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生得极标致……”云安郡主缓声说道,“就是性子不好。” 明昭郡主冷笑一声,“何止是不好,他除了那张脸可以说是一无是处。” 施施不禁有些好奇,暑气消减,夜风凉凉地拂过她的面庞,船只掠过金明楼侧旁时,她忍不住站了起来。 她张开双臂,当风止住时,她下意识地收回了手,但弩箭还是刺穿了她的右肩。 鲜血喷涌出的刹那施施的脑中响起了阵阵的轰鸣声。 身躯坠入水中时,所有的嘈杂都消弭了。
第四十四章 施施的身躯滚烫,她无意识地喘息着,想要将身躯蜷缩起来。 但她肩头的伤处刚刚处理完,为此侍女不得不紧紧地按住她,防止伤处再次裂开。 “轻一些。”一个男声在她耳畔响起。 他的声音很好听,带着玉石般的质感,略微有些凉意但也并非是冰寒的。 施施在高热中艰难地睁开眼,她的发丝被冷汗浸湿,凌乱地贴在潮红的脸颊上。 “疼……”她的嗓音细弱,又有些喑哑。 那人似乎愣了一下,他快步走了过来,俯身问道:“怎么了” 施施的手无力地垂在榻边,内室中尽是药气,只有眼前人身上的疏冷香气格外蛊惑人心 他像是明白了她的意思,轻柔地握住了她的手。 他低声哄道:“很快就不疼了,药劲上来就没事了。” 施施的视线有些模糊,她张了张嘴,但喉间却只溢出了破碎的颤声。 她似乎将他误当成了亲近的长辈。 “没事的,囡囡。”男人有些无措地扶抱住她,他温声哄她,“叔叔在这里。” 她尖尖的下巴抵在他的肩颈,他的身躯比她绷得还要紧,他近乎是颤抖地揽住她。 等到施施又昏昏地睡过去,他方才抽出身来处理余下的事宜。 “殿下,是雍王那边送来的。”侍从恭顺地呈上信笺,不敢抬头去看他风雨欲来的阴郁面容。 齐王与楚王是同胞兄弟,他生得比兄长俊美许多,命途也比兄长坎坷许多,甚至可以说有些不幸。 自从皇帝令他插手督察后,他一介风流皇子不得不踏上了刀尖舔血的日子,短短几年就在朝野内外树敌无数,偏生他这般勤勤恳恳,还在父皇那儿落不到半点好处。 今次回京他是特地选的水路,为的就是防止暗杀。 哪成想都到了天子脚下、王府门口却还是意外遇袭,更意外的是还将侧旁闲游的贵女也一并带下了水。 小姑娘好端端地出来夜游,竟因他遭了这般大难。 听闻同游的是两位郡主,他更觉不妙。 可千万别是萧氏的姑娘…… 看完信笺后,齐王的脸色愈加难看。 他低声说道:“全都如实告诉他,别有半句虚言。” “是。”侍从咬紧牙关说道。 他的指骨泛白,将信笺捏出痕印来:“雍王若是回京,立刻告诉孤。” 旋即齐王又回去了里间,侍女执着帕子轻轻地擦拭着少女的面庞,他仔细地端详着她的面容,越瞧越觉得像某位故人。 片刻后他灵光乍现,深吸了一口冷气。 府中的幕僚听他传唤,匆忙地赶了过来,隔着一层玻璃屏风,施施的面容显得有些朦胧,他不敢抬头,在心中暗自叫苦。 这殿下才因风流韵事被下放凉州一年,怎么刚刚回京又与姑娘牵扯上了 齐王知他想偏了,按捺住脾气才没发怒。 “孤留你在京中坐镇,不是让你吃白饭的。”他压低声音说道,“现在给孤仔细看看,这是不是谢氏的姑娘。” 那幕僚冷汗涔涔,睁大眼睛看向施施,手中的帕子险些落在地上。 “是、是……”他面色难看,“是卫国公谢观昀的嫡长女……” 齐王的眉头紧紧皱起,但他到底没说什么。 施施是后半夜才醒过来的,她身上的高热未退,意识却渐渐地清醒了过来。 发生了什么她的思绪纷乱,模模糊糊的。 昨夜她与云安郡主去泛舟玩乐,意外遇到了明昭郡主,路过金明台时夜风很舒服,她忍不住站在船上张开双臂…… 然后她好像就被弩箭射中落进了水里。 施施扶着额缓缓地坐起来,侍女见她苏醒急忙扶起她:“姑娘小心些,您肩头受了伤。” 她的脑中混沌,听侍女的话才发觉肩头缠着白布,内室中还蕴着浓重的药气,药劲太大了,她没感觉到痛,只觉得麻木得厉害,右肩仿佛已经不是她自己的了。 “这是哪里”施施环视了一圈。 雕梁画柱,雍容华贵,内室布置得极精美,却又不是李鄢惯常选用的风格。 她知道他近几日不在京兆,也没幻想醒来后会见到他。 只是方才梦见了他,仍有些怅然。 在梦里他温柔地哄她,还会唤她囡囡,握住他手掌的触感太真实,她还以为他真的回来了。 自行宫归来后,他们的关系好像走入了一个奇异的圈子里,李鄢借楚王之口将宫闱倾轧告知于她,他让她看清了光鲜之下潜藏的黑暗与阴谋,也让她知晓了他所身处的是怎样步步为营的危局。 兴许这一刻是万人之上,下一刻就是万劫不复。 他只是想保护她。 梦魇中他亦是隐忍多年,一步步地将昔日死敌逼入绝境。 不会有人知晓他淡漠俊美的容颜下是怎样的残忍冷酷,也不会有人知晓他是踏着多少故人的尸骨走向至高权势。 李鄢是无情惯了的人,纵然有心要护佑她也会顾虑良多。 施施知道自己应该更懂事些,但她还是有些失落。 这种情绪悄无声息地在暗处蔓延,只要不去想就没事。 侍女细细地擦过她的指缝与掌心温声答道:“这里是齐王殿下的府邸。” “齐王”施施的杏眸微动,她忽然想起昨夜两位郡主聊起的正是他。 她觉得自己的问话有些呆,“他回京了吗我怎么会在这里” 却不想她的话音刚落,那男人就掀起珠帘缓步走了进来。 他身着一袭月白色的长袍,腰佩玉带,头戴金冠,那张俊美的面容白皙如霜,盈着几分剔透的晶莹美感。 最令人移不开眼的还是那双清澈的眸子,黑白分明却又灵动澄净,像是少年人才会有的眼瞳。 施施的吐息一滞,她的心跳在那一刻好像止在了原处。 他生得与李鄢太像,连给人的感觉都十分相像,有那么一刻她差点要唤出声来。 而看见他袖中探出的细白手指时,她一下子就想起了梦魇中的那人…… 怎么会这么像 施施的手掌撑在榻上,她的掌心沁着些惊出的冷汗,在齐王走近时她下意识地向后退了半分,但脑袋却不小心磕碰到了床柱上,这突然的痛意让她渐渐没那么紧张。 她眼泪汪汪地揉了揉头发,很不好意思地向他问好。 他轻笑一声,温声说道:“让姑娘受惊了。” 在诸王中他排行第五,比李鄢还要年长几岁,但气质却很像青年人,甚至带着些令人如沐春风般的温和。 施施的乌发被简单地束了起来,露出来的小脸泛着潮红,似灼灼的桃花,又似盛放的芙蓉,娇美姝丽,杏眸中盛着一泓清泉,明亮得惊人。 齐王错开她的视线,耐心地向她解释了今夜发生的事。 她却好似对此类事已经很是熟稔,不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她甚至还有心情问道:“您向我父亲说过了吗” 齐王微微颔首,温声说道:“刚遣人向府中送过信。” “那就好那就好。”施施眨了眨眼睛,接过侍女递来的杯盏浅浅地饮下些淡茶。 她低着头,仍是不太敢看向齐王。 他没明白她连刺杀都不畏惧,怎么莫名地不敢看他他看起来像什么洪水猛兽吗 “再睡片刻吧。”齐王轻声说道,“天明时就送你回府。” 施施乖顺地点点头,她寻了个舒服的姿势,阖上眼后柔声请侍女为她读两页书。 他从架上取了本诗集递给她,她看了一眼眸光微动,却并不明显。 见她熟睡后,他方才离开。 齐王走出内室后摇了摇头,他低声说道:“胆子真不小。” 幕僚摸不着头脑,迟疑地问道:“殿下,您方才说什么” 齐王被他坦然的愚钝气得想笑,笑骂道:“也就孤这里还容得下你的蠢物,别说太子雍王,就算楚王也受不了你这脑子。” 幕僚嘿嘿直笑,像是受了天大的赞美:“殿下宅心仁厚。” 齐王边向书阁走,边向侍从问询道:“雍王那边如何” 侍从战战兢兢地将新传来的信笺呈上,眼看着素来温和的他动了怒气。 “照他的意思,合着被刺杀也是本王的过错了。”齐王感觉额侧的穴位突突地疼,他的手指轻扣在桌沿,指骨白得近乎透明。 在皇子中雍王瞧着最低调,却也是最强势的那一位。 他们二人尤其不对付,他沦落到凉州就是李鄢的手笔,眼下归朝遇刺他势必还要做文章…… 李鄢看不上他风流做派是二,拿他杀鸡儆猴震慑诸王才是一。 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器皿。 书阁中的侍从皆垂着头屏住呼吸,只有方才那幕僚谄笑地说道:“殿下消消气。” 齐王眉宇间略带倦意他整夜未眠,天亮以后还要进宫,就算是想要安歇片刻也来不及。 他亲自去架上寻了几本孤本,向侍从吩咐道:“送谢姑娘回府时,一并赠予卫国公。” 那幕僚插话道:“殿下,卫国公是财臣,不喜舞文弄墨的事儿,您还不如送些瓷器玉器,我记得库房还有一只天青釉的瓷瓶。” 齐王冷淡地看了他一眼:“孤离京的这一年,你除了吃睡当真是一件事没干。” “受伤的是谢姑娘,她喜欢便是。”他仔细地翻了翻书页,确定无误后放进盒中。 幕僚放下手中的折扇,上前取来绸缎妥帖地垫在木盒的底部,然后用丝带将木盒小心地缠起来,献宝似的呈给齐王,他困惑地问道:“谢姑娘竟然爱读书吗” 齐王拿起折扇在他头上敲了一下,“你也就这点用处了。” “试试总归不会错的。”他低笑一声,“况且以孤的声名,若是赠予谢姑娘耳珰步摇,明日卫国公就要来寻事了。” 幕僚摸了摸头,隐晦地说道:“殿下有所不知,卫国公待子女甚是冷淡,尤其是这位早早没了生母的大姑娘,先前太孙三番五次想夺来东宫藏娇正是她……” 他渐渐止住,觉得在齐王跟前这样说不太好。 齐王的神情却微微变动,他沉默地将木盒取走,状似无意地问道:“那刺客审讯得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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