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鄢的双手交扣,沉思片刻后低声说道:“答应他。” 施施说好,然后将口中的糖咽下,又寻了根新的饴糖咬住。 她执着炭笔,一边写一边吃糖,就像个边玩边做功课的小孩子。 简短的文稿愣是写了一炷香的功夫还没写完,李鄢捏住长条状饴糖的根部将糖从她的唇间抽了出来。 “先写完。”他低声说道。 施施嘴上答应,却悄悄地探出手又取了一根过来。 她的朱唇嫣红莹润,泛着透亮的水色,漫不经心地吮吸着饴糖,偶尔还会露出红艳的舌尖,眉宇间都透着随性和自在。 李鄢神情微动,眉头微微挑起,但末了却只是由着她继续吃。 施施双手拽住纸张的两角,快活地说道:“写完啦。” 那欢悦的神情,简直和做完功课的孩子一模一样。 李鄢接过那页纸,放在小桌上,而后趁施施愣神时吻了下她的唇。 “太甜了。”他低声说道,指尖轻轻探进她的唇里按了一下她贝齿,“不会牙疼吗” 施施软声说道:“才不会。” 这样说着,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抬手摸了摸李鄢的眼尾。 他的眼眸低垂,像是认真地注视着她,只是那双色泽清浅的眸里没有任何的神采,就像是真的琉璃一样。 “我……不知道他是怎样好的。”施施的声音有些哀伤,还有些歉意。 她轻轻地亲吻着他的眼睛,柔柔的一个吻比春风还要细腻暖软,又热烈得如同盛夏的灿阳,能够照彻世间所有的晦暗。 她继续说道:“不过我愿意和你一起寻找法子。” 李鄢的眼皮一跳,他顿了片刻,忽然缓声说道:“施施……” 不过施施打断了他。 “到时候你就会知道,我是个多好看的女孩子。”她笑着说道,杏眸却有些湿润,“到时候你还得天天替我更衣梳发系最好看的同心结。” 施施揉了揉眼睛,若是她此刻抬头,就能看见李鄢的脸上是一种怎样的犹豫神情。 迟疑,踌躇,还有后悔—— 十七八的他在做下这个决定的时候,大抵也从未想过,自己平生会有这样纠结的时刻。 真是说也不对,不说也不对。 李鄢抚着施施的手腕,心中的波澜渐渐平静下来。 还是等尘埃落定时才告知她吧。 不过在那之前他得多寻几个擅长甜食的厨师,至少生气过后要让她旋即快活起来。 归途和来路明明是一样的行程,可施施却觉得快了许多,王钊耐心地同她算着时日,告诉她进程是全然相同的,她却生气起来。 “我跟你讲的又不是算术!”施施气恼地说道,“就好像你女儿和儿郎写信问你何时归来,不是让你回‘兹事体大,恐难预料’,他们俩只是想你了呀!” 王钊低咳一声,还是周衍过来给他打圆场。 进入扶风的地界后,众人都放松许多,李鄢常常来往扶风,再者他的封地就在这里回到扶风比回到京城还要安全舒心 施施终于被应允骑马,她换了男装骑在高大的马匹上,那鲜衣怒马的劲儿像极了青年时的谢观昀,被人指出时她却很不乐意。 她低声说道:“不像父亲,嬷嬷和侍女们都说我像母亲。” 说那话的侍从微愣了一瞬,谢家的事再没有人比他们更熟知。 大赵夫人很年轻时就逝去了,连带一双儿女也没得到好的教养,谢家的大公子在外多年,早该升迁,可却因和谢大人的嫌隙,至今不肯归朝。 长女施施更是险些被奸人所害。 施施骑在马上,倒不像他们想的那样难过,她只是很和缓地说道:“父亲不学无术,年轻时还颇为纨绔,像他才不是什么好词呢,我是随了母亲才这样好的。” 其实她根本不知道母亲是什么样,仅是根据众人的只言片语拼凑出母亲的形貌。 施施的声音温柔而有力量,虽然蕴着淡淡的悲伤,还是叫人心生触动。 王钊容色微变,他低声说道:“施施姑娘与夫人相像,文武双全,满京城也找不出第二个姑娘这般的全才” 施施杏眸圆睁,生气地说道:“你怎么又嘲讽我” “下官只是如实道来。”王钊的视线朝着前方,做出一副孤清平直的模样,话音里尽是深深的无奈,“施施姑娘觉得在下哪里说得不对吗” 方才还有些伤感的氛围缓缓地散开,天边是缤彩纷呈的悠悠落日,炽热的红霞照彻大地,将最晦暗的角落也照得通明。 施施打马快步赶上王钊,朗声说道:“你就是在嘲讽我,我听出来了。” 李鄢坐在车驾里听着外间的欢声笑语,眉头缓缓地舒展开来。 凡是有施施在的地方,就嘈杂又热闹,但他却觉得,他生命中好像从未有过如此宁静的时刻。 不是万籁俱静的死寂,也不是万马齐喑的默然,而是真正的平静。 尽管他深知,这是暴风雨来临前最后的平静。 李鄢在扶风的府邸建制几乎和雍王府一样,连庭院里栽种的花树都是同一类。 施施一眼就瞧见了桃花树下的秋千,这和涵元殿的那个秋千也很像,她眼睛亮亮的,想着用过膳后一定要过来好好地玩,可刚刚用完晚膳,就被李鄢赶去沐浴。 她被揪着后领,嘴上还是坚持地说道:“我才不是脏施施,我又没有玩泥巴。” 李鄢低声说道:“马玩了泥巴,你骑了马。” 施施觉得他的逻辑根本就不通,但她还是乖乖地踏进了浴池里 浴池比浴桶要方便许多,她将小木船们依次排开,像个将军般认真布阵,哗啦哗啦的水声喧闹,像是在进行一场大战。 李鄢在外间揉着眉心十分无奈地将她从水中捞出来,用厚厚的毯子裹着抱起。 “我还没打完。”施施哀声说道。 李鄢摸了摸她脸上的红晕,低声说道:“已经洗得很干净了,再泡下去会晕倒的。” 他转移话题的能力越来越强,看着她也能面不改色地谈起别的事。 施施盘腿坐在软榻上喝水吃点心李鄢轻轻地帮她拢着头发这样的事常常在梦境中发生,在现实里还是头一回。 虽然他把她的头发弄得乱七八糟的,施施还是很高兴,她连手里的新鲜话本都看不进去,一会儿就要摸摸头发顺便再摸摸李鄢的手。 他的手修长冰冷,只是撩动她的发丝,就能让她脑子里泛起绮念。 年轻人好像就是这个样子,特别是在初开荤的时候,干什么都能想起晦涩的事情来。 李鄢拍了下她的肩头,将施施从混乱的幻想里拉出 他低声说道:“明日要出门,今日就早些安置。” 施施晃了晃小腿,让他将她抱起来,而后才缓缓地说道:“可是现在还很早呀,七叔。” 她攀上李鄢的脖颈,用脸颊蹭了蹭他的颈侧。 从灵州回来后,他们便不再住在两间居室,用膳梳洗也在一处。 “不早了,囡囡。”李鄢对她的暗示已经能够做到熟视无睹,他抱着她走进内间,轻轻地将门掩上,而后取出一枚精致的玉器来。 镂空的玉器像是由上好的暖玉雕琢,有成人的手掌那般长,玉器在暗光下泛着典雅的光泽,层叠凸起的纹路如若流云,漂亮到让人忘记它的狰狞本质。 施施坐在床榻上,本能地有些畏惧。 李鄢嗓音低沉,喉结滚动:“不是不喜欢扳指吗” 施施瞳孔紧缩,猛地意识到这是什么,她当即就要从床上跳下去,足尖还未落在地上,就被李鄢攥着腰抱了回去。 她低声说道:“七叔,不、不行的!” 施施的手心沁出汗,她是明白他方才那句话的意思了。 “还没试过,怎么不行”李鄢慢条斯理地将床帐放下,轻轻掐住她的腰身。 她极力地向后挣扎,直到腰身抵在床柱上,退无可退。 施施快要睡着时还在哭,李鄢不得不喂她吃了点安神的药,他抚着她的后背轻柔地哄她入睡。 她的思绪已经迷乱到天际,脸上也尽是泪痕,可他的仪态仍是端庄,正襟危坐,连袖口都没有褶皱。 见李鄢这幅即刻就能出席祭天大典的模样,她更加生气了。 施施不断地用小腿蹭他,幼嫩的足掌也要抵在他的衣上,她呜咽着说道:“我不要这样,睡不着……” 她的手腕被用一种温和的方式禁锢住,虽然能够活动,但是绝做不到自如,更没法将那讨厌的物什取出来。 “听话,施施。”李鄢吻了下她的额头,将她垂落在锁骨处的头发撩起挂在耳边,“就半个时辰。” 施施一边哭,一边蹬着腿。 但李鄢还是很无情地离开了内间,安神的药很是管用,没多时她就困倦起来。 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李鄢披着雪色的外衣,温声将她唤醒:“囡囡,还出去玩吗” 施施打着哈欠,迷迷糊糊地起身。 被李鄢握住手腕拉起的刹那,奇异的感触突然袭了上来,她闷哼一声,身子顿时变得僵硬起来。 施施带着哭腔说道:“你又骗我。” 李鄢还是将她抱了起来,他先伸手探进她的唇间,低声道:“不要咬嘴唇。” “别,别!”施施哭叫着说道,“我自己来,你别这样!” 她都快忘了李鄢不是个好相与的人,更不是个好商量的人。 施施脱力地坐在床榻上,不觉得这酷刑算是结束,只觉得更不舒服了。 满身都是热汗,她匆匆地又沐浴了一回,方才开始更衣,在系衣带时她还要防止李鄢过来添乱,将她已经系好的绳带解开,系得又丑又歪七扭八。 换完衣服后,施施的脾气还没消下去,她颐指气使地让李鄢帮她拿住要带的物什。 李鄢左手执着三把折扇,右手握着四枚玉佩,很不能理解她为何要带这样多同一种用处的东西。 施施却不肯回答,她选了枚玉佩挂在腰间,又挑了把图画简单的折扇握在手里余下的几个仍娇气地让李鄢帮她拿着。 但她也没有太恣意,像是生怕李鄢夜间会小气地报复回来。 一走出内间她就将折扇和玉佩拿了过来,然后交到了王钊的手里 明明是很赌气的幼稚行为,王钊却猛地紧张起来,他皱着眉说道:“姑娘已经选好佩饰,还拿那么多一样的做什么” “根本不一样。”施施倔强地说道,“这把折扇上午用,这把中午用,这把晚上用。” 她说着男子听不懂的话,上了马车后还要滔滔不绝地讲着这四个玉佩的不同,说的头头是道,若不是王钊略通书画,还真叫她骗了过去。 施施的琴棋书画,样样不同。 她身边的雍王殿下倒是很通,自幼就极善书画,可这会儿听着她胡乱的发言,生生是连眉头都没颦蹙一下,偶尔还低声附和一二。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00 首页 上一页 77 78 79 80 81 82 下一页 尾页
|