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廷嘉的目光凝在剑锋上,施施在宫人的引领下暂时坐在了侧旁,刚好可以将他的剑招全部收入眼底。 她知道他不善武,也不喜武,唯独对剑道还有几分热情。 现在看来,不止是有几分热情了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施廷嘉离京两年,也不知遇见了怎样的名师侠士,乐曲更换后的第一剑就令她怔在了原处。 他一袭白衣,舞起剑来翩然如惊鸿,又似蜿蜒的游龙。 剑光明丽胜雪,铮鸣的厉声与军曲和在一起,带着几分杀伐,偏偏又舞出了几道虹光般的残影,平白地显露出江南的秀丽之气,仿佛要斩落枝头的杏花一样。 舞至峰起时,矜持的贵女们也忍不住惊呼出声。 施廷嘉专注于手中的长剑,对那些快要将宫殿上方梁木掀翻的赞许声充耳未闻,只是随着乐曲更换剑招。 剑气如虹,一曲终了许多老臣亦站起拍掌。 他的剑意凌厉,丝毫不曾遮掩,张扬至极,但就是令人叹服。 施施原本撑着腮帮,等到他舞完时也跟着众人开始拍手。 混乱中施廷嘉没有先看向皇帝,而是悄悄地望了一眼施施。 似乎见她展颜,他方才放下心来。 她茫然地接住他的目光,怎么也没有想明白,他为何非要在众目睽睽之下看她这一眼。 他们不是已经闹掰了吗 皇帝向着施廷嘉的父亲赞叹道:“侍郎教子有方,原以为小郎会是文臣名士,现今看来这国之将帅亦是做得了的。” “陛下谬赞了”施侍郎拱手谦虚答道。 施廷嘉浅笑着说道:“谢陛下赐剑,不知陛下认为臣的这曲剑舞如何” 他将长剑收入鞘中,横在身前。 “天下第二。”皇帝笑道,还伸出了两根指头。 施施眨了眨眼睛,好奇地想要知道这第一是谁。 在所有的武艺中她最喜欢剑道,虽然她自己学得也不是很好,但这不耽搁她的喜欢。 皇帝好似却是要故意卖关子一样,迟迟不肯继续揭晓谜底。 施施的兴致也被提了起来,她听着身旁人猜来猜去,心中也冒出几个答案:射生军的中尉左金吾卫中郎将抑或是那位兵部侍郎 “不对。”皇帝一个一个否定了这些答案。 连太子也按捺不住地猜测道:“敢问父皇,可是大内的杨中使” 皇帝心情不错,对这位不成器的次子也多了几分柔和:“不是。” 正当这时,殿门倏然被人轻轻推开。 殿中嘈杂纷乱,乐声与言语声交织在一起,但施施却觉得此刻耳边静到了极致,她目光紧紧地望向门前。 忽而听见有人高声道:“敢问陛下,可是雍王殿下——” 周遭所有的声响都渐渐止住,他这声高呼显得格外震耳,回荡在寂静的宫殿中。 李鄢下颌微扬,轻声道:“正是。” 万籁俱寂的瞬间,尽管他的声音很轻,亦能让在座的每一人都听得清楚。 李鄢换了身绛色常服,乌黑的长发由金玉冠束起,腰佩青龙剑。 分明是封王的装扮,却偏偏带着几分谪仙般的气度,俊美飘逸若画卷中的天神。 加之没有面纱的遮掩,他清冷昳丽的脸庞明晃晃地显露了出来,许多人都不曾见过这位传说中的雍王殿下,抽气声压得极低,仍旧是此起彼伏。 但最令人失神的还是那双琉璃般的眼眸,色泽太过清浅,近乎是发着淡色的光芒,内里像是盛着一泓月光,剔透且澄净。 此时的李鄢就像是立在云端的仙人,丝毫未曾沾染俗世的尘埃,殿外的清辉落在他的身上,也及不上他自身的粲然贵气。 他神情漠然,美丽到妖异的眼瞳没有分毫眨动。 龙章凤姿,俊美无俦。 饶是施施常常见到李鄢,也不由地屏住了吐息。 施廷嘉亦是惊讶地看向他,像是断然没有想到这位年轻的叔叔竟是当朝剑道第一人。 皇帝大笑道:“原来七郎才是到得最迟的。” 但仍有许多人的关注点没有移开,诧异地想到这位殿下身患眼疾,怎还会是剑道第一 李鄢神色如常,修长白皙的手指抵在剑鞘上,长剑出鞘的刹那便打破了众人心底的疑惑。 他只舞了一式便归剑入鞘,剑光昭昭,风姿卓绝,仿佛在寂寂的暗夜中劈开一道天裂,当真是如道经中乘云驾雾的仙人一般。 方才还被众人叫好而沾沾自喜的兵部侍郎连下巴都要落在地上,率先开始大力地拍掌叫绝。 施廷嘉也谦恭地称赞道:“殿下剑道高绝,真令小生开眼。” 李鄢没有理会任何人,只是在侍卫的扈从下缓步走至皇帝的身旁。 他已经许多年不曾在这样的宫宴上露过面,往常纵然是出席,也不过只是走个过场,以至于许多年轻的姑娘郎君都不大认得他。 施施听着几个贵女低声交谈,心中生出一种莫名的快活。 看吧,这样厉害的人,是我的叔叔。 她还没有翘起尾巴,就有侍从到她身边低声道:“国公大人令您这就过去。” 施施敛了敛衣裙,竭力维持端庄,小步地走到父亲的跟前。 “看够了”谢观昀低声说道。 她点点头,小声地说道:“看够了” 同僚被他这幅严肃模样逗笑,帮着施施说话:“作何这般认真不过还是小姑娘,看场剑舞又如何” 施施也是这样想的。 她摆弄着手里的团扇,有歌舞时就看,停歇时就用膳。 李鄢虽极大地给了皇帝面子,但还是很快离场,施施的目光也随着他一道离开,他像是留意到了般,突然向侍从说了些什么。 他离开后,她渐渐地没有兴致,正想着用什么借口告退时,突然有人走到了她的身边。 宫人俯下身低声说道:“见过谢姑娘,贵妃娘娘想见您一面,不知姑娘可否赏个脸” 她还没开口,正与同僚议事的谢观昀便冷声说道:“不见。” 宫人冷汗涔涔,急忙解释起来,解释过后便匆匆告退。 施施用团扇遮掩住面容,闷闷地说道:“父亲,那我可以去外面透透气吗” 他没理她,继续与同僚争议。 这大抵就是应允了的意思。她揉了揉脸,悄悄地站起身从后方的小门离开。 行宫的景致静美,连夜景也比京城要别有一番滋味。 星灿月隐,夏夜的繁星灼灼,璀璨的银河贯穿漆黑的深空,似是白玉雕琢的长带。 施施深呼了一口气,她提着灯,抬腿就想着外间走去。 还没走远便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倏然响起:“施施姑娘。” 阴魂不散,恍若讨命的残魂。
第三十五章 李越一身黑衣,唯有袖角绣了金色的暗纹,他孤身站在暗夜中,仿佛要融入黑暗里。 施施攥住手中的团扇,轻声说道:“殿下有何贵干” 她做出一副戒备的姿态,其实她不必这般小心宫内宫外的侍从都极多,就算太孙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在此地对她怎样。 但梦魇中的事太过真切。 直到现今施施仍能想起鸩酒灌入肺腑时的刺痛与冰冷,她柔美的脸庞苍白起来,卷翘浓密的睫羽轻轻颤动了一下,就像是被冷风吹过的花枝。 “姑娘不必惊慌。”他唇角扬起,“孤只是想来看看你” 李越的眸色微暗,他压低声音:“几日不见,施施生得越发姝丽秀美了。” 他的话语轻佻,仿佛在说的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只漂亮的瓷器。 那双眼睛贪婪地掠过她的面庞,像流着涎水的恶犬孤狼。 只是这样的眼神,就让施施想要作呕。 “殿下自重。”她压低声音说道。 “哦”李越挑起眉毛,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施施要孤自重” 他单手撑在了深红色的宫墙上此处的明灯微暗,那高墙的色泽竟像鲜血干涸后一样。 施施不想与他讲什么礼貌,当即就要离开。 “要我看,施施才该自重些。”李越意有所指地说道,“若是卫国公知晓,他的嫡长女在暗里与人私通,会怎样想” 她听过许多流言蜚语,也深知这些杂言是止不住的,不过她无意姻缘,闲言反倒成了她的挡箭牌。 “我怎么不知,施施与谁暗里私通。”她恹恹地说道。 李越向前走近了几步,施施心中烦乱,也没有向后退,而是直直地看向了他的眼睛。 他突然钳住了她的手腕,细碎的金铃声轻轻漾开,她也吃了一惊。 大庭广众之下,他不怕吗 射生军的人员众多,是所有禁军中与皇帝关系最亲近的,也是最受皇帝所倚重的,每当皇帝出游势必要扈从左右,这次也不例外 施施很清楚,暗中有许多人在看着她、保护着她。 他们隐匿在黑暗里,无声息地望向她,绝不会给李越任何机会来伤害她。 是以施施直接打开了李越的手,但他的气力还是要比她大上许多。 他死死地拽着她,冷声说道:“那你说说,这是谁赠予你的” 李越的神情中带着几分疯狂,他冷眼地看向施施苍白的脸色,似是为自己的敏锐得意至极。 他怎么会知道不可能……他是在说谎吗 她瞳孔紧缩,错开了他的目光。 “别怕施施,你可是谢观昀的嫡长女,孤怎敢动你呢”李越俯下身凝视着她细白的脸庞,“薛允还什么都没做呢,就落了那般下场,孤可不敢招惹你” 施施的心房怦怦直跳,一个怪诞的念想在她心中生起。 她杏眼圆睁,眸光聚在李越的脖颈处。 他的衣领很高,只露出半截阴白的脖颈,说话时青色的血管像是会跳动一样。 多脆弱,一剑就能斩断。 那一瞬施施的神情像极了李鄢,澄净的眼眸蕴着淡漠与冷酷,完全不似个柔弱的姑娘。 她满心都是那个泛着血色的恶念,以至于她略去了李越的后半句话 她只是觉得薛允安生了许多,很久都没听过他的名字,全然没去想过那日的事情过后他这人如何。 “你想怎样”施施的声音有些沙哑,“想要威胁我吗” 对着李越,她既不想用敬称,也不愿去用。 不过还是太奇怪了,面对他时她总觉得自己像变了个人似的。 “威胁”李越忽然大笑起来,他猛地放开了她的手腕,但那细白的小臂上已经泛起了细微的红痕。 他望向施施,晦暗的眼底透着几分戾气。 “孤不是说了吗孤不敢。”他冷冷地说道,“你那位奸夫……” 听到他这样轻浮的言辞,她怒意更甚,秀丽的眉头蹙起。 施施恍惚间想到在梦魇中他也说过类似的话语,在那时她径直驳斥了回去,但在此刻那种莫名的心虚与慌乱再度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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