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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内一片冷寂，鸦雀无声，姜味跑进来的动静，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百官纷纷转过头望着她。 寐君烦躁的眼神在看到她时，一下就变得雀跃了起来，他起身往下走，问道： “妹妹，你怎么来了？” 姜味正欲上前，却感受到了脚边一片湿漉漉的、滑腻的触感，她低头看去。 就在她脚边三寸之内，一个鲜血淋漓的头颅死不瞑目地掉在地上，鲜血浸透了太极殿内的地毯，女子的面容已经被鲜血掩盖，唯一鲜明的就只有她怒目圆睁的双眼，昭示着死者的冤屈。 姜味愣愣地循着地毯上不详的血迹望去，女子的身体笔直地站在大殿前方，即使是半具身躯也依然没有倒下。 这边，寐君拖着长长的冕服后摆往姜味身边而来，后摆拖过女子的身躯，“砰！”地一声，身体轰然倒地，朝中百官都不忍地闭上了眼睛。 但寐君却嫌弃地瞥了一眼尸体，又脏又臭，把他的新衣都弄脏了，他用两只小指提着裙摆，走到了姜味身前，笑容还未绽开。 “啪！”迎面就是姜味一巴掌重重扇了过来。 “为什么杀人！”姜味双眼通红。 寐君捂着右脸，还很是委屈，“你又打我，明明就是她不好，是她不让我修宫殿，我才杀了她的，不是我的错。” 姜味看着嬴昭寐，只觉得巨大的荒谬之感涌上心头，朝廷的统治者、百姓感恩戴德祭拜的人，怎么会如此恶劣，又蠢又坏之人到底是怎么坐稳上位者的位置的。 “为什么要灭族？”她咬着牙问。 寐君歪了歪头，眼神扫到了殿外低着头的侍从们，忍不住皱了皱鼻子，哼，都是一群挑拨离间的坏人，要是她们不把这件事告诉姜姜，姜姜也就不会和他生气了。 “说话！”他走神的举动惹怒了姜味，又是一个巴掌扇了过去，寐君唇边都溢出了血。 寐君已经习惯了姜味的打人举动，并没有觉得有任何不对，倒是朝中百官看到此情此景，内心涌出一些希望，希冀这位姜姑娘能让寐君收回成命，绕过无辜的张相满府。 “我不是故意的啊，不遵圣命，本来就该满门抄斩嘛！” “华胥哪条律令写了满门抄斩，纵观九千年历史，从来没有这种荒诞的律法。”姜味眼里满是不可思议，忍不住大声质问他。 寐君狡黠一笑，“是我的规定，都是以前的君主没用，才让底下这些人敢跟主子叫嚣，我要是当了皇帝，一定要让她们对我言听计从。杀鸡儆猴不是你教我的成语吗？老师，我学得好不好。” 姜味倒吸一口凉气，简直不敢相信寐君所言，他就这么玩笑着，将无数人冤死，仅仅是因为张相不遵从他的命令。 愤怒直冲大脑，她握住寐君的手臂，指甲深深陷在他手臂内，血液已经淌了出来，寐君有些吃痛，但又忍住了没有挣开。 姜姜说过打是亲骂是爱，伤得越深，就证明她越爱自己。 姜味抬头望去，正殿最前方的国师闭目不言，显然是默许了寐君的举动，为什么，为什么，寐君这么胡闹，妘蛟作为一宗之主不至于蠢到这种程度，竟然也在纵容他。 她来不及思考那么多，转过头来，盯住了寐君的眼睛。 “收回成命！” “召回御林军！” 第85章 摘星阁 寐君看着她生气的样子，不明白为什么她要为素不相识的陌生人的生死而发火，但嘴上还是软了语气， “好嘛，听你的，哥哥最听妹妹的话了，但是你得答应我一个要求。” 群臣皆惊，回首返顾，神色哀痛，眼神悲愤。 “说！” 他拽着她的衣角说：“你回去后就教我怎么放烟花，等摘星阁修好了，我就在摘星阁上给你放烟花！” 姜味闭上了眼，此事过后，寐君再提出修建摘星阁的想法，估计也无人敢反对了。 满府十数条人命，烟花竟然可以与之等价交换，真是何等的荣幸啊！ 闭着眼的姜味嘴角忍不住流露出一抹苦笑，内心对寐君彻底失望，缓缓睁开眼，沉重地点了点头。 寐君开心地拉着她的手回到了紫宸殿，只给满朝文武丢下一句吩咐，“谁有空，携我口谕去拦，过时不候哦！” 群臣又惊又喜，没有想到寐君这次发怒竟然被拦了下来，脚程快几位臣子的一溜烟飞出了太极殿，往张相府冲去。 好在不仅她们去得及时，御林军的动作也有些温吞，才没有酿成阖府惨案，但张相还是死了。 此事之后，寐君日夜在紫宸殿里痴缠着姜味，姜味宁愿他在殿中荒淫，也不想他再突发奇想去太极殿上生事，也很是配合他，甚至应他之请，亲自摘取了他的守茎砂。 寐君虽然有野心，但骨子里还是和华胥男人一样，侍奉姜味越发贴心小意，即使烫得指尖通红，也要自己亲手为姜味准备膳食。 姜味也配合的表现出心疼、感动的神色，两人一时琴瑟和鸣，寐君也就更沉溺于自己制造出的温柔乡里。 这日，欢好之后，寐君沉沉睡去，姜味披了件外衫站到窗前。 一支披麻戴孝的葬礼队伍从京郊经过，队伍之后还有络绎不绝的人群紧跟着，姜味的双手不自觉地紧紧握住。 这是张相的送葬队伍，她在世时清廉爱民，为了普通农户的土地和世家贵族争执不停，连连上书，更是在太极殿和贵族直接动手。后来，顶着脑袋上碗大的伤疤，一脸自豪地从贵族手里抢回了土地，还给了农户。 像这样的事情，并不在少数，即使与她立场不一的世家贵族也不得不承认她品格之高。 她死之后，京城几乎人人缟素。今日送葬，满城之内再无丝竹之声，只能听见凄凄哀声，萦绕不绝。 姜味一直盯着这只队伍，直到队伍在视野中彻底消失不见，才深深叹了口气，身后一双手亲密地拥住了她，“怎么了？还在为张相那件事不开心？” “在你眼里，人命究竟是什么呢？”姜味喃喃自语。 “你啊，就是太心软了，人命如草芥，死了一批还会有新的一批，这批不听话就换听话的嘛！” 寐君亲吻她的发丝，满不在乎地说，忽而又顿了一下，“但我就是喜欢你的心软，妹妹，今日该教我读《孙膑兵法》了。” “好……”姜味垂眸 ………… 那日之后，姜味还能勉强打起精神应付寐君，但小蝴蝶的心情却越发郁闷，姜味就把金卡【锅】和【盖】技能加在她身上，保证她的安全，让她出外散散心。 紫宸殿能看到京郊天坛，最近这段时日，天坛附近郁郁葱葱的麦苗田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专为皇室服务的工匠，姜味让小蝴蝶顺路打探一下天坛处最近在做什么，为何把小麦田都挖掉了。 小蝴蝶往天坛而去，晚间回来的时候就把消息带给了姜味，原来是寐君一直念叨的摘星阁，预备修建在天坛附近，和礼神殿并肩而立，而且摘星阁的高度甚至还要高过娲神神像。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姜味眉目里的沉郁更深了，小蝴蝶还给她复述了一段自己听到的歌谣，京城郊外的孩童都在唱。 “寐君不女，哈哈哈哈 姜味无姜，唉唉唉唉 姚善不善，呵呵呵呵 张相无项，呜呜呜呜……” 小蝴蝶与人类大相径庭的声音传到姜味脑海中，越发显得诡异。 姜味很是不解，姚善为什么被写到了歌谣里。 隔日，她就得到了答案，她看着跟在寐君身后，笑意盈盈踏入紫宸殿内的姚善，捧着书页的手指不自然地抖动。 “姜姜，你看我把谁带来了？”寐君指着姚善神采奕奕地说。 姚善躬身一礼，“下官见过姜主！”姿态之恭顺，态度之谦卑，是姜味在文武百官中从未见过的。 “姜主？” 姚善轻松一笑，“寐君殿下与您虽然碍于宗法伦理无法成婚，但既然已有妻夫之实，您自然也是下官的主子。” 寐君坐在上首，欢畅而笑，“哈哈，你众多朋友里就只有这位姚官还算会说人话，朕提拔她为工部员外郎，全权负责摘星阁修建之事。” 姚善极其干脆地跪下，三叩首，语气恭敬至极，丝毫看不出有任何勉强之色，“寐君大恩大德，下官感激不尽。” 姜味沉默了许久，寐君也没有喊姚善起来，只是挤在姜味身边，挑出她一束长发，尾音上挑，“怎么了？孤提拔你的朋友你不开心吗？” 姜味抢过头发，语气凉薄，“没有，你开心就好。”说完，头也不回地起身去了膳厅。 她这一番丝毫不给面子的举动反而让寐君很是开心，他希望姜味的世界里只有自己一个人，只有自己才配得上她的惦记。 感情不过就是一张可以任由权势利益涂抹的白纸而已。 “起来吧，姜姜最近心情不太好，你除了监察摘星阁的修建之外，有空也多来陪陪她。” “是，下官告退。” 寐君眯着眼心情很好，这等趋炎附势之辈，越是出现在姜姜面前，她就会越发看重自己对她的这一片真心。 姜姜前几日教自己的抛砖引玉之计，自己今日就能举一反三拿出来用了，自己可真是天才。 摘星阁的修建持续了九个月，这九个月里，姚善经常来紫宸殿会见姜味，每次见面，不论是明面上还是暗地里，寐君都派了暗卫监视着二人的会面。 果然不出他所料，姜味一见姚善，脸色就不好，两人话不投机半句多，最开始姜味还能忍受姚善的劝慰之言，后来已经发展到了一见姚善她就转身离开。 与之相反的就是姜味对寐君的脸色慢慢地好转了，偶尔寐君精心准备的礼物还能得到姜味惊喜的眼神，姜味甚至看着学会了心疼寐君，会宽容他偶尔的恶作剧。 寐君似乎也在为姜味而改变。 上次张相的事，紫宸殿侍从擅自告诉姜味，之后寐君追究她们的过失，在姜味的严词阻扰之下，惩治也一拖再拖，最后彻底拖没了。 张相这件事之后，朝野上下很是沉寂，纷纷默许了寐君在天坛大兴土木营造摘星阁的举动。 为此无数百姓为承担了沉重的赋役负担，为修建摘星阁征发的劳役从全国各地长途跋涉而来。 有些人死在了路途之上，有些人死在了摘星阁工事之上，还有些人死在了监工的鞭笞之下。 那首歌谣也传得越发广泛，从京城一路传到了全国各地。 姚善的名声甚至一度高过了寐君，姚善在这九个月时间里从员外郎，一路扶摇直上，爬上了工部侍郎的位置，工部尚书乞骸骨虽未批准，但也赋闲在家。 工部几乎成了姚善的一言堂，在姚善的主持下，摘星阁越修越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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