指不自觉地打着转,将她的腰带都绕成了一个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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